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酸生腐儒
換上如花的笑靨,慕容瑾盡量笑得真誠。夜色中,她能夠保持著不發火已經很是不錯了,可千萬別奢求她現在還能有什麼好的態度。
「不知閣下有何事?」她很是謙恭地問著。心中卻在疑惑。
這人是誰啊?!樣貌雖普通,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子英氣。衣著看上去雖樸實無華,但那面料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看來也是喬裝出行了。只是不知道他找她有什麼事情?
她自認在整個洛陽城中,她還沒有紅到隨便一個人都認識她!記憶中,好似也沒有眼前這人的影像,似乎沒有跟這個人打過什麼交道啊!
「在下魏景......」謙謙君子,單是一個躬身禮,便已讓慕容瑾不由對這人產生了幾分好感。
再一看他手中握著的摺扇,精緻的象牙白扇骨猛地在她的記憶中一頓敲擊。
原來是他!那個青布長衫,笑稱燈謎攤主寫錯字,當攤主讓他換籠,便毫不猶豫,也不計較的換燈籠的那個人!
當時只覺得這人氣度不凡,如今這一近看,那張看似平凡的臉上,竟隱隱現出一分剛毅和果決來。
「象牙骨扇,被燈謎攤主取笑,卻不動聲色,毫不計較!好氣度!在下錦天,不知兄台有何要事?」
慕容瑾不由恭敬了起來。眼前人的一舉手一投足間都帶著幾分讓人敬而遠之的威嚴,卻又有幾分讓人想要親近的寬容大度。這二者尺度的把握卻是恰到好處,讓人並不覺得突兀。
「也沒什麼要緊的事情,只是家僕聽說有一位公子猜出了那紅籠之謎,所以很是仰慕,硬是拉著在下前來拜會,失禮之處,還請公子多多包涵。」
家僕硬拉著?!那他這位主子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
慕容瑾很是疑惑。魏景笑容謙和的解釋道:「名義上雖是僕人,卻是同在下從小一起長大,實際上已是同在下情如兄弟!」
情如兄弟!
這四個字恍若一記重鎚一般沉重地敲擊在慕容瑾的心上。
「便是親生兄弟也一樣的骨肉相殘,又何況是情如兄弟?!」
嘴中喃喃著那個人說過的話,心卻仿若被人緊緊地捏在手心中一樣,窒息著,不知道下一次呼吸應該遵循什麼樣的節奏。
「什麼?!」魏景疑惑。他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一個不過十四歲左右的人,怎麼會突然說出這麼一句極具諷刺意味的話來?而且,他剛剛說話的語氣和神態......即便只是回憶,也讓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那種痛徹骨髓的恨意,若不是經受過無法言說的背叛,又怎麼會有這麼一番精闢又諷刺的言論?!
「哦!沒......沒什麼!」慕容瑾回神,趕緊換上笑臉,連忙擺手。
既然已經離開了那個世界,那麼那裡的人和事都已經同自己沒有任何的關聯了,也不應該再如此肆無忌憚的佔據自己的心神!
「嗯!錦天,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那位兄弟,蕭晨!」魏景指了指身邊不知何時出現的深紫衣袍的男子向慕容瑾介紹著,似乎很是得意自己的這位兄弟。
「你好!」慕容瑾點頭示意。
「你好!」蕭晨亦是學著慕容瑾的樣子點頭以示問好。
「先前我還以為是那攤主寫錯了字,後來經由蕭晨的一番解釋才恍然大悟。只是,不知道蕭晨的解釋同公子的解釋是不是同樣的?」
魏景的坦然反而讓慕容瑾覺得很是不解。
她在這個世界也已經有14年的光陰了。十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她也已經見識過太多的酸生腐儒,哪一個不是滿口聖人言,所做卻是另外的一套。如魏景這般敢於直認自己的無知的人,可真是見所未見,甚至聞所未聞呢!
「魏兄倒是絲毫不掩飾,就不怕別人笑你?」慕容瑾調侃著,只一句話便瞬間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錦天兄弟說笑了,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魏某最是看不慣那些虛假做作的言辭,妄圖以己身螳臂擋車,只求無愧於己心罷了!」
「好個無愧於己心!這世間會說這話的人不少,真正做到的人怕是也只有寥寥可數的幾人了!魏兄大義,錦天佩服!」說著,慕容瑾便是恭恭敬敬一禮,以示自己對眼前這位難得的真誠之人的敬佩。
只是,兩人這一番寒暄過後,卻是不由相視一笑。以酸生腐儒之態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也算得上是對酸生腐儒的一種輕蔑和譏諷了罷!
