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愧疚
秦晚伊換了一身新衣,正準備趕往皇宮面見皇叔,忽然見一小宮女急匆匆趕進來:「慌什麼。」
宮女垂著頭,一雙小手因為緊張攥在一起,她用小而怯弱的聲音說:「殿下,丞相要進來看您,奴婢無能沒攔住他。」
秦晚伊沉著臉,姜楠青真會挑時候來,她冷笑一聲說:「本殿下很忙,沒功夫招待他,讓他先回府。」
「是嗎?」
一聲拖著長長尾音的,帶著幾分慵懶的男音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秦晚伊一個激靈,拉了拉外衫就往外衝出。
「殿下如此不待見我嗎?」
又是一個反問,秦晚伊見無法避過,找理由搪塞道:「我是真的有事。」
姜楠青撫上她冰冷的臉頰:「每次見殿下,都是避我如蛇蠍。」
秦晚伊如臨大敵一般盯著他,餘光一掃,哪還有宮女的影子,一個個都跑了個乾淨。她一火,聲音立刻提高几分:「這是我的青宮,不是丞相你想來就來的地方。」
「這些天你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出來,我很想你。」姜楠青認真的說,順勢拉住了她的手腕。
這一碰剛好觸到了秦晚伊的傷口,她疼的怒吼一聲:「滾。」
姜楠青凝視她暴走的神情,他猛然掀起她的衣袖,手腕一下暴露在他面前,只見白皙的肌膚上帶著淤青,幾道長長的血痕赫然印在上面。他帶著疼惜的輕輕吻上她的傷口:「到底發生了何事?」
「沒,沒什麼。」秦晚伊別過頭心虛的說,她再傻也不可能在姜楠青面前把事情和盤托出,「我不小心碰在桌角上。」
姜楠青沒再細問,幽幽的眼神里閃爍著疑惑的光,他忽然嘴角一彎,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一抹妖冶的,極具魅惑的笑意向她投來,秦晚伊看著他完美無瑕的臉,竟然微微一愣,曾幾何時他還是個清純的少年,如今他變成了這番模樣,美麗的讓人窒息。
再次回過神來之際,她已被壓向牆角,姜楠青極具侵略性的吻上她的唇,不留一點餘地的,纏綿的在她唇間徘徊,彷彿要抽走她的空氣。她軟軟的,無力地抵在他的胸口,每一次他對她做出僭越的事情,她都會傷心一次,少年可愛的讓人疼惜的影像變得越來越模糊。
「殿下,我愛你。」他從心底吶喊出這個聲音。
他不知如何去擁有她,他想愛著她,呵護她,可她卻躲得遠遠的,站在另一個白衣男子的身邊。他究竟哪裡配不上她,他有著無懈可擊的容貌,以及足以娶她的丞相身份。
「不要逼我,求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她紅著眼睛哀求道。
姜楠青的眼神在那一刻變得黯淡,變得無助,他緩緩鬆開她,為她整理被弄亂的衣襟:「對不起。」
一聲對不起算什麼,遲來的道歉又算什麼,下一次只是換來他變本加厲的蹂躪,她知道他有解不開的心結,她更清楚他的心結在她這裡。
「我們試著做回朋友,好嗎?」她懇切的問。
事情暫時緩和,姜楠青彷彿看見了一線希望,魅眸迎上她蒼白的臉,淡淡的說:「好。」
微風拂過,一襲紫衣偏噠,飄然間顯現出遺世獨立的美,可風再大,也吹不走他心中的愛,一份炙熱的,濃烈的愛意。
秦晚伊好不容易擺脫了姜楠青,這才來到皇宮找皇叔,宮內氣氛肅然,全然沒有勝利的喜悅。
馬公公小聲說:「陛下近來心情不大好,殿下找機會安慰安慰。」
皇叔端坐在御座上,手上拿著一塊玉佩,指腹反反覆復的在上面摩挲,暗沉的面容,沒有神採的眼神,不過十幾天的時間,皇叔變得如此憔悴。
