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密林救人
西南邊陲叢林,古樹參天,浩如煙海。樹蔭遮天蔽日,中間藤蔓纏繞,蚊蠅如織。
密林中傳來一陣嘻嘻笑聲,清脆宛若銀鈴。一個身著西瓜紅色雪紡衫、牛仔中褲的少女手攀著林中粗壯的藤蔓,在空中一盪而過,身姿翩躚,宛若仙女。
她一邊飛盪而過,一邊沖樹下一個老者喊:「師父,你走路累不累?要不要也來盪鞦韆?」
老者精瘦無比,卻臉膛紅潤,鶴髮童顏,身上背著一個簡易的採藥竹簍,手提一把鐮刀,行走在落滿樹葉、雜草叢生的林間卻如履平地,不見一絲疲累之態,看上去頗有一些仙風道骨。
他聽見少女這樣說,呵呵一笑,也不說話,隨手撿起地上一截枯枝信手擲出,樹枝落處,卻聽那少女一聲驚呼落在地上,一邊揉著手腕痛處一邊跺腳撒嬌:「師父你耍賴!」
老者只是呵呵笑,伸手撫摸著那少女的頭髮,神色間甚是寵愛。此時若有外人在此,一定會被嚇得半死,因為那少女雖然身材窈窕,面目卻醜陋之極,如同鬼魅。右邊臉頰尚算白皙完好,左邊臉頰上卻又生了一張小臉,小眼睛半睜,只見眼白,鼻樑塌陷,嘴唇歪在一邊,蠕蠕而動,恐怖至極。而更可怕的是此女自左肩處至裸*露在外的左邊半截小腿,皆焦黑如炭,形如枯枝。
少女撒嬌片刻便拿出隨身帶著的水壺,擰開蓋子先遞給老者,等老者喝完之後才自己喝了一小口,問道:「師父,你確定是在這個地方?」
老者拿出一個小巧的羅盤,一邊確定方位一邊道:「據我連日來夜觀星象,那靈星必是降落在這附近,櫻櫻你放心,只要我們覓得靈星,到時定能助你脫胎換骨。」
櫻櫻雖然生得醜陋,心胸卻頗為豁達,心知此行耗費了師父無數心血,連忙出言安慰:「師父,人各有命,如若命該我亡,貪戀凡塵反而徒增煩惱……」
老者神色黯然,長嘆一聲:「世人皆忙忙碌碌只為生存,你這傻孩子……」自從十八年前撿得這個孩子的時候便知道她一定會夭亡,只是這孩子一見到他便展顏一笑,叫他這位看淡了人間生死的百歲老人也不禁生出惻隱之心。而隨著她漸漸長大,聰慧伶俐、善解人意,他所教的本領更是一點即通,他便越來越喜歡她,可是她體內的寄生兒卻漸漸長大,吸食她的氣血,令她漸漸形容枯槁,油盡燈枯。縱使他遍尋上古良方也無濟於事,可憐她虛歲才只有十九歲……
好不容易現在算得靈星降世,縱然拼了老命,也要為這孩子謀一個好的未來。而所謂靈星,不過是奇門的稱呼,其實只是一顆隕石而已,不過與普通的隕石不同,此隕石含有旺盛的生命氣機,是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良藥,能夠生死人而肉白骨。如能得此良藥,就能為櫻櫻重塑肌肉,再造血脈。
櫻櫻見師父黯然不語,便柔聲笑道:「皇天不負有心人,若是今晚真有靈星降世,我們一定能找到的!」她笑時左邊臉頰抽搐,更是恐怖無比。
「嗯,」老者顯然見慣,渾不在意地點頭,「不在今晚便在明……」他一句話沒說完便立即頓住,拉著一臉驚愕的櫻櫻隱身在一顆參天古樹之後,剛一站定便聽見前方樹林中傳來沙沙的聲響,雖然極輕,但在這萬籟俱寂的密林中卻聽得格外真切。
櫻櫻心中有些害怕,又有種躍躍欲試的興奮,看著師父,以唇語道:「野獸?」
老者同樣以唇語答覆她:「不像,等等再說。」不消片刻他再度開口,這次神色警惕得多:「是人!」
這不見天日、浩瀚如海的原始密林,是毒梟組織藏匿的最佳窩點,況且此處也十分接近金三角地帶。
兩人說話間,「噗」的一聲輕響,不遠處一個光點所在的地方立時傳來一聲悶哼。
這時那光點附近傳來一陣低沉的叫囂,櫻櫻耳力極佳,聽得清清楚楚,卻是一句也沒有聽懂,便疑惑地看向師父。老者年輕的時候多方遊歷,此時卻能辨別出對方講的是緬語。
「注意隱蔽,對方只有一人,東西在他手上!」
聽這語氣似乎是軍方人士。老者對櫻櫻打了幾個手勢,櫻櫻頷首,輕手輕腳地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一隻彈弓,又取了一包藥粉,架在彈弓上,用力一拉對著剛才發出說話聲的地方射了過去。
淡紫色的煙霧瀰漫開來,接著便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顯然是有人中毒倒地了。他們等了半晌,發現再無聲響,櫻櫻才悄無聲息地爬上樹,利用藤蔓盪了過去,仔細一瞧地上已經橫七豎八地倒了九個人,皆是身穿迷彩服,臉畫油彩,手裡握著長短不一的槍。
