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深夜來客
「接個電話。」
掃了眼號碼,莫諱深在她的唇上輕啄下,拿著手機出了病房。
窗口,莫諱深打開窗戶,淡去些許寒意的風吹進。拂過臉很是舒服。手在平滑冰冷的檯面上輕敲著滑下接聽。
「阿深,聽說你抓到周長順了,我能見見他嗎?」
「夏太太耳根子比較軟,倘若見過他又被他忽悠了怎麼辦?」
「不會。」電話那頭,葉子珊被這句話觸及到從前往事,失了會神,才開口,聲音輕飄飄卻不似平時說話那般乾脆利落。
「夏太太的手段和心機我見識過,倘若你倒戈,會給我增添很大的麻煩,我不想冒這個險。」
倘若以前。他無所謂。可現在身邊有個不能受任何刺激的人需要守候,他不能大意。
「林擎呢?」
他低沉堅定的語氣已經清楚的告訴她無望見周長順,她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正在等著她提起林擎的莫諱深把安靜怡剛剛在病房中的提議說了遍。
「只要她能覺得心裡舒服些,隨她吧。夏家那邊我會處理好的。」葉子珊情緒複雜的感傷笑了笑,隨後嘆息聲,「專家的意見出來了,碎片處於移動狀態,這樣會給手術帶來很大難度,增加風險性。不到萬一,不建議做開顱手術,堅持保守治療。」
莫諱深沉悶了應了聲,摸了摸身上的睡衣,沒有找到煙,他有些煩躁錘了下窗檯。
不做手術就等於她隨時活在危險中,像不定時炸彈樣隨時會爆破下。以前覺得他的心臟夠強大,自從遇到了她,他覺得簡直是弱爆了。她暈倒的那一瞬,他擔心的好似連心臟都忘記了跳動。
她發病的次數多了,估計他也離得心臟病不遠了。
可專家告訴他做手術危險係數太大。術后最可能的結果會像五年多前樣處於昏迷狀態,至於會不會醒來,誰也不敢保證。
聽到專家這麼說,他沉默了,這樣的決定太難下,喉結微微滾動下。怕她等的時間長擔心,轉身只留下一聲長長嘆息消弭在寂靜的夜空中。
第二天清晨莫諱深有事外出,安靜怡正在喝湯,正在看晨報田嬸咦了聲。
「這不是那天硬要進病房看夫人的那個女人嗎?那天還看著她好好的,怎麼今天就會病入膏肓了呢?」
安靜怡喝湯的動作頓了下,暗嘆莫諱深做事效率真快,就是不知道葉子珊會不會立刻發聲澄清。
沒指望讓葉子珊引出父親的安靜怡只當是一則無關緊要小消息沒有走心,沒想到湯還沒喝完。病房門被敲響,是一直憨厚可掬的福伯。
討厭葉子珊卻對這位和善老人討厭不起來,安靜怡笑著叫了聲福伯。
「安小姐,夫人在旁邊的病房,她有些煩躁,你有時間的話可不可以過去跟她聊聊天?」
「她見到我會更煩躁。」
而且葉子珊就喜歡說一些很戳她心窩子的話,頭疼的毛病一犯起來簡直都能要她命,她才不會好好的去找罪受。
安靜怡蹙眉,葉子珊這麼配合,估計是跟莫諱深達成了某些協議。咽下最後一口湯,安靜怡接過田嬸遞過來的紙巾輕擦了擦嘴。
對著福伯指了下沙發,「我也無聊,倒是想跟福伯聊聊天。」
「安小姐想要跟我聊什麼?」
福伯也沒推拒,直接在沙發上坐下,笑出一臉褶子。
「我很好奇,你一個大男人,成天跟著她,夏先生不吃醋?」
剛剛接過田嬸遞過來茶喝了口還沒來得及咽下的福伯打了個嗆,差點噴了出來。
「不會,不會,夏先生很大度。」福伯自知失態,咳嗽幾聲恢復常態。
「哦。」安靜怡故意拉長聲音,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福伯,她覺得再大度的男人也不會的讓一個男人伺候自己的女人,除非福伯某方面有障礙。
一向面不改色的福伯被她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然,起身把手中的香囊遞給田嬸。
「太太是苗族的,精通藥理,這裡面的東西能安神,荷包是她親手繡的,花了兩個晚上,昨天我看到她拿著安小姐的照片看了好長時間,應該是想把荷包送給安小姐,我就擅自做主給送了過來。」
「福伯,你還是拿走吧。我可不想落個偷人東西的罪名。」
安靜怡只是冷冷掃了眼荷包就把臉轉向一邊,綉荷包給她?是在為那天刺激她發病而贖罪嗎?可她並不需要!
