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古剎
荒山古剎四周無人煙,可惜沒有女鬼,也沒有殘燈點點,要不也能上演一波古剎窮書生和艷鬼的技術活,可惜葉文面前只有一個談不上書生的馬如龍和一個自顧自睡得深沉的錦鯉,翹著變裝女子錦鯉熟睡時候的嬌憨,葉文感覺自己的三觀收到了極大的衝擊,這就是馬如龍嘴中比捕蜓郎還要高出一籌的錦鯉?說到馬如龍葉文現在是恨得牙癢,現在的古剎篝火雜草叢生的境遇說明之前馬如龍說自己出了龍都城門認不清東南西北是真的認不清東南西北,剛從茶寮出來沒多久的三個人就發現自己迷路了,好在四周算不得星垂平野闊的地帶,憑藉著一片樹林樹冠哪面茂密哪面稀疏,馬如龍信誓旦旦地判定了東南西北,接下來跟隨著一臉自信的馬如龍,三個人來到了這間古剎,錦鯉依舊是那一副隨波逐流的性子,渴了就摘兩個野果解渴加果腹,累了就自顧自的坐下,少許時間後葉文總能看到一路蹦蹦跳跳趕上來的錦鯉,天色剛剛暗下來,錦鯉就找了一塊比較舒適的草垛睡著了。倒是罪魁禍首馬如龍在這荒廢古剎顯得神采奕奕,眼珠子滾動,彷彿在希冀著出現一個白衣飄飄美艷不可方物的女鬼給他一場古剎艷遇,但過了許久,別說女鬼的白衣飄飄,就連一塊白色的衣袖都沒見著,反正左右都是睡不著,乾脆就找上一旁抱著劍匣的葉文聊天。
「白天我還以為你要給那個茶寮的小姑娘一筆過好日子的錢呢,最不濟也把那些打碎了的桌椅賠了呢?」
「為什麼呢?」葉文百無聊賴的應付道。
「怎麼說呢,」馬如龍貌似苦惱的撓了撓腦袋,「這不是你們這種人最喜歡做的事情么?拿銀子買詩篇,拿銀子買感激。」
「呵呵,」葉文抬眼望著馬如龍,「那為何不見你擋在那被打得粉碎的桌椅面前,讀書人不是常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雖然口口聲聲說瞧不起讀書人,不屑做那廟堂之上配祭孔聖廟的迂腐酸儒,但也算是穿著學子青衫,捧過幾本聖賢傳世文章的啊,嘴上說著不屑,根子里和你老爹不同,脊樑里還是泛著些許書香氣的。」馬如龍拿起一根枯枝用力掰斷丟入面前的篝火,讓火燃得更旺盛一些,「文壇不似火壇,讀書也不似點篝火,不是你往裡面死命的加,他就會燃得更加旺盛更加生機勃勃,讀書人有的是點燃燎原星火的棟樑之柴,有些則是從根子里泛著死氣的朽木,往裡面添柴加枝,會讓他滅得更快的,千百年前武太祖馬背上立國,大肆啟用武人,貶低文人讀書人,雖然後面的高祖上位修修補補,但讀書人的膝蓋被打碎了就是被打碎了,再也看不到讀書人與君共治世的局面,到了幾十年前的小春秋,蠻夷再次入侵,鳩佔鵲巢,這次,臉文采奕奕的葉武穆都棄文從武,那些蠻子衝進來,你還能指望剩下幾本古書古卷?這一次乾脆,各個為了活命,恬不知恥,更有許多欺世大儒,厚著臉皮做出溜須拍馬,二十年不晚的事情,這一次,讀書人的脊樑算是徹徹底底的斷了,要不也不至於葉武穆一案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近些年出了一個孔狂書,不過也就是接著老祖宗孔聖人的名頭苟延殘喘著,這點星光,也就讓人瞅著點光亮,著是著不起來了,我也就沒了什麼念頭,狀元名頭他人要,給他就是,受不了邊關戰火連連,腹地歌舞昇平,棄文從武便是,這還有個楊家不是,可惜這兩年兵部楊家也日漸西山,送往邊關的兵餉糧草到了位置十不存一,自古君王最愚昧,百姓最無愧啊,這不,來看看你能不能讓這個從骨子裡泛著屍臭的九州大地翻天覆地。」
「看來要讓你失望了,一個連路都認不全的人。」葉文自嘲一句,挪動了一下懷裡的劍匣,放置得太久腳有點酸。
「要不我幫你抱著?」馬如龍看葉文死死的抱著劍匣,「本就是我們這般手下人抱著的,可惜沒有貌美如花的劍侍。」
「你抱的起么?」葉文瞟了一眼馬如龍,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雖然當時就算知道是宋知命的子嗣,自己或許也不會取他性命,畢竟禍不及家人,當初還是自己給梅姨說的,但就這麼眼睜睜的放他走了,身邊這個說是要效忠自己的馬如龍最後才說,自己要說心裡沒有芥蒂那是假的,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尋常人,不是那胸中能撐船的宰相,也不是聖人,更不是以德報怨的佛祖。
馬如龍挪了挪屁股,更靠近篝火一些,罕見的沒有反駁,「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更是想著我馬如龍懷揣著奇貨可居的態度,是不是做著那般無間道的諜子,世事古難全,很抱歉先前騙了你,那宋知命是我識字就敬畏有加的恩師,宋凝正更是我從小就無話不談的兄弟,父命難為,師恩更難辭,這劍匣,我是抱不起,不配!」
葉文沉思了許久,緩緩的開口,「那麼說,當初換你狀元名額的也是那個老匹夫嘍。」馬如龍沒有否認。
「我記得養馬將軍的身體一直不錯的。」葉文又繼續說道。
「嗯,畢竟馬背上的人,不會被所謂的酒色掏空。」馬如龍彷彿又回到了那個雪夜,天上下著拳頭般大小的雪,可他的心裡還是很開心的,因為從來和父親不對付的恩師,竟然選擇在這個除夕夜來給自己父親拜年,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般發展?
「一邊是葉斌的兒子,一邊是你自己的兒子,你自己選擇,只要你答應,馬如龍將來必定位列公卿!」記憶中總是溫和著給自己逐字解讀篇章的恩師此刻卻是換了個人,眼露得色,嘴角掛著笑。而總是沉默著刷馬的父親還是依舊一聲不吭,送恩師走了之後,自己回來卻只在桌子上看到一把刀,一把父親除了刷馬就去擦拭的西涼刀,和一個不苟言笑的頭顱。就是這個除夕,自己才真的明白父親那句只做西涼城的遊魂,原來不是酒後亂語。
「原來你還是有所隱瞞,還說你不是奇貨可居?」葉文笑著說道。
「睡覺嘍!」馬如龍沒再繼續接話,連續添了兩把柴火,側身躺著休息,只不過些許時間,就傳出細細的鼾聲。
古剎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只有枯枝在火中噼里啪啦的聲響,葉文靜靜看著不斷跳動的火苗,翻天覆地么,應該差不多吧,是了,欠我葉家的,又怎麼能是寥寥幾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