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續章 3

第續章 3

時間流星還快,寒月才做順手,有人去吃午飯了,廠子班的時間也很靈活,規定是午六點半開,晚十點關門。女工們是計件活,可根據自己的活計安排時間,想多報酬可加班加點的干,有其他事或想休息,可隨時離崗走人,無需考勤約束。有女工鎖了櫃屜,收了檯面,換了衣服,去吃飯。車間里漸漸鬆軟了,讓人覺得寧靜。她瞟了那邊的姐,還在機做著,又埋頭清理自己折了多少件,要享受勞動成果的喜悅。加經理途安排插進的14件,一共才折了48件。說是4分5一件,忙活一午才掙了二塊一毛三分錢。多喪氣,喜悅被喪氣扼殺了,她正在痛恨自己的手笨拙,吊在眉梢的錢,看的見卻難掙到,劉姐推著她打包好的要去交貨,並喊小寒,來出只手幫幫。寒月丟下手頭的事,去幫她推工具車。車的包堆得人還高,是怪吃力的,要下狠勁,還不能蠻推,防止貨包倒下,推得不暢快。她邊著力邊說,劉姐,你折了這麼多。劉姐謙虛的說,不多,才一千多件,都快折了兩天了。寒月說,喲,我一午還沒折五十件。恐怕要一個多月才折你這些。劉姐不聽奉承,說這算什麼,還有更快的,一個能發千的錢,不過她只堅持了一個多月累垮了。你不要憨做,不學你姐,一天十五六小時,誰受得了,你得勸勸你姐。反正多說不怕割舌頭,還顯能的。她又說,哎,你姐做得多,追得我象救火似的。她的話讓寒月難以應答。

到了驗質員那裡,被翻出內面的包檢查,說劉姐代碼字寫大了,標籤貼斜了,噼哩啪啦的這都是小事,是驗質員的本職,最要命的是外看整齊,打開包皺在一起,驗質員火大了,忽然說,趁著要吃飯了,想蒙哄過關是吧。反工!一下,劉姐威風掃地,臉像由紫變白,馬鼓起眼泡,避著寒月的目光,繼而又和緩潸笑的說,這兩件,我拿出來行啵,驗質員沒回她的話,繼續打開其他的包,也沒兩樣,更火了,青著臉說,走,走,走!拉走,全部反工!想不到這麼漂亮的女驗質,竟這般翻臉無情的。雖然是驗收劉姐的貨,那警鐘彷彿敲打在寒月的心坎,見劉姐可憐樣,她求情說好話,說能不能……驗質員不等她說出口,沖她狠,去,去,去!你才幾個小時,還沒簽正式合同呢,別好的不學,學壞的,小心同樣反工。

兩天的工夫白搭了,劉姐在寒月面前的形象一下全變了,自豪被萎蔫了。寒月同情的望著她,苦於無能為力相助。她仍死鴨子嘴硬的說,反工反工,算什麼。小寒,幫我推回去。寒日聽著這邊的喧鬧聲,停下機過來,見是如此便出手幫著推,邊勸說,劉師傅,別和她一般計較,算了,只要手發的狠。劉姐噴噴說,她是在報復。是看次我帶頭鬧工資了吧。到了工作台,寒月又幫著卸包,似乎想幫她反工,因為姐是讓她帶的,似乎是一根繩的共同體。劉姐不需要憐憫,又說,去,和你姐吃飯去,廠里有食堂,便宜二塊錢一餐。又對寒日喊,寒師傅,你妹第一天來,該你接客啰,我們也搭搭說。寒日收光了衣,朝她說去,一起去。這客我還是請得起的。

寒日果真過來,對妹說,吳畏爸倆不等飯吃哪,你在廠里吃吧,免得跑回家一趟。寒月心裡自有主張,大聲說,不行,說好回去吃的,她是在心疼錢,一午才掙了餐飯錢,在家裡吃還不要二塊錢,出來打工也不光是圖自己一張嘴巴,還養著家的,照說該自己請姐吃飯,可又做不起那人。顧了面子,沒了底子,一起的日子還長著,更不能讓姐為她花掉這餐冤枉錢,當省的得省,她朝姐笑了笑,又在折弄衣服了,並說,姐,你看我行么?寒日說,剛來人都這樣,又不是造飛船。她向姐挑了挑嘴,意思是不能馬虎,象劉姐反工了不好。那邊劉姐還在罵罵咧咧的,又朝這邊喊,寒師傅,生怕人家吃你的飯,要不我請小寒吃飯,你可別嘴饞。寒月聽得深刻,便說,我要不是約好的,不回去來請你們啰。寒日沒回劉姐,悄聲對妹說,她是小心眼,盡想摳別人,看她嘴裡說的甜,次熱騰騰的說是接我們,可吃了是不起身去結帳,還說忘了帶錢,還是我去付的錢買單。寒月說,姐,你去吧,寒爺爺他們都等著的,這又不是一天兩天的,按說今天該我請你的,寒日說,姐也不要你請,我先回去了,你也不要太累了,肚子要緊,快去吃了再來。寒月嗯了。寒日朝劉姐喊了,劉師傅,你等好。有小姐給你送飯來的。說了便笑著離去。