「好了,不說笑了!咱倒是都學起了那酸溜溜的一套,儒學院的夫子要是聽了,怕得氣得吹鬍子瞪眼了!對了,剛剛魏兄說您這位兄弟蕭晨也解了那燈謎,錦天倒是想聽聽,蕭兄弟的見解如何呢!」
慕容瑾笑著打著哈哈,幾句話卻是說得十分的俏皮,逗得在場的幾人聽了又是一番大笑不止。
蕭晨站立一旁,慕容瑾此時才終於將目光轉到了他的身上,眼睛不由得圓睜,心中暗暗驚嘆。
若說魏景眉宇間透著英氣,有出將入相之能。那他身邊,這位所謂家僕,劍眉橫豎,雙眸閃亮如星子,目光堅定,俊顏不苟言笑,卻是透著為人君者的威嚴與霸氣。一襲深紫長袍更是遮掩不住他身上散發而出的陣陣讓人不由臣服的睥睨蒼生的威嚴感。
「浪清妾意,那攤主既然擺出了燈謎,又是用了昭示為最難燈謎的紅籠,定然是不會寫錯字的。其實這燈謎並不難猜,在攤主所出的所有燈謎中算得最簡單的一個。不過人們都攝於紅籠的限制,再加上以為攤主寫錯了字,不敢猜罷了。浪清,同為『水旁』,妾意,同有『立』字,因此便是一個『泣』字。那攤主不過是利用人心罷了!」
蕭晨一番解釋卻是讓慕容瑾不由對他又多了幾分猜測和好奇。照他這麼一解釋,自己能猜出來,完全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因為自己根本不知道紅籠代表的意思!可是,他能夠毫不費力的就猜透攤主出這一燈謎的心思,看來他的心思也是同樣深沉的讓人難以猜測!
四目相對,都是探究。
「呵呵!小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全沒有想到這麼一層意思,還多虧了蕭兄解釋呢!」
慕容瑾打著哈哈,眼睛卻依舊同蕭晨對視著。剎那間,火光四射,森森寒意瀰漫在空氣中,燃氣了十足的火藥味。
「哼!居然又被我碰到,看來連老天爺也不幫你!看劍!」似曾相識的嬌俏聲音剛落,慕容瑾便感覺到一道夾雜著羞怒和陰狠的鋒利寒芒朝著自己刺了過來。
她微微側首,眸中厲光閃過,銀白色的光芒便只在一瞬之間纏在了那柄長劍的劍身上,如同一條通體銀白的銀蟒一般,吞吐著如墨的蛇信,便朝著握著劍柄的手咬了過去。
「啊!」一聲尖叫,長劍離手。長劍的主人也是連連向後倒退數步,才終於停了下來,整個人落進身後的溫暖懷抱中。
「我說辛大小姐,這麼不停地胡攪蠻纏,你不覺得無趣嗎?本公子對打女人著實沒什麼興趣,若你實在犯賤想挨打,大可回家對著鏡子煽自己的耳光,本公子沒時間奉陪!意兒,我們走!」
說著,便徑自朝著人群自動讓出的道路上走了過去。剛走幾步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站定,回眸。笑靨如同三月的暖陽,卻又帶著幾分冬日的冷冽寒意。
「對了,還有......辛小姐年幼,還請不要再用你那三腳貓的功夫妄圖偷襲本公子,省得給辛小姐的師門丟臉!」
說完,留下一群面面相覷的路人和早已被她的話氣得七竅生煙,除了一個「你」字再說不出別的話來的辛婷,揚長而去。
「錦天公子可真是利落,三言兩語就把一向自視甚高的辛大小姐罵得狗血淋頭、無言以對,真是不簡單啊!只是錦天公子,您可知道那辛大小姐的身份?」
一般人若是清楚辛婷的身份,恐怕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吧?!
「難不成除了兵部尚書之女外,她還有別的身份?」
慕容瑾疑惑。她已經好好的了解過官場上的那些人了,沒聽說這辛婷還有什麼別的不為人知的身份啊!
他知道!
「錦天公子果然是豪邁之人!蕭某佩服!」
蕭晨拍著雙手,滿臉的討好。然而,那雙盯著慕容瑾背影的眸子中折射出的光芒卻充滿了探究與好奇。
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居然大膽到敢同辛家作對!要知道辛家如今可算得上是權傾朝野了。敢跟辛家叫板的人,恐怕也是寥寥可數了吧?!
「對了,聽說辛雲兩家本就是甥舅,過幾日雲焌翔又要娶這位辛家大小姐,來個親上加親!到時候,這位辛大小姐可就是禮部尚書夫人了!唉!只是可惜了,雲家大少爺,要人品有人品,要身份地位有身份地位,要容貌有容貌,這麼個稀世的高富帥,簡直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真是可惜了了!」
慕容瑾一陣惋惜,然而那眸子中卻不見半分同情之色。
鮮花插在牛糞上?!這世間哪有用鮮花來形容男子的?!這錦天還真是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對於那件事......
魏景笑了笑,謙和的眸子中陡然閃亮出一束異樣的光輝來,好似在沙漠中已是九死一生的人陡然看到了一彎清冽的甘泉一般。
「錦天既是敢不理會辛家大小姐的身份,不知可否直言相告,你對如今辛雲兩家獨大的看法?若你是當今聖上,你又當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呢?」
他小心翼翼地問出聲,眼睛時刻盯著慕容瑾的臉,生怕她一甩手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