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雖然無名師指導，但是在她努力自修，加上濃厚的興趣下，她的繪畫技巧愈來愈精進，後來終於讓她如願以償的考進她最愛的美術系。

或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雷妡妍不像時下少女那樣有著不切實際的幻想，她也不奢望能有幸福的家庭，或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男人和愛情都是不切實際的東西，不會出現在她的人生藍圖裡。

她唯一的願望，就是當美術老師，教小朋友們畫畫。

或許是她不愉快的童年生活，讓她忘了什麼叫做天真，所以才想從教小朋友畫畫中，感染那一絲絲無邪的歡樂。

然而現在，她那小小的願望，也在雷競天為滿足私慾之下破滅，別說是教小朋友畫畫了，在答應雷競天的要求后，她已經好久沒有碰到畫筆了。

她都快忘了油彩的味道，還有那種為了能將心裡的畫面畫在畫布上，可以三天三夜不睡的熱忱。

突然很懷念那樣的感覺，雷妡妍抬手看看錶，發現時間還早，決定坐公車前往念大學時常去的美術材料行。

在雷妡妍上了公車后，谷若川隨即招了輛計程車跟在後頭。

下午兩點，少了上下班擁擠的人潮，公車裡顯得空空蕩蕩的。

雷妡妍挑了個靠窗的單人座坐下來，看著窗外的街景，燠熱的天氣，似乎讓整座城市都昏昏欲睡起來。

這種一般人平凡的生活，對現在的她而言，卻變成了一種奢侈的享受。

谷若川示意計程車司機把車開到公車旁，他抬起頭，看到她望向窗外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的神情里有一抹與世隔絕的憂傷。

為什麼她會流露出那樣的神情，是因為她不想當楊義的情婦嗎？

若是如此，為何她還要在楊義的面前，裝著討好他的甜美模樣？

雷妡妍在一所國立大學附近下了公車，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她懷念起學生時期那無憂無慮的生活，雖然她才脫離學生生涯沒多久，但一切都已變了樣。

谷若川跟著下了計程車，見她穿梭在街道間，似乎對這一帶十分熟悉。

不是他要大驚小怪，只是以她平常出現在他面前的形象，他以為她最了解的地區，應該是燈紅酒綠的風化區一帶。

繞過幾條小巷后，雷妡妍來到一家美術材料行。

她站在放著油畫用具的柜子前，心想家裡那間位在閣樓的小小畫室，現在應該布滿灰塵了吧。

「咦，妡妍，你怎麼站在這裡發獃呀？」老闆娘發現她的身影，便走上前，笑著開口招呼她。

這間美術材料行小歸小，但該賣的可一樣也沒少，所以附近大學美術系的學生，全都到她這兒光顧。四年下來，她當然會記得一些熟面孔，雷妡妍長得這麼漂亮，她自然印象深刻。

「嗨，老闆娘，好久不見。」被老闆娘一喊，雷妡妍才發現自己竟然站在柜子前發起呆來。

「是呀，找到工作了嗎？」

「呃。」老闆娘的問題讓她答不上話來。如果她說現在她在當黑道老大的情婦，不知道會不會嚇壞了她？

「沒關係。」見她不知該如何回答，老闆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現在景氣不好，你念的又是美術系，工作本來就不好找，慢慢來，別擔心。」

「嗯。」或許是好一陣子沒有看見母親，老闆娘像是母親一樣溫暖、貼心的安慰，讓雷妡妍感到一陣鼻酸，突然好想回家。

「這麼久沒來，看看要買些什麼，我給你打折。」

她搖搖頭，「不用了。」老闆娘知道學生的經濟狀況，常常都是以成本價在賣。

「哎呀，你這麼有心，畢業后還來我這裡買材料，打點折沒關係，你慢慢看吧。」老闆娘對她笑了笑，轉身回到櫃檯去忙了。

看了一會兒，雷妡妍挑了些水彩顏料、水彩筆及畫板。

「妡妍，你改畫水彩啦？」老闆娘看著她買的東西好奇的問道，她記得妡妍是畫油畫的。

「嗯，最近對水彩畫也滿有興趣的。」這麼短的時間，根本不夠她畫油畫，恐怕底還沒打完，天就黑了，權衡之下，她只好選擇水彩。

老闆娘快速的將東西結帳、打包。「好啦，下次再來，不買東西沒關係，跟我聊聊天也好。」

「我會的，老闆娘再見。」

走出美術材料行后，雷妡妍來到不遠處的一座小公園，在樹蔭下席地而坐，架好畫板后，她開始專心的畫著。

跟在雷妡妍身後一陣子后，谷若川發現她的舉止出乎他意料之外，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想要多了解她一些。