「安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她逼著你離開,也是變相的再保護你,我覺得安小姐很聰明只要稍微想想就會明白夫人的良苦用心。」
「請福伯在她又自作主張良苦用心的時候提醒她一下,她的心只需要用在她在乎的夏家兄妹身上就好,至於我福薄消受不起。」
她的良苦用心在她的眼裡都是別有用心!
「夏家兄妹只是夫人的繼子繼女,夫人待你跟他們自然是不一樣的。」
「當然不一樣!」
她對他們和顏悅色,對她除了橫眉冷對,就是冷言相向!
聽到福伯說他們並非葉子珊親生,安靜怡更加激動起來呢,不是親生都對那麼好,倘若是親生還得了!
「安小姐你別激動,我這就出去。田嬸你照顧好她。」
知道安靜怡不能激動,福伯面色大變,一向處變不驚的人,匆匆忙忙離開病房。
田嬸幫安靜怡撫了撫後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安靜怡奪過田嬸手中的荷包,對著不遠處垃圾桶扔了過去。
氣氛中的安靜怡有失準頭,荷包在空中劃出一道凌厲弧線,落在垃圾桶一旁,在地上搖擺幾下。
她心情不好,田嬸也只能幹著急,不知道怎樣去開導。低尤樂號。
心揪揪的,安靜怡上床扯上被子,蒙住頭。
田嬸怕她出意外,一直守在床邊。
「夫人,雖然我沒當過母親,也不知道她曾經對你做過什麼,可我卻知道世界上沒幾個不愛自己孩子的人,或許她有苦衷也說不定。你能因為她而情緒激動成這樣,說明在你心裡也還是在乎她的。你們可以好好的談一談,或許有不一樣的發現呢。」
田嬸也是剛剛知道這位夏太太是安靜怡的母親,覺得那天這位夏太太眼中的焦急和擔心不像是假的,開口勸導。
安靜怡沒給田嬸任何回應,她認為不管葉子珊有什麼苦衷,也不該對當年哥哥的處境不管不問。既然冷情了那麼多年,現如今又何必假惺惺!
「我想吃葡萄,田嬸去幫我買些。」
剛欲再次開口的田嬸被煩躁不已的安靜怡打發出去,臨出去之前,叫來一個年輕小護士守著她。
「幫我倒杯水。」
頭有些疼,安靜怡把莫諱深幫他放在觸手可及的葯抓到手裡。接過水,欲把葯放進口中。
「止疼葯吃多了不好,如果不是太疼,半片差不多。」
「我覺得見到你,藥劑得加大兩倍。」聽到聲音,安靜怡動作停下,秀眉緊緊擰起。連看她都沒看一眼,把要放進口中就著水咽了下去。
對於不請自來的人安靜怡秉著眼不見為凈的原則,背過身子。
「靜怡,知道你父親會出現,我的心情很複雜。既期待,又有些不敢見,卻又因為想弄清當年的事情而不得不見。」
不在意安靜怡的態度,葉子珊在床邊坐下。
期待?不敢見?安靜怡冷哼聲,「現在夏太太衣食無憂家庭美滿,當年的事情怎樣,你大可不必擔心。我爸出現的時候,你可以裝成個死人,完全可以不用面對他。」
「我曾經也像你愛廖楓的樣愛過一個人,深深傷害過後是你父親把我從痛苦深淵中拉了出來,當時我以為我會跟他好好的過下去,後來因為在海難中」
說到這裡,葉子珊淚水蓄滿好看的眉目,好似在回憶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
「夏太太不便說的話,我也不想聽,你不用為難你自己,門在那裡,慢走不送。」
「沒什麼不方便的,當天晚上我被人下了葯,被捉姦在床,你父親什麼也沒問我,直接把我送上了小船。之後那條大船發生海難,我逃過一劫。海難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父親,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你父親又不給我任何解釋。是你,對於這樣的人你還能愛的起來嗎?之後我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自殘過,也自殺過。有一次去醫院檢查,我在門外聽到醫生告訴你父親我這種情況很危險,或許在某天說不定會對著孩子下手。自此以後我就常常把自己關在房間中,很少出門。後來我覺得我情況越來越糟,加上周長順的到來又帶給我新的證據,我對你父親僅存的希望破滅,離家。」
說完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葉子珊整個人輕鬆了很多,不是她不相信林擎,她給過他很多次解釋的機會,可他給她的只要的無盡的失望。