而這邊老者也不敢慢怠,利用樹木的遮掩,迅速閃身到剛才發出輕響的地方,卻發現一個身著迷彩服、頭戴著叢林偽裝藤條帽子、滿臉油彩的年輕男子已然昏迷不醒了,他手邊只有一支裝了消音器的手槍。
那邊櫻櫻見沒有危險了,便跑了過來,興奮地說:「一共九個人,除了剛才一個狙擊手頭部中槍被打死了,其餘都暈過去了。師父,你說怎麼處理?」平時的電視畢竟沒有白看,櫻櫻一眼就看出了那個死了的人是個狙擊手。
老者道:「你先來看看這個人,他受了很重的傷,看看他身上有沒有什麼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那些人我來處理。」
櫻櫻歪著腦袋,滿臉疑惑:「他難道不是華夏人嗎?」
老者笑起來:「傻孩子,所有的東方人都長得差不多。」
「可是這是我國邊境啊!」櫻櫻的思維非常簡單,理所當然地認為在我國邊境的便是自己人。
「先找找看!他們這麼多人追殺他一個人,可知此人危險無比。」師父的話里透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櫻櫻點點頭,答應了一聲,又說:「他傷得很重,不及時處理會死的,還是等處理了傷口再來求證他的身份吧。」
老者聞言嘆息一聲:「罷了,這也是你的善緣。」說罷徑直朝著那些緬甸人走去。
老者先將這些人的武器收繳了,其中一隻高倍軍用望遠鏡便留給櫻櫻玩,其餘的槍-支彈藥統統埋在一顆大樹底下。接著將這些人的衣服全剝了只留一個褲衩,割了些藤條將他們盡數吊在樹上。按照他的想法是褲衩也不給他們留,不過櫻櫻在一旁看著很是不妥。
忙完了這些,老者也有些累了,畢竟已經是一百多歲的老人了,雖然身負武功,身子骨健朗,也架不住將八個一百多斤的漢子吊起來啊,這可真是體力活。
擦了一把汗走到櫻櫻身邊坐下,問道:「怎麼樣了?」
這時男子臉上的油彩已經被清理乾淨,臉上雖多處擦傷,但仍舊能看出這是一個器宇非凡、丰神俊朗的人。
「他傷得很重,胸前一顆子彈傷到了肺,腿骨里也卡了一顆子彈,已經被我取出來了,幸好我們帶了很多葯。」頓了頓櫻櫻臉上一紅,囁嚅道:「還有一顆子彈,在那裡……」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老者立刻明白了。雖然櫻櫻長得丑,可並不代表她沒有十**歲女孩的羞恥心。
櫻櫻低著頭,正不知所措,卻聽師父的聲音如平地驚雷般響起:「孩子啊,不管他是什麼人,在醫者的眼裡都只是個病人,這一點若是看不破,永遠也不能真正地治病救人。我們這一脈多以毒為醫,劍走偏鋒,不被正統所承認,但卻能治好許多正統醫學所不能治療的疑難雜症,只要專心醫道,同樣能造福於人!」
師父的話如暮鼓晨鐘般敲在心頭,櫻櫻聽得無比汗顏,忙收斂心神,脫去那男子的褲子。傷口在小腹下方,靠近男根處,此處穴位密集,中極、大赫、歸來、曲骨、橫骨、氣沖都在這附近,更是任脈、足少陰腎經、足陽明胃經的必經之所,一個不小心便會傷及經脈,導致他今後不舉。
不過櫻櫻年幼,又沒有經歷過男女情事,加之師父又是男子,也不好教導一個姑娘家這方面的知識。因而她雖然知道這處經脈較集中,卻也不知稍有損壞會造成那麼嚴重的後果。
是以她雖然出手慎重,卻也難免有所損傷,只是她不知,當事人也不知,而老者更是不放在心上。
這樣忙完了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多鐘,叢林里迅速暗了下來。蜻蜓般大小的蚊子肆意橫飛,幸好他們帶了足夠的驅蚊葯,不然就以這三個蚊子一盤菜的架勢,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吸成乾屍了。
師徒兩人簡單地吃了點東西,便用藤條編了一個簡易擔架,將那男子抬了往前面去,好在那男子十分精瘦,並不很重。櫻櫻和師父都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此時抬了個人也並不吃力。
櫻櫻給那男子用了昏睡的葯,因而他一直沒有醒,否則要是看到她那副尊容,恐怕沒死也會被嚇死了。當然師徒兩人將這男子身上翻了個遍,除了一把沒有子彈的手槍和一小瓶不知道是什麼的淡綠色液體,再沒有任何東西。他們這樣的人,沒有身份沒有名字,即使被敵人抓到只要不開口也泄露不了任何機密。