秦晚伊看到了玉佩,上面還帶著乾涸的血跡,那不是皇叔送給她的那塊嗎。周轉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她多麼想對皇叔說那不是璐瑤姐的血跡,她多麼想說璐瑤姐還活著,可現實是殘酷的,如果她說了,那就是欺君大罪,很多人都會被牽連,孰輕孰重她能分的清。
她壓抑起情緒,輕和的對皇叔說:「請節哀。」
一雙充斥了悲傷的眼睛緩緩看向她,靜默片刻之後,蕪帝開口問:「晚伊的病全好了嗎?」
「是的,皇叔。」她小心答道,生怕說錯一個字會露出破綻,也害怕說的太多會讓皇叔更加心情不佳。
她這才知道皇叔是在乎璐瑤姐的,他在下很大一盤棋,不過借用了一下女兒。他的動作,他的神情都表明他很愧疚,很哀痛,是一個父親失去女兒的傷心。
蕪帝調整自己的情緒說:「好了就好,我不能再失去什麼呢。」
秦晚伊吁了一口氣,垂下眼說:「皇叔,對不起。」
蕪帝苦笑一番:「孩子,生死有命,她有她的命數。」
對,璐瑤姐是有她的命數,但不是死劫,是自由,她在外面活得好好的,對於欺瞞皇叔,秦晚伊深感愧疚,她鞠了一躬說:「此次與尹國開戰能夠得勝,離不開皇叔英明決策。」
「我不過是想留給你一個完整的國家,畢竟女子繼承皇位不易。」
她心中又是一顫,皇叔是如此重視她,重視的甚至超過自己女兒,甚至不惜把公主當成誘餌,多麼深沉的關愛。以前她把皇叔想的不堪,還與嘉順太后劃為一類,看來錯了,而且大錯特錯。
秦晚伊咬著唇,愣愣站在那裡,清秀的小臉神情複雜,黝黑的眼眸里夾雜了太多的情緒,憂傷的、愧疚的、感動的。
就在那一日蕪帝頒布了厚葬普安公主的旨意,她被恩准葬在離帝陵不遠的地方,莫大的殊榮,也不過是在秦璐瑤「死」去后。
秦晚伊覺得是種諷刺,身在帝王家無奈的,深深的諷刺,秦璐瑤是一顆棋子,那麼她呢,在看不見的黑暗深淵,她不過是眾多棋子中的一顆罷了。
問題又轉了過來,她不明白突然出現的黑衣男子到底屬於哪方,是皇叔,是秦璟宣,還是?
一如以往那般,秦晚伊遇見想不透的事情就去和安瑞成商量,他自立侯府以後,她找他也方便許多。
滿滿一桌子,都是安瑞成親自下廚烹飪,秦晚伊讚歎道:「南陽侯真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所謂蕪國男子的楷模。」
「來,嘗嘗味道如何。」安瑞成夾了一塊炒肉片放她碗里。
她端起白瓷碗,吃的津津有味:「比御廚做的好吃。」
安瑞成笑著說:「哪有那麼好。」
她一本正經的仰起臉:「真的很好吃,很和我的口味,要是能調你去青宮當我的專職御廚多好。」
安瑞成淡淡一笑:「也許以後會有機會。」
為了滿足她刁鑽的味覺,他對炒菜練習了許久,她那麼瘦,一陣風都能吹走,不養肥一點可不行。
吃著吃著,她用筷子戳了戳米飯,開始吐槽最近發生的事:「皇叔以為璐瑤姐在戰場丟了性命,可傷心了,皇叔對我那麼好,我卻做出調換他女兒的事,感覺自己像個罪人。」
「你呀,就是心柔,開始這個提議也是你說的,並且璐瑤在宮外生活的也不錯。」
秦晚伊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直直看著安瑞成:「還有一件事情沒給你說,在李元寶之前就有人救下了我,他又不說自己是誰,好奇怪。」
「哦。」安瑞成隨意刨了幾口飯。
「咦。」秦晚伊扯了扯他的袖口,「瑞成,你不好奇他是誰嗎?」
「只要他不站在你對立那行。」安瑞成簡簡單單答道。
「說的有道理,我還記得那雙冰冷的眼睛,是我們曾出宮避雨時遇見的那位男子,就是他沒錯。」秦晚伊肯定的說。
「晚伊無需多想。」安瑞成握住她的一雙柔荑。
不管是多麼深的漩渦,他都不想她被捲入,以她的單純的心性直面一些東西太過殘忍。
「好。」秦晚伊微微一笑,她想釋然,可怎麼放心的下,這件事情細細一想就不對,當時商量的時候,無非就這麼幾人,黑