做事的人漸漸少了,自己支配著去吃飯了,也漸漸的有吃了飯的又進車間做下午的事了。然而,劉姐肚裡一團火,氣把肚都快撐破了,還餓什麼,根本不想吃,勉強把留到下午吃的一快米糕吃了,在繼續反工。她們多數人是不吃晚飯的,吃個米糕,饅頭的壓壓,一直做到晚九、十點鐘再回家吃晚飯,和農村的倒三餐接軌。寒月匆匆吃了午飯,又匆匆來到車間,滿臉光彩的說,劉姐,你吃飯還快些,是狼吞虎咽的吧,要不是有老公做好了的等著你,多福氣啊。見她悶不作聲,又說,是在廠里食堂吃的吧,捨不得接我們的客。劉姐嗯著沒有說話,寒月岔了話題說,劉姐,我這台桌的人呢?劉師傅用力抬眼望了她,說,這台桌是有主的,是她兒子被人砍傷了,這幾天沒來,昨天你姐姐還說邀我們幾個去看看的,今天全把這事忘了。有了你,你姐姐什麼都忘了。半晌,又嘆息,自言自語的說,哎,要午去看了,錯了時間,我也不會倒霉反工的。跟你說,經理、會計、質檢的都還沒有來,你也不要太認真了。那是浪費時間,一天折不了幾件的,當快時要快點,這叫掙錢!

她倆正一個逗哏一個棒哏似的聊著,寒日來了,關切說月月,你回去吃飯沒?劉姐插話,你妹真發狠,去一會吃飯來了。寒月也回姐的話,還說你吃了。劉姐站起身來伸展著宛成鋼筋似的身子,懨懨說,寒師傅,你說去看看周師傅兒子的,怎麼忘乾淨了。寒日說,沒忘。下午的時間從容些,下午去。說事是事,她對鄰近的工友邀約喊,姐妹們,我們去看望周師傅的兒子,志願報名吶!劉姐說,那乾脆給錢,買東西不作用。說著便拿出10元錢遞給寒日,並熱心說,推出你當臨時會計。接著,不接著我可收回的呵。寒日說,接是想接,我看你也太姑娘家了吧,十塊錢打發要飯的啊。劉姐領悟說,那你說多少。寒日說,再加一倍,劉姐毫不猶豫地拿出張20的遞給她。寒日故意說,你是不是要代我多出十塊。劉姐笑說,你想得美。又忙從她手拿過那10塊。哪是拿,簡直象搶。寒日也嘿的笑了。該班的女工陸續來了,有人聽說了此事,也紛紛出錢加入慰問隊伍。

姐妹們的慷慨之舉,讓寒月蠢蠢欲動。她看在眼裡聽在耳里,惦在心,悄悄摸了摸荷包里僅有的22塊錢,這錢數她是記爛了的,午路過菜市場,想買點菜回家,一問茄子都是八角錢一斤,黃瓜還一塊五。心想,午才掙了兩塊兒錢,只夠米錢的,還有煤、水要錢。想想兒子吳畏喜歡吃青椒肉絲的,哪怕是一點剩汁都可吃兩碗飯。昨天用青椒榨菜哄他吃了飯。站在菜攤前,兒子那可愛期盼的目光顯在眼前,那青椒變成了兒子會說話的臉像。然而,攤主一張嘴,青椒都是二塊二一斤。她討價還價,攤主一分不讓。一午才掙一斤青椒,她有些吝嗇的摸了摸荷包里的那22塊錢,更不用說割肉了,也不屑再去肉案問。在家午飯時,丈夫吳青板著臉說,怎麼不炒青椒肉絲。她慌稱折衣忙,又是從頭學,給忘了。吳畏瞧瞧爸爸,又瞅瞅媽媽,不聲不響地搛著昨天的榨菜絲扒飯了。他是怕爸爸媽媽因此吵架打砸起來。大男人有時也象孩子,嘴饞得,也想吃青椒肉絲,喝幾口來勁兒的。寒月又何嘗不想呢,只是苦於囊羞澀啊。荷包里的二十幾塊錢是想留著,挨到吳青發工資,說不定某時某日,兒子學校要交什麼資料費,早餐費的,怎麼辦。不能讓兒子在學校尷尬,被另眼看待,輕重緩急治家計,當家人得把牢著。

