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心死身滅
鮮血從她的嘴角緩緩流出,一襲勝雪白衣,在陰暗的監獄折射出令人震撼的光芒。
曹七是一名暗衛,是看著鳳祁帝從腥風血雨中一路爬起來的,是看著眼前的人,助鳳祁帝登上高位的!
他看著眼前的女子,眼裡閃過一抹可惜,具有如此風華的女子,這世上,怕是再沒有第二個了。
他朗聲道:「帝師,不,宮寒伊,今日乃陛下大喜之日,特此大赦天下,陛下決定放了你,可惜啊……」
宮寒伊看著自己身上的傷,撤出一個慘淡的笑:「可惜什麼。」
曹七道:「可惜帝師深覺對不起陛下的寬厚仁慈,自知無顏面對陛下,於暗牢中,自縊身亡!」
宮寒伊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你是說,他要我死!」
曹七不說話,只是漠然地看著她,若非是有人告密,真是令人難以想到,「傾世公子」宮寒伊是個女人。這亂世之中,一個女子,竟能登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度。
可那又如何呢?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再怎麼出色,也不過是個臣!
宮寒伊閉上眼,腦海中閃現那張精緻的臉,她陪了他整整17年!17年的交情,就這樣結束了嗎?他們五歲相遇,從少年到現在,那些情誼,竟是抵不過一個陸婉兒嗎?
不,不是陸婉兒,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功高震主啊!
她聽到喉嚨里發出乾澀的聲音:「我宮家的其他人呢?」
曹七有些不忍,可是他清楚地說了出來:「宮家,一個不留」。
「哈哈,」宮寒伊只覺得嘲諷,她恍惚響起前些日子哥哥對她說的話,鳳落辰生性多疑,性子狠辣,宮家此時最好抽身朝堂,不然,怕是會有殺身之禍。
她當時覺得好笑,鳳落辰生性多疑是不假,可是對她,鳳落辰怎麼會疑心。
現在看來,自己才是那個應該被嘲笑的人,枉你自詡聰明,卻連如此明顯的危機都看不到。
她看著眼前的酒,眼淚一滴滴地流了出來,鳳落辰,是我自己蠢,竟然會覺得,對於你來說,我是特別的。現在看來,我不過是你手中,最好用的棋子而已。
她端起那杯酒,微微地笑了,傾世容顏,風華蓋世。
她瀟洒地飲下,父親,娘親,哥哥,孩兒不孝,是我害了你們,我這就去,給你們賠罪了。
曹七看著她,眼中有敬佩,有可惜,他道:「帝師可有什麼遺言?」
宮寒伊笑,語氣決絕:「我這輩子做了許多錯事,但至少,我一直認為,遇到他,乃是我此生唯一做對的,現在才發現,我這輩子,只做了一件錯事,就是——遇見他!」
曹七一震,他細細看去,那個女子,已經斷了氣,死不瞑目。
鳳祁二年,帝師宮寒伊女子身份被揭穿,天下大震,宮家滿門打入天牢。鳳祁三年,皇帝與丞相之女陸婉兒大婚,大赦天下,帝師卻於天牢中畏罪自盡,宮老將軍及其夫人急火攻心,於牢中身亡,宮家大公**寒玉不知所蹤。曾經輝煌一時的宮家,終於亡了。
沒有人知道的是,在那個大婚之夜,暗衛回來複命的時候,年輕的皇帝道:「她走之時,說了什麼?」
暗衛抿抿唇:「帝師說,她這輩子只做錯了一件事,就是,遇見您。」
暗衛並沒有等到想象中的震怒,只是那個人的聲音,似是蒼老了幾許:「是嗎?下去吧。」
裝飾好的喜慶的大床上,只剩下鳳落辰一人的時候,一口鮮血狠狠地噴了出來!映在大紅的喜袍上,看不出色澤。
唯一做錯的,是遇見了我嗎?
還記得當年,有個包子臉的丫頭從桃林中鑽出來:「小哥哥,你好呀。」還漏著風的大門牙說話也不利索,可是鳳落辰突然就喜歡上這個小丫頭了。他想,這輩子,他一定要對她好,和她在一起。
他們後來是在一起了,但是,他已不是當年的那個少年。
「你好呀」。
「我不好,一點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