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斷心
這只是一家普通的客棧,宮寒伊送走了小土豆以後,直接來到了南凌的房間。
她記得,在她半醒之時,有人叫了聲王爺,想來就是南凌的那個主子了。
前世她並不關注凌越國,只知道凌越國主姓司空,至於其他皇室子弟,更是摸不清脾性。
但既然這個王爺能夠把受傷的她接到客棧療養,想來心性也不會壞。
她推開了門。
一股令人心儀的氣息傳了出來,此香猶如花間松露,帶著冰涼卻溫柔的氣息。
「南凌,是你嗎?」乾淨清爽的聲音傳出來,與此同時,一隻素白的手撥開帷帳,似乎要下床。
宮寒伊自認為前世身居高位,見過不少美人。便是她自己也有「傾世」之稱。
但是,有的人被稱作美,可能是心靈純凈,也可能是容貌傾城。
宮寒伊既沒有看到此人容貌,也沒有見識過他心靈的純凈與否,單是那清澈如水的聲音,與那素白乾凈的手,宮寒伊就覺得,這一定是個美人。
她沒有回答問話,只是屏住呼吸,美人,一向是她的最愛。
只不過,前世的她,因為鳳落辰的緣故,收斂了許多。
而那隻在撥帳的手頓住了,肯定的聲音傳出來:「你不是南凌,你是誰?」
雖然肯定,卻無絲毫恐懼之心。
宮寒伊不知為何,一股想要一探尊容的想法侵襲了她,她拖著那並不是十分靈便的身子,猛地撲上去抓住那隻手:「小爺是誰,你等下不就知道了嗎?」
那手觸之冰涼,像是寒玉,宮寒伊直打了個寒顫,與此同時,她也猛地驚醒過來。
天哪!這種急色的表現明顯不是我啊?這房間有問題!
她想收回自己的爪子,但是,來不及了……
她猛然撞進了一雙溫柔的眼睛里。
「好溫柔的眼!好精緻的臉!」那是她第一眼的感覺。
但是,下一秒,她就從床上滾了下去。
不是她非要選擇這樣的姿勢,只是殘障人士,無奈之舉。
她恍惚間似乎看見那人的眼裡閃過戲謔之色。
搖搖頭,她從地上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剛剛,是我唐突了。我只是來感謝一下公子的恩情。」
雖然行為誇張了點。
那人對她這麼快就恢復冷靜似乎有些驚訝,眼裡閃過驚訝之色,但是沒有點破。
「不,你的傷還是我造成的,救你實屬應該,哪有道謝之理。」
雖然聲音仍是清澈溫柔,但是像剛剛那樣的震撼與痴迷,卻消失了。
宮寒伊抿抿唇,這地方定然被施了什麼蠱惑之物,想來剛才聞到的那股香氣就是了。
她笑了笑,說:「公子撞傷我,然後又救了我,這便是兩清了。但是公子之後又留下許多錢財,讓廟裡的孩子們好生生活,身為其中的一員,我理應感謝的。」
這幾天,除了小土豆以外,還有其他的孩子們來看過她。衣物也慢慢地變好,不難看出,這是有人給了幫助。而除了這不知哪裡的王爺之外,她也想不到其他的人了。
只是,這樣的幫助,有什麼意義呢?
那人也不驚訝她會看出這件事,只是平靜地說:「只是一點補償而已。」
宮寒伊看著他,這樣的人,最為聰明與冷靜。
但是,也最為人忌憚,聽說當日馬車是突然失常,那是不是代表,很有可能,是人為造成的?
她輕輕地說:「公子似乎身有頑疾,身體……不太好啊。」
說完這句話,她就覺得房中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開來,在她以為自己剛剛重生又要再死的時候,那人發話了。
「木頭小姐果真是深藏不露,難道,木頭小姐有什麼辦法嗎?」
能不能把木頭去掉!宮寒伊無語凝噎。
「不能說一定,但一半的把握,還是有的。」
「哦?條件呢?」聲音沒有絲毫波動。
「那些孩子,我要他們得到好的教導。」宮寒伊心中驚訝,她只是隨口一說,這人就相信了?