在一個車間里百號人,姐妹們似乎也有幾個小團體,這一堆是以寒日為軸心,象銀河系的一個小天體運轉著。去看周姐的兒子,似乎只是他們小天體內的事,也沒有必要去驚擾體系外的其他人。似乎都心知肚明。到這裡打工的應該都謀生度日艱難的,不是皇帝微服成普通老百姓。想過過老百姓的癮。很快,在這個小天體里很自然的湊了幾百塊錢,有二、三十個人。然而,她們沒有誰去邀寒月加入,彷彿在避著瞞著她似的,也許她才來不想讓她出血還是怎的。

有人說一起去醫院,有人說去幾個代表。大多數人贊同選代表,只三人。眾舉寒日無退讓。既然是大家信任,要為大家辦好這事,公正辦事。然而,她捏著這把沉甸甸的零票子,說你們不去的可以,讓你們多做幾件衣服,但不能沒有你們的名份,把尊姓大名都記錄在案向周姐一遞。又有人說話了,我們不要名份,只勞你們三個耽誤點時間。還說,誰在電視看到捐款留名的,都直往那大紅箱里塞。只要自己的心情表達了成。以免得周姐有個人情負擔背著。寒日還是決得不妥,態度堅決,硬是找出筆紙寫了姓名,又鬥了錢數,分不隔。還說,我們這不同(銅),是貼,鐵鐵石石。眾人眼著笑了,還目送她們離去。

趁著她們要離去,不能再猶豫了。寒月去把姐拽到一邊,問你們熱鬧著幹麼呢。寒日說,沒你什麼事,去折你的衣服。連姐也不理解她,她心裡象被割去塊肉的難過了。似乎自己不湊一份兒沒心情做事的,做的再多也沒什麼意思的。便明白說,姐,我知道,你們是要去探望我台桌的她兒子。姐,應該也算我一份子。說著將20塊錢塞給她,那動作迅速的象光速,似乎怕別人瞧見的醜事。寒日還給她毅然說,你算了,她又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她。因為她深知,妹的家境自己更艱難,個月都找她借了100塊錢的,說是家裡臨時周濟。姐妹倆的目光突的碰了一下,寒月說,姐,往後還不要認識的。等做了一個月,發了工資,次的我還你。寒日關懷了她一眼,輕柔說,你當姐怎麼說這話。然後邀那兩名女工說我們走,快去快回,我還得趕貨的。眼看她們真要離去了,寒月的砰然的心彷彿是要被拋棄在荒原野地那麼荒涼和苦楚起來。她毫不顧忌的趕去,將錢塞給另一女工,那女工持著錢,目光茫然的望著寒日。當著別人,寒日不好再別怎麼說,心裡暗罵,憨死的姑娘。便冷冷說,去吧。那女工說,寒師傅,你把小寒師傅的名字加哪。寒日說,到醫院再加。

她們出車間時,經理似乎是等在那裡,說寒師傅,你們去有事呵。一名女工吃笑說,去廁所,你也想管。好啊,那你跟去,看我們不把你吃了,再生出來,經理笑說,吃我也不怕。我知道你們嘰喳的什麼,算我一份子。多少錢?那兩名女工把目光投向寒日。寒日說,你說呢,經理哥。一名女工搶話說,不多,兩百。因為她們知道,總部一個月給他的報酬是2000多,還少了那200塊。經理說,行。那讓我看看你們的單子。寒日說,我們得虧沒做什麼違反廠規的事,你什麼都看見了。不逗你,二十塊錢,姐妹們的一點心意,去醫院看周師傅的兒子,在學校被同學對肥用刀砍傷了。經理停了下,拿出張50的遞給寒日,說兩百不說,我出五十。有女工說,不行,我們二十,你五十,挺我們姐妹的像是啵。經理解釋說,我沒有想到那層。說著,把目光轉向寒日,期待著。寒日果敢說,經理,一視同仁,都二十。又補充說,要不你代錶廠裡帶我們去。經理難為情的說,你們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好代錶廠里去。再說這點小事也不必報告老闆吧。寒日想了想,說好,那不為難你了。說了,接過錢,找了他30。又說請我們代勞,把你個人的心情帶到。隨之都會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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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水芙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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