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看不見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看不見

「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你是誰?」

葉文滿腦子迴響著這三個字,低著頭不敢去看七秀的臉龐,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過了一個呼吸的時間,他艱難的抬起頭,努力的看著七秀蒼白的臉龐,彷彿要用這一眼將七秀的臉龐深深地印在自己的腦海里,這一眼雖是一瞬,已然萬年。www.

「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說完這句話,葉文轉身離去,沒有人能夠伸手去攔住他,只是覺得他的背影,有那麼點寂寞,「不過,還是恭喜你大病痊癒了。」

屋外,月亮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在烏雲之中,整片天空好似深夜中的大海,深邃黑暗空洞的讓人窒息。在不知不覺間,葉文漫無目的的又走到了那個地方,一抬頭,那個黑衣男子就坐在那裡,熟悉的面龐,黑色的衣服,就連葉文留在那裡的身邊的酒葫蘆沒有絲毫移動的痕迹,恰如他所說的那樣,一直在這裡。

「心痛嗎?」黑衣男子的話好似泉水滴答在水面上般清晰。

「啊,好黑啊,黑的我完全看不見前方了。」葉文對著這叫葉魔的黑衣男子沒有任何防備,這樣呢喃地說道,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那後方呢?」黑衣男子又繼續說道,好似他真的能看到葉文眼前的黑暗一般。

「也看不見了。」

「是這樣的嗎?你還分得清那裡是前方哪裡是後方嗎?」黑衣男子指了指葉文的眼睛,又指著他的心臟說道。

唯有這句,葉文抬起了頭,雙眼迷茫好似一具殭屍,茫茫的黑暗籠罩住了他,將他禁錮。

「我腳尖邁出去的地方,就是前方。」

「即使它如同黑夜中的大海一般,看不見?摸不著?」

「嗯,即使它如同黑夜中的大海一般,看不見,摸不著!」

季節還未到春蟬知了知了的時候,這南疆雖一片如春夏般的綠意盎然,但在這深夜之中卻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

「是時候下定決心了,不是嗎?葉文。」黑衣男子的話依舊這般徑直的戳中葉文的內心。在葉文努力讓其平靜的心湖點綴開一圈波紋,然後散開,再也不復之前的平靜。

「什麼?什麼決心。」葉文慌亂了,甚至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慌亂。

「我知道的哦,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她已經作出了決定了不是嗎?」整個人都融入到黑暗中的男子手指輕輕敲擊在溪面,漣漪蕩漾開了。

是啊,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葉文看著溪中自己的倒影喃喃的說道,自己為什麼不敢抬頭多看七秀一眼,為什麼自己只能儘快的轉身走出那個自己不想離開的房間,為什麼七秀自己說出那三個字聲音都帶著顫抖;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自己都知道啊,因為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沒想到那個孱弱的小姑娘會是先做出決定的那個人。七秀也好,她父親也好,葉文也好,葉蝶兒也好,最先作出決定的竟然是剛剛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七秀,哪怕她的決定讓她那麼難受,哪怕那三個字才一說出口,她就已經淚流滿面。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我該作出決定了嗎?」葉文猛地抬頭,但卻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光亮,或者說在葉文找陽光本身就是個錯誤。

「你早已經有了決定,不是嗎?」黑衣男子指著葉文的心說道。

「你,真是什麼都知道啊。」

「嗯,我知道的事,我全都知道。」

「嘩啦!」手掌重重擊打在溪面的聲音,一掌又一掌,一拳又一拳,溪水從衣袖一直沾濕到了葉文的胸襟。

「好玩嗎?一個二個都是這樣。」溪面上又出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依舊邋遢的道袍,依舊邋遢的山羊鬍。

葉文抬起頭看了一眼猥瑣老道士,罕見的沒有回老道士的話,只不過手上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唉,葉文臭小子,你相信人有前世來生嗎?」猥瑣老道士問出了一個看似玄之又玄的問題,和他形象極為不符和的問題。

「既不肯定也不否認。」想了許久,葉文還是決定回答,最後又加上一句,「你一個道家的人也相信佛家前世因後世果的說法嗎?」

猥瑣老道士撿起一枚石子屈指彈出去,將溪面上原本極為規律的一圈圈漣漪打亂。

「人死燈滅,哪裡來的前世因後世果。不過愛也好憎也好,感情是有界限的,就好似天平保持平衡的兩端,只有感情超過了界限,天平的雙方有了勝負,那麼,就有了傷害。」

說完這一串子話,老道士極為煩惱的嘟囔了幾句,也不管葉文了,罵了兩句自己就走了,他的心,也亂了。

……

艾青房子內,艾青艾草兩母女已經出去了,此時此刻,看著一個人卧在床榻上默不作聲的淚流滿面的七秀,她們也不知道做什麼好,只能留下傳說是神寵兒的靈女葉蝶兒,自己去準備七秀後續的湯藥。

