第一二九章 劉妑老街陰影里
大嫂從電視上知道了康吉股份在深圳上市的消息,坐立不安。要大哥連夜找我叮囑幾句。
她沉重說,我是有過生死教訓的人,你一定要告訴昌俊,想辦法怎麼把那一百多萬補上。
大哥說,總不都是昌俊的,與上不上市沒什麼兩樣。大嫂說,錯了。公司法和會計法都有條款規定的,你動用了公司的錢,說重點是侵吞,就輕點是挪用,挪用超過一年就可作貪污公款論處,我們不能害了昌俊,害了康吉。
大哥聽這麼說,便急得熱鍋上螞蟻樣。說這該怎麼辦,一下哪來這麼多錢還上?
我就工作到死也發不了五十萬工資,還要不吃不喝。大嫂想了想:辦法是有,就怕沒機會。
大哥說,你快說哪,當我還買么關子。大嫂眼睛放亮說,買獎票,二塊可中五百萬。
大哥懨懨說,你這是么臭辦法。大嫂仍和緩說,你別急嘛,還可炒,上海不是有個楊百萬嗎,還有去年那些儲戶都擠著隊把錢取了買銀行基金,有的也成倍的賺。
大哥還是搖頭,甚至反感世態變著法子搞錢,況且據說現在股市不景氣。
便說,我一竅不通的炒屁股。大嫂說,不懂可以學呀,誰是天生的!為什麼昌俊就幾年時間攢起了億元資產。
大哥懊惱說,你知道我沒本事,就不找我哪!大嫂勉笑說,看看,又來這一套了。
本來是我害了你,害了這個家,我還有么說的。大哥憂心忡忡說,你不是說康吉的錢是公款嗎,億元資產也不是昌俊兜里的呵。
大嫂無奈說,噯,和你講不清楚了。不管怎麼著,你去找下昌俊,提醒他,看他有么更好的辦法。
大哥覺得自己已沒資格在兄弟姊妹面前揚眉吐氣了,然而還是打了我的手機,蔫然說,昌俊回來了,祝賀康吉上市了。
我說,同喜同喜。他在心裡說,喜個屁,是憂愁,愁那一百多萬的空垵咋填?
大哥懇請說,我這時想會下你,你在哪?大嫂一旁提示:不是想會,是一定要會。
我似乎聽到她的聲音,問:大嫂還好吧,是不是大嫂……大哥說,不是。
我又問:是不是劉妑……我最近特別忙,一直沒去看她。我還一邊在給人說去找李主任。
大哥說,不是。我聽出了他急促的語音,已警覺起他的難言苦衷。說,我聽著,你說啦。
大哥說,見面再說。我說,我開車過來,你在哪?大哥想了說,你就到工行的對面。
我撇下一攤子事,開出車來。大哥又打了電話,說,你就直接去劉妑那,我打的過去。
我說,何必呢,我來接你。大哥堅決說,你聽我的,直接去劉妑那。老遠就見大哥在後街的街口,我把車子向他靠過去,停好車下來。
有鄰居驚詫說,哎喲,看你們兄弟真有娘心,又來看劉妑的。我們含笑應著。
也有鄰居羨慕說,這老人家就不會享福,搬到你們一塊去住該多好,以免你們一心掛幾頭的。
人老了就不會體諒兒女。唉,我和大哥家都不是好去所,幸虧劉妑有先天之明。
大哥目光飄忽,想著心思,覺得這裡也不是好說話的地方。說,停好車啰。
隨即向後街小巷走去。我緊跟著,默默地等他開口。他做賊似的偷偷說,先看了劉妑再說。
老屋裡一股潮濕的陰氣兒,倒也覺得涼爽。大熱天的劉妑還穿著夾衣。
我一進門就喊劉妑。她愜意說,你們來得正好。電燈怎麼不亮了,昨晚摸了一些夜的黑。
我正要喊對門的姣娥去。工人出身的我,肯定是難不到的,忙去打了打開關,是不亮。
又找了個小凳踩腳,卸下燈炮,叫大哥拿到外面去看,是不是烏絲斷了,大哥試了試燈泡上的灰,瞧了瞧見沒斷,進屋說,應該是好的,沒斷嘛。
我接過抹了抹燈蒂,然後安到燈頭去,叫大哥去開關。大哥說,你走開著。
他從安全考慮,我說,好,等等。我又擰了燈炮,仰頭吹了吹燈頭裡。
大哥說,你注意點,沒有試電筆不要動燈頭。劉妑瞧著說,算了。等會我讓對門的姣娥看看。
她熟悉這裡頭的竅兒。我說,沒事的。安好燈炮,我過來打開關,電燈一下亮了。
25瓦也就亮得發黃的那種。大哥問:您吃嗎?劉妑說,吃了。他們正喊我去抹上大仁。
你們又沒帶萊來哪?我又沒地方放,過不得夜的。我說,沒有,是來問您想吃么事,等會送來。
劉妑說,哦,對了,前幾天一女孩送了滷菜和陽乾魚來。我和大哥驚異地對視下。
她繼續說,問她叫什麼呂啞。我說你是不是騰騰的朋友,是不是同學,她還不好意思的笑。
這伢蠻孝順的。彷彿她的臉上蕩漾著欣慰和喜悅,又接著說,是不是騰騰回來了,他怎麼不和她一起來。
她根本不是想是不是蓉蓉或靚靚的同學朋友。大哥問我:騰騰沒回吧?
我說,沒有,又在找工作。劉妑憂鬱說,哦,現在的工作不好找,我不怪他,是那女孩來了我才問起的。
大哥說,你熟悉的人多,可以到省里找個固定單位。唉,我們父子都不往來了,叫我怎說呢。
還是回他:公務員都要考試的。這孩子犟著的,不要我找。等他自己嘗嘗苦頭也好。
我走到楸桌旁,去打開放在桌上的兩扇小門的碗櫃,端出蓋著的還有點滷菜的碗,聞了聞有餿味了。
說,象過味了。大哥過來一看,說,不能吃,都上霉了,倒掉。劉妑說,到鍋里扒下還能吃,倒了浪費,也枉了女孩的一片心。
大哥明白,那哪是騰騰的女朋友,但沒明說。我們稍坐會,大哥提出走。
告辭劉妑,大哥疑惑說,那女孩是誰呢?看到大哥審視的目光,我淡淡地說,還有誰呢,是茹婭,上次羅靖提到的。
大哥說,怎麼,你們是不是要結婚了?他沒有責備,我保守說,再說吧。
接著說,你要來劉妑這裡說什麼?大哥說,到你車上再說。他這麼鄭重神秘的,是不是要和大嫂分手了。
關進車裡,大哥家長似的訓誡:你不能走你大嫂的老路的!我說,怎麼了,大哥?
接著他說了那款子的事。也說了幾個辦法。連連自責,給我找了麻煩。
我以為么了不起的事,聽了坦蕩倜儻說,大哥,過去的事別再說。上億的資產都是我的,我們兄弟的,還少了那一百多萬,沒事的。
你不為這事和大嫂鬧彆扭不愉快。大哥說,哪能呢,我都被擔保書系著,當國寶熊貓護著。
難得大哥對大嫂這般衷愛的,不開化就是永遠不開化,我可能這世做不到的。
我說,去看看我的房子吧。大哥推辭,再約時間和你大嫂一起去看。我在漁村買了一套別墅,也想讓大哥開開眼界,好好生活,也許他還沉浸在大嫂犯案的陰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