安靜怡抓著被子的手鬆了松,作為一個旁觀者她體會不到葉子珊那時候的無助,卻能體會到她的痛苦,但有些事情還是不能輕易釋懷的,她依舊不言不發的躺在那裡。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想尋求你的原諒,也不是像你倒苦水,是想告訴你,離開你並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我的原因。」莫諱深遲疑下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倘若你不好,阿深那個凡事都挑的一塌糊塗的人,怎麼會喜歡上你?好了,不打擾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福伯告訴她提到她,安靜怡情緒又開始激動,她的病不建議手術,為了防止她下一次再因為她而病發,她覺得有必要跟她解釋下。
「周長順找你只是告訴你新的證據那麼簡單?」
「以前覺得是,現在想想當時他應該是想從我這裡知道那幾箱珠玉寶石的下落。」
「那幾箱東西真的在我爸手中?」
他父親是靠著他的勤勞一步步白手起家,應該沒有動過那幾箱東西。而且她覺得倘若那幾箱東西真的在父親手中的話,他大可以帶著這筆不菲的財富躲得遠遠的,而不是來離昆城那麼近的洛城。
「這個我不清楚,你得去問你爸。」
目送著穿著寬鬆病號服的葉子珊離開,安靜怡久久沒有回過神,脫掉貴婦人的裝扮,她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她來洛城那麼長時間也不見夏立寒來找過她,兩人的感情應該不是太好,這些年她應該是表面上風光,心裡應該也很苦吧。
腦中忽然閃過外婆曾經說的話,安靜怡一直沒有舒展的眉又擰了擰,曾經傷害過她的人會是莫諱深的父親嗎?
莫諱深回來的時候,安靜怡還處於神遊中,莫諱深叫了她幾聲都沒見到她有任何回應,在她面前揮了幾下手。
「回魂了。」
「回來了。」安靜怡對他不好意思笑了笑。
「看看這是鍾文幫你設計的婚紗的草圖,看看有沒有喜歡的。」莫諱深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她的面前,瞥見床頭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撿起來的香囊,伸手拿過,「這是哪來的玩意兒?」
「葉子珊。」安靜怡把香囊拿過塞進被窩,從袋子中抽出設計稿擋在面前。
見到她對葉子珊不同於以往態度,莫諱深輕挑下眉,隨後唇邊浮現一抹欣慰的笑。
「這設計草圖是不是也太簡單了些?」安靜怡翻了翻手裡面三張設計稿,除了胸口設計跟裙擺的長度有些不同外,這幾款婚紗基本上都是大同小異,全部都好似一件整紗布裹上去樣。要腰身沒腰身,要特點沒特點。都說做新娘子那天的女人是最美的,她不知得到底多美的女人才能把這塊大抹布穿出美感。
聞言,直接拿過來都沒開封的莫諱深拿過來瞅瞅,嘴角抽了抽,暗自低咒聲該死的女人竟然耍他!
「你們真是好友那麼簡單?」
安靜怡看著他逐漸綳起來的臉,單手托著腮,如個抱怨丈夫在外面招蜂引蝶的深閨怨婦,努力瞪大眼睛,撅著嘴可憐兮兮的望著他。
「不然你以為呢!」莫諱深沒好氣的回了她一句,捏了捏她的臉頰,「別用這種眼神看我。」
她每次這般看他,他都想把她壓在床上狠狠要她。
接收到他眼中危險訊號,安靜怡面色一紅,低下頭,拿過放在一旁的紙筆胡亂的畫著,「我爸會出現嗎?」
「這得看他還喜不喜歡葉子珊了。」
喜歡嗎?以前覺得父親或許是夠喜歡,不然也不會再書房的柜子里放著她以前的照片,可今天聽葉子珊的那番話又覺得這份愛並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堅定。
「她以前得過抑鬱症?很嚴重的那種?」
「嗯,你想要她以前的資料的話,我可以給你。」
「我就是隨口那麼一問。」安靜怡快速搖搖頭,「老爺子什麼時候把默然給我們送回來?」
「暫時還沒曬夠曾孫,不可能那麼快給我們送回來。」
爺爺把默然留在昆城是變相的在催他們會去結婚,此等做法表明他已經接受她。
想兒子心切的安靜怡聞言,小臉一垮,縮回床上。
莫諱深有些無奈的看著躺在床上挺屍的女人,如今她原先收斂起的性格都被他給挖掘出來了,她越發真實,他愈發喜歡。
他覺得自己的確是中了她的毒。