確定她會在小公園待上一陣子后，他來到那家美術材料行。

谷若川摘下臉上的墨鏡，試圖讓一身黑的自己，看起來可親一點。

他走進店門，充斥著顏料氣味的空氣，讓他感到十分的熟悉與自在。

不執行任務的時候，他總是待在畫室里，畫畫是他的興趣，他甚至還開了家畫廊，只不過他這個老闆總是行蹤成謎。

執行任務的時候，他不會有作畫的慾望，但當他看到雷妡妍坐在樹蔭下專註的畫著時，他覺得手開始癢了起來。

晃了一陣子，他隨便挑了幾樣東西到櫃檯結帳。

「老闆娘，請問剛剛那位來買東西的女孩，是這裡的學生嗎？」

老闆娘看了他一眼，「是啊，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她是今年的畢業生嗎？」

老闆娘上下打量著眼前陌生的男子，他穿著黑衣黑褲，但眼神看起來十分的正直、誠懇。

「請問你有什事？」

「老闆娘，我姓谷。是這樣的，我開了一間畫廊，但一直找不到適合的人來幫我，我看那位小姐的氣質很好，所以想問她願不願意到我的畫廊來上班。」

妡妍正愁著沒有工作，或許這是一個好機會。老闆娘暗忖。

「那女孩姓雷，叫雷妡妍，她的確是今年畢業，如果谷先生想找她到你的畫廊上班，幹嘛不直接問她？」

雷妡妍。

谷若川在心裡默念著她的名字，這個名字比娜娜適合她。

「我擔心雷小姐會以為我是登徒子。」

老闆娘贊同的點點頭，「也對，妡妍長得很漂亮，功課又好，在學校追她的男生可多呢。」

「真的嗎？」谷若川微笑著點頭，在聽到她在學校里是男生追求的對象時，心裡泛起一絲的酸意。

「妡妍不但長得漂亮，還很會畫油畫哦。」

「太好了，老闆娘，那你有聯絡雷小姐的方式嗎？」

「沒有耶！」

「這樣啊。」谷若川想了想，跟老闆娘借了紙、筆，「我把畫廊的電話留給你，麻煩下次雷小姐再來美術行的時候，你幫我轉告她。」

「好的。」老闆娘喜孜孜的將字條收好。

「老闆娘，謝謝你，那我走了。」

從美術材料行走出來后，谷若川立刻往小公園走去，心裡想著從老闆娘那裡得到的訊息。

剛從國立大學美術系畢業的她，為什麼在短短的時間裡就從清純的大學生，變成黑道老大的情婦？

走進公園，他遠遠地就看到雷妡妍和一個小男孩在樹蔭下玩得十分開心，銀鈴般的笑聲，隨著午後的和風，吹到了他的耳邊。

在楊義的別墅里時，他從來沒見到她笑得這麼開懷過，像是沒有任何的煩惱，開心的笑著。

他看著看著，眼神漸漸柔和了。

雷妡妍坐在小公園裡素描。

她喜歡繪畫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個是繪畫能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把全副的注意力都放在畫紙上，什麼煩人的事都可以不用去想。

在畫紙上素描完四周的景緻后，雷妡妍抬起頭，才發現她身後站了個年約六、七歲的小男孩。

「嗨，你在看我畫畫嗎？」

小男孩有些害羞的點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小威。」他小聲地說。

「小威，你喜歡畫畫嗎？」

「喜歡，我喜歡畫畫。」說到最喜歡的畫畫，小男孩的聲音大了起來。

「真的嗎？」雷妡妍笑看著他，招手要他坐到她身邊。「姊姊也很喜歡畫畫，我們一起把這幅畫塗上漂亮的顏色好不好？」

「嗯。」

雷妡妍將另一支水彩筆沾濕，遞給他。

「小威，你有畫過水彩嗎？」

小威搖搖頭，「我都用彩色筆還有蠟筆畫畫。」

「沒關係，那姊姊教你畫水彩畫好不好？」

「好。」聽到這個厲害的姊姊要教他畫畫，小威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想要用什麼顏色，就把它擠在調色盤上。」她拿出剛買來的十二色水彩，將一些基本的顏色擠在調色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