可惜,她們並不知道,這件事葉蝶兒也牽扯在裡面,理不清剪還亂。

小和尚他,一定很傷心吧。七秀這樣想著,回想著自己倒下之時,葉文悲慘的叫聲;自己醒來之時,葉文轉身走出去悲傷的背影。一閉眼,兩行淚水又再次流了下來。

「唉。」淚眼婆娑的七秀看著面前這個美麗的少女,哽咽的說道,「我,是不是很卑鄙。我這樣,算不算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他知道的,我也知道的;他知道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他知道我知道的…」七秀蒼白的嘴唇說著凌亂至極的話。

她知道了。七秀一開口,葉蝶兒就知道七秀知道了就是自己在葉文的那塊手帕上綉了一隻蝴蝶,葉蝶兒怯懦地顫抖了幾下嘴唇,話哽在喉嚨,難以說出口。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怎麼可能!葉蝶兒看著自己面前這個如此孱弱如此堅強的少女,轉身走出房間。

「我去叫他回來。」

……

溪邊。

猥瑣老道士走後就再也沒有人來了,本來也是,這裡本來人就少,更何況還是在如此漆黑的深夜。

「那個聲音性冷淡的少女回來了。」黑衣男子葉魔說道,頭都沒抬。恰好,這是葉文剛剛感覺到葉蝶兒到來的時候。

他,真是什麼都只知道啊。葉文這樣想著微微側過頭,看向葉蝶兒的方向微微示意,然後繼續低頭不語。

有時候他真的覺得,此刻的這個葉蝶兒和之前最初遇到的那個葉蝶兒完全是兩個人。之前的那個熱烈似火恰如這南疆最多見的苗裔女子一般;而此刻,則如同葉魔所說那般,從內到外,寒冷如冰晶一般。

白色的衣袂翻飛,葉蝶兒很快就趕到了葉文的身邊,但直到到了她才發現,無論是七秀也好葉文也好,她都難以說上一句話,如何開口?她不知道。

深夜的溪邊,一個人漠然無言,寂寞寂靜似深海;再來一個人也無濟於事,黑暗難以驅散。

葉文坐著,葉蝶兒站著,風也沒有一絲聲音,溪面上的漣漪還在一圈一圈的散開。

……

「葉文!葉文!說話啊!」

黑夜中,葉蝶兒的聲音很冷。很急促,甚至帶著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啜泣和哭音。

「葉文!葉文!說話啊」這樣的聲音在這片空曠的夜空中回蕩著。

「葉文,葉文,說話啊。葉文,葉文說話啊…」葉文嘴唇微微顫動,不斷呢喃重複著這七個字,彷彿空曠的不是這片夜空,而是他的心。

「說什麼?我要說什麼?決定嗎?我要說我的決定嗎?葉魔。」葉文看著溪面上一圈一圈蕩漾的波紋無徵兆慘然的笑了,「哈,我的決定是什麼?」

「決定,你不是早就有了嗎?就在你自己心中不是嗎。」黑衣男子葉魔指著葉文的心臟說道,臉上依舊保持了絲毫不變的笑容。

「呵!你真是什麼都知道啊!」葉文氣息微弱的感慨道。

「不,我只知道我自己知道的。」沒有變化的幾個字,沒有變化的口吻,沒有變化的感情,沒有變化的笑容。

「是啊,我自己知道的。決定,不是已經決定了嗎。既然選擇了忘記這段讓她痛苦的過去,悲傷的回憶,那麼就讓她忘記好了。人如果忘記了一切,就能重新開始生活不是嗎。既然這麼痛苦,那就忘記好了。」

葉文總結似得說著,伸出手掌一遍又一遍的在水裡撈打著,一次又一次撈起,一次又一次的落空。

「吶,忘記就好了,不是嗎。哈哈。」葉文猛地抬頭看向葉蝶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吸—呼—」葉蝶兒看著面前的葉文做了個深呼吸,眼中的冷意依舊不變,裡面藏著些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東西。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問出來吧。你說的那個葉魔是誰?我根本沒有看到!」

葉蝶兒無視葉文略帶詫異的眼光,指著酒葫蘆旁邊的空地。

「剛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你向我介紹的那個葉魔,那個什麼都知道的葉魔,我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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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江湖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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