身在宮廷,怎麼可能如此輕信他人?但他若如此簡單相信,她也不會特意說什麼。
那人似乎有些吃驚,原以為她會求財,求未來,卻不料只是照顧那些孩子而已。
「好。」
這場對話,沒有解釋,沒有前兆。
但是,對雙方而言,都已經足夠。
宮寒伊退出房間以後,南凌從屏風後面走出來,他為這個孩子如此快走出攝魂香而吃驚,為這個孩子做交易的平靜而吃驚,而讓他震驚的,就是主子身上的病,那個孩子,居然說有把握!要知道,此病折磨了主子17年,是娘胎裡帶出的禍根,誰也沒有辦法。
若是吹牛,卻也不像,而且,自家主子,竟然不問緣由,不問出處地相信了!
還半卧在床上的男子瞧了瞧自家的大夫一眼,輕輕地笑了:「南凌,我也不知道,為何,我會如此信任一個陌生人。」即使是早知深淺。
只是那雙黑色的眼看向他的時候,莫名地,他就覺得,她說的,是真的。
宮寒伊走出房間,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她不想探究那人為何對她如此快走出攝魂香的引誘顯得無動於衷,也不想探究那人為何如此簡單地相信他。
她只是無比鮮明的感受到,自己再也不是過去的「傾世公子」宮寒伊了。
她沒有辦法與他人共處同一個地位談條件,她甚至只能接受施捨般的憐憫。
但是如果杜絕與這些人的來往,她相信,一定可以活的更加自在。
但是那個男子,確實很合她的脾性,若是前世就相遇,一定是難得的知己。
只是現在,經過剛剛的對話,重回朝堂的念想,再也沒有。
她算計了一世,除了家破人亡,什麼也沒有得到。
鳳落辰,若你是個明君,那也就不辜負我過去的努力;若你是昏君,自有人收拾你,但她最最對不起的,還是自己的家人。
今生今世,她不想再捲入是非之中。
等到這裡的孩子安定好以後,她就去宮家墓處,搭一個小屋,靜靜地活下去。
只是剛剛那人身上的病,很是棘手,她並沒有什麼出色的醫術,只不過,那玩意兒對她而言,太過熟悉,那是毒。
當年出師之時,大祭司曾讓宮寒伊苦背天下十種奇毒,都是上古偏方,現今多已失傳,但是若有人知曉,那就害人不淺了。
那人身上所中,便是奇毒之首——斷心。
在懷有身孕之時,便向母體注入七七四十九種毒,並非是什麼毒蟲,而是一些偏門藥草,食之無色無味,夾在安胎藥中更是難以發覺,再每日灌輸一點小小的驚嚇,長此以往,母體身體越加虛弱,孩子卻是吸收主要毒性,生產之時,孩子會正常誕出,至於大人,就是難產了。
這樣的毒,根本查不出來,而且孩子生下後身體冰涼,體弱多病,常人只會認為是懷孕時受了驚嚇的緣故。
只是,普通人不知道的是,這樣的孩子,多半活不過二十歲,滿月時身體忽冷忽熱,胸中似有萬蟲啃噬,痛苦不堪。
這不是什麼令人肝腸寸斷,望之膽寒的藥物,只不過,若論惡毒,此葯當屬第一。
——多用於宮廷爭寵。
宮寒伊的眼中神色難辨,凌越國的後宮,似乎——相當複雜啊。
她往自己的屋內走去,如果想要治療他,她必須有良好的身體素質,此時此刻若沒有能夠挺下來的體質,那人的毒,她還是沒有辦法。
斷心之毒,只有施以針術,方有希望。
宮寒伊摸摸下巴,雖知解毒之法,但是她無任何經驗,所以說可能成功一半,也是一種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