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決戰

地仙來了！

我緊張的雙手想要抽搐痙攣，我沒想到地仙會來的這麼快。很顯然，九殿復出，陰間重塑的氣息把地仙引來了，之前的陰間是他一手開創的，這是一種象徵。他不允許任何人踐踏他制定的律條，不允許任何人更改他開創的世界。

那道黑暗中的裂痕越來越寬，我看到一道清瘦又飄逸脫塵的身影，從裂痕中顯化了。

葛家的始祖，自古修行者才情第一的地仙葛洪，已經近在眼前。他的面貌白皙，臉如冠玉，好像在這一千年時間裡從未改變過容貌，他的眼睛照亮了陰間，清瘦的身軀里，承載著可以摧毀一切的力量。

我能察覺到，地仙的傷勢並未復原，像他和陰主始祖這樣的強者，爭鬥事關生死。只要受傷，就會是很難癒合的重創，正因為這樣，地仙才一直隱忍不發，直到迫不得已，才出手挑戰陰主與始祖的聯盟。

然而，我的舉動對地仙而言，是一種挑釁，傷重未愈的地仙忍耐不住。在陰間重塑的同一時間，已經堪堪殺到。儘管傷重，但他還是舉世無雙的地仙，無人能敵。

地仙已然來到，我們之間這一戰，在所難免！

我和他對視了片刻。地仙身軀里，四溢出強大的氣息和濃重的殺機。我的軀殼也開始瀰漫著重陰身獨有的氣息。兩股氣息像是兩團濃霧，混在一起，相互纏繞。

轟隆！！！

地仙的腳步一動，整座奈何橋都顫抖了，他伸出一隻手，舉重若輕，帶著砸碎山嶽的力量，朝我覆蓋過來。

我裹著一身重陰身的氣息，所修的陰羅密咒頓時提升到極致，架住地仙一擊。只這麼一下，我的身軀好像要碎裂了，雙方碰撞的彈指間。腳下的奈何橋承受不住這種力量，咔咔的崩裂出裂紋。

地仙所散發的，已經不是單純的力量，而是一種神能，摧毀萬物的神能。我只感覺他的神能侵襲了我的軀體，胸膛將要炸裂了，心跳如同奔雷。

就這麼一擊，我已經意識到，之前所學的陰羅密咒，幾乎等於白費，用盡全力也只不過能勉強招架片刻。

轟隆……

身軀四溢的氣息化成了厚厚的一層雷雲，陰雷在地仙閃亮的目光中不停的劈落，陰雷足以劈死一切有生命的東西，但地仙視若無物。

就在我們第二次交手的同時，奈何橋再也支撐不住，轟隆一聲坍塌了，橋面落入黃泉河中，我也隨之掉了下去，身子還沒有在黃泉河裡停穩，就被地仙的神能逼的不住翻滾。

我急速在河水裡倒退，並不是要逃走，只不過抵擋不住那麼強大的攻勢，身不由己的隨波逐流。河水被地仙催動的如同脫韁的野馬，我們在水裡瞬息百里，漂動的極快，翻翻滾滾的大戰。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了地仙的強大。始祖屍解了，陰主只差一線就修出完整的陰羅密咒，然而就那麼一線之差，彷彿天涯海角般遙不可及。

沒有大道歸元，無法戰勝地仙！

河水在奔涌，一個又一個的漩渦好像要把人吸進深邃的黃泉河中。我和地仙勉強交手幾招，手臂上的骨頭已經斷了幾處。我敵不過他，實力還有很大的差距。

地仙的身軀四周，神能在不停的回蕩，慢慢聚集成了一個空洞的圓。那個圓如同一個黑洞，散發著強大的吸力，任何東西被席捲進去，都會化成齏粉。我拚命的掙扎，但是越掙扎，就越顯得被動。

圓在繞動，這一刻，我突然想起了九殿崛起時，那個如同包攬了大千世界的虛無圓環。我的身子頓時停止了掙扎，像一片漂流的葉子，輕的沒有一絲重量。

圓滿，虛無，歸零……

我的腦海浮現出一片臆想，臆想自己的身軀，不斷的膨脹，擴散，變成一個混沌的世界。奔涌的河水在身軀四周也漸漸聚集起一個渾圓的圓環。這個圓環，充斥著一種虛無的力量，圓環在轉動，把地仙不斷散發的神能化解在旋轉的虛空中。

身在黃泉河裡，一個呼吸就被衝出去很遠，我全力對抗地仙，已經忘記了時間的存在，不知道過了多久，黃泉河到了盡頭，順著轟隆的河水順勢而下，隨後就落進河水盡頭的一片深淵中。