老者接過櫻櫻遞給他的小瓶子,打開蓋子放在鼻端嗅了嗅,臉上露出一絲驚喜,將瓶子重新蓋好遞給櫻櫻:「這個你收好了,即使我們這次找不到靈星,對你的恢復也有望了。」
「真的?」櫻櫻一臉驚喜,將那個小瓶小心地放在牛仔褲的褲兜里,心中不由雀躍,再沒有人比她更渴望能夠做一個正常人了,即便是沒有漂亮的容貌,沒有財富,什麼都沒有,只要能夠像一個正常的人一樣生活,結婚生子,侍奉師父,她這一生便再無所求。
老者一臉喜色:「當然,這裡面有靈氣波動,一定是靈液無疑。」
櫻櫻聽師父說得斬釘截鐵,心中更加高興起來。
晚上師徒兩人在兩顆古樹之間清理出一片空地,搭了個簡易的帳篷。櫻櫻又在周圍撒了一圈葯,用以驅趕蛇蟲。西南叢林,氣候濕熱,毒蛇、毒蟲特別多,要不是他們有藥物在身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老者打了兩隻野兔架在火上烤,而櫻櫻則拿出他們從路上採的岩蜜,敲了一點下來調成水給那個男子喂下。這是他們在一處山崖上採的,正宗的岩蜜,不是街邊小販賣的假貨可以比擬的。
男子喝下蜂蜜水,睫毛忽然動了動,櫻櫻心裡突然一慌,迅速從包里拿出一方手帕遮在臉上。
男子睜開眼,下意識地便去摸槍,一下子摸了個空,眼神頓時一寒,手腕一翻,一柄鋒利的小刀出現在手心裡。
櫻櫻嚇得驚呼一聲,剛才他們將這男子全身上下都搜遍了,都沒有找到這把小刀,他是將小刀藏在哪裡的?
老者聞言顧不得放下手中正烤著的兔子,一個箭步竄過來,用串著兔子的樹枝指著那男子,冷聲道:「這位小哥,是要打算恩將仇報么?」烤兔子身上的油滴在地上,滋滋有聲,香氣四溢。
男子神色一振,彷彿此時才看清了眼前的人,神色慢慢放鬆下來,卻在這時,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男子十分尷尬,翻手收起了小刀,喉嚨動了動,半晌才吐出兩個字:「謝謝……」
老者冷哼一聲,不再搭理他,坐到帳篷外的火堆旁繼續烤兔子。
男子忽然道:「太香了……容易引來野獸……」
櫻櫻看出他是好意提醒,也不解釋,說道:「你傷得很重,我已經幫你處理了,先不要開口說話。」她說話時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甚是靈動。
男子喘了口氣,再次道謝,他聲音沙啞,彷彿拉木鋸般,相較之下這櫻櫻的聲音清甜悅耳,恍若天籟。
男子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因吸了一口氣,嗆得咳了起來,他肺部受傷,這一咳牽動傷口,吐出一口血來。櫻櫻趕緊拿了濕紙巾來給他擦,不過那黑如焦炭、形如枯枝的左腿在接觸到男子的目光時不由顫抖了一下,驚慌地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幕落在烤完兔子、掀簾進來得老者眼裡,頓時心酸無比,心裡更堅定了要將櫻櫻變回一個正常人的想法。他嘆了口氣:「丫頭身有殘疾,我們便是來這裡採藥的。」算是解釋了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男子微微地點了點頭,說:「我叫龍騰,謝謝你們救了我。」
櫻櫻給他擦完血漬,問:「你餓了是不是?」
她的善解人意讓龍騰心裡一暖。
櫻櫻已經道:「你傷得重,不能吃肉,我這裡有泡麵,給你煮點。」說著已經動手拿了一隻小鋼筋鍋到外面煮麵,然後又到老者的竹簍里翻出今天在樹林中採到的野山菇,用包里的山泉水洗了洗丟進鍋里。
不一會兒已經香氣四溢,勾得龍騰食指大動。因為肺部和腹部受傷,只能躺著讓櫻櫻喂,櫻櫻喂得很仔細,每一口面都吹得溫度剛好。卻讓龍騰很不習慣,他是一個一米八零五大三粗的漢子,何時做過這樣躺在這裡要一個女孩子喂飯的事情了?
不過能得這樣一個溫婉解人的女子喂飯,也是人生中一大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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