父親並未像他們期盼的那樣如期而至,安靜怡都開始懷疑父親會不會出現。莫諱深好似並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每天除了有必要的事情會離開下病房,一般都會在陪在安靜怡身邊。
「你們家以前房子的設計稿你見過沒有?」
「這些東西應該都在父親書房的保險箱里。不過房子早已經不屬於我爸,裡面的東西早就被人動過了吧。」
被廖楓拿去的那棟房子是父親創建安氏穩定之後才建造的,記得當時還請了當時小有名氣的設計師,父親還問過她跟哥哥的意見。她喜歡公主住城堡,哥哥喜歡現代風格的建築,兩人爭得面紅耳赤,最後還是哥哥妥協讓了她。
想到從前往事,安靜怡情緒有些低落。
「你說的對,倘若東西在那裡,早就應該落在周長順手裡了。」
聽到莫諱深懷疑東西在父親手裡,安靜怡面色不太好,把臉轉向已經漆黑一片的窗外。
「我查這些東西主要是要把當年的跟這件事情有關的人都引出來,而不是單純的為了這些的身外之物。」
「你不用解釋,我懂的。」他沒那麼貪心。
「等解決了這些以前的舊恩怨,帶我去你的世界里看看好不好?」
安靜怡靠在他的胸膛之上,珠玉寶石行業有一部分是在明面上進行,還有一部分是秘密進行,比如地下拍賣行,還有黑市上的交易。聽起來就刺激,以前她在父親的藏書中看到時,還狠狠嚮往了一把。
「這得看你的表現。」
安靜怡撇撇嘴,輕哼聲,「不管你帶不帶,我就跟定你了。」
最近她情況穩定,莫諱深本身心情就很好,聽到她這般說心花怒放,開了葷很難忌掉,翻身把她壓在身下。
夜深人靜,饜足的人摟著已經熟睡的人閉目躺在床上,忽然幾聲不真切的敲窗戶聲音傳到進他的耳中。他猛地張開眼睛,緩緩鬆開安靜怡快速套上衣服小心翼翼打開窗戶看向外面。
相鄰的病房窗戶緊閉,桃花眼輕輕眯了下,闊步離開病房。
洛陽見莫諱深出來迎了上去,「一切正常,沒有動靜。」
「把門撞開。」莫諱深看向葉子珊所在的病房門,吩咐洛陽。
洛陽對著藏在暗處的人揮了下手,出來兩個身強力壯的人,他們卯足勁,同時抬腳發力,哐當一聲門被踢開,裡面的人聽到動靜,微微愣怔下。
一身黑衣黑褲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快速打開窗戶跳了下去,莫諱深推開率先進去的兩個人踩在窗戶上也跟著下去,洛陽讓兩個人在醫院守著,也跟著追著出去。
黑衣男人動作矯健,莫諱深身手也不賴,兩人你追我趕。
一輛車子在黑衣人身邊停下,黑衣人快速拉開門跳了進去。
「莫少,上車。」
洛陽驅車趕到,追了幾步,兩條腿遠比上四個輪子的莫諱深不甘低咒聲欲放棄,聽到洛陽的話,快速上車。
兩輛車在暗夜裡極速飛馳,洛陽油門踩到底,蹭了幾下那輛車子的車身,還是沒有把它給逼停,只能放棄緊緊跟著。
前面那輛車帶他們七拐八拐來到市郊,車子停在人工湖邊,兩個人棄車跳進水中。
洛陽剛欲跳下去被莫諱深拉住,這雖是一處人工湖,卻連著不遠處一跳河。他們敢從這裡跳下去,自然對這裡的環境相當熟悉。
天黑沒有照明工具,就算是跳下去也不見得的能尋到他們的蹤跡。
「就這樣讓他們跑了?」洛陽用力跺了下腳,自從抓住周長順后,一切線索跟好似斷了樣,沒有任何進展。
他們就等著抓抓去找葉子珊的人了,沒想到還是功虧一簣。
「去車上看看。」
車是新車,估計不會有任何發現。即使是這樣,還是不能錯過任何可能。
洛陽應了聲,莫諱深站在這裡環顧下四周,目光凝在矗立在湖邊不遠處的城堡樣的房子,這是她的家。
目光再次落到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盪起漣漪的湖面。
「去那邊看看。」
已經快速把車子檢查一遍的洛陽聞言疾步上車驅車帶著莫諱深向房子靠近。
這裡是林擎花下重金買下的地方,環境優雅,偌大的地兒只有他們一家住戶,經過歲月侵蝕的房子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孤零零的略顯陰森。
「莫少要進去嗎?」
莫諱深站在門前向裡面看了半響,才吐出一個「進」。
兩人翻牆而進,這裡看樣子已經好些天沒人住了,地上滿是被風吹落風乾的樹葉,腳踩在上面發在寂靜的夜裡發出清晰額咔嚓聲,聽上去有些瘮人。
兩人摒住呼吸,沒有進房子而是先在外圍看了看,沒有任何發現,莫諱深誰先向主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