眼前一黑，就如同魂魄進入陰間又接著還陽的感覺，黑暗只持續了那麼一瞬，等到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身在馬牙山地下深處的陰間大門，這是陽間唯一一條通往陰間的路，不知不覺中，順著黃泉河水就漂到了這條路上。

身邊沒有河水，那個虛無的圓環無影無蹤，但搏殺的片刻間，我的心裡，好像產生了一種隱約的通悟，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身軀，依然是那個在不斷旋轉的圓。

圓滿，虛無，歸零……

陡然，我好像突然明白了大道歸元的至理。所謂的圓滿，其實只是一個終點，這個終點是一種極致，力量的極致，但極致短暫如同流星，道所謂，物極必反，真正的極致就是頂峰，極致之後，將是衰落和寂滅。就好像一個繁盛的世界，在盛極后，將會慢慢消沉，消散，直至回到初生時那片死寂的混沌中。

一切，都要歸零。

我產生了一絲來自心底的畏懼，因為明白了大道歸元的至理時，我就意識到，大道歸元，化解所有，把一切都變成死寂的虛無，包括敵人，同樣也包括自己。

身軀所化的圓在慢慢的壯大，這個圓可以吞噬所有的力量，包括地仙的神能。圓在轉動，地仙再也不能和之前那樣，把我逼的步步倒退，虛無圓滿的圓把他的神能絲絲縷縷的解為煙雲，我開始不斷反擊。亞豐廣血。

但在反擊的同時，我隱隱產生了一絲顧慮，我想起了很多人，想起了自己的哥哥，想起了銀霜子，想起了章豹，老狐狸，黃三郎那些朋友。大道歸元，會把一切都化為無形，化為混沌，我會死去。

這種死去，是徹底的死去，身軀沒有了，魂魄也沒有了，我連轉生的機會都不可能存在，一旦死去，就意味著我永遠也見不到銀霜子，見不到那些親人和朋友。沒有訣別的機會，沒有再見的緣分。

死，真的有那麼可怕嗎？

一遲疑間，一猶豫間，身軀所化的那個圓，出現了破綻，地仙的神能無處不在，籠罩了整片死地，圓出現破綻，無法抵擋地仙的衝殺，身子呼的被卷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神能如同一千把一萬把足以讓人粉身碎骨的劍，從四面八方刺入皮肉，刺入骨骼。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地仙就在眼前，我明白，這個世上，我是唯一一個可以抗衡他的人，如果我產生了畏懼，產生了遲疑，那麼我所惦念，所牽挂的那些人，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就在這一瞬間，我心頭的那絲顧慮，一下子煙消雲散。我的心境平和的像是一汪沒有任何波瀾的潭水，重陰身不老，但無論千年萬年，還是會死去的，這世上本就沒有永恆之物，等我死後，依然會變成一懷黃土，長眠於天地間。

若我死了，我所惦念的那些人可以活著，那麼我的死，已經完全值得。

我不畏死，雖死猶榮。

心中的顧慮全然消失的同一時間，身軀所化的那個隱隱的圓，驟然就圓滿起來，破綻無存，地仙的神能再一次被阻擋住。我的眼前一陣晃動，彷彿看到了那個虛無的圓里，慢慢的浮現出了一尊神。

博大，無私，正義，善良，這尊神明讓這個圓顯得更加真實，更加完美。地仙的神能如潮水，卻被這尊神一絲一縷的化解於無形。

神盤坐圓中的虛空，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我好像看到那尊神，就是我自己。

轟隆！！！

我自覺的自己突然強大無比，抽身而上，用那個虛無的圓，把地仙包裹進去。大道歸元，化解一切，讓所有的所有都寂滅在混沌之間。

但我的對手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地仙，兩股強大的力量撞擊在一起，吞噬著地仙，同樣也吞噬著我。

力量翻滾，覆滅了這片死地，空曠的地下空間承受不住這種衝擊，已經深陷的馬牙山在抖動，大塊大塊的山石從頭頂崩塌掉落，在這一刻，我的半條腿，已經踏進了圓滿的大道歸元中。

嘭……

那個圓和地仙又一次撞擊，兩個人被反震和吞噬的力量席捲著，從掉落的山石之間迸發出去。馬牙山外，是漆黑的夜空，我身上的骨頭斷了無數處，地仙的嘴角，也溢出了一縷血跡。

地仙之前已經重傷，而我只是在大戰之間臨陣感悟大道歸元的真諦，這一次交手，雙方都沒有什麼優勢，強強對決，兩敗俱傷。

我的力量和生命彷彿都在流逝，身軀所化的那個圓，虛弱的隨時都會崩散。地仙不斷的吐血，四目相對，都在聚集著反擊的力量。

身上的骨頭都斷了，我連站都站不起來。地仙得道已經千年，根基比我深厚的多，在我難以支撐的時候，他擦去嘴角的一絲血跡，朝我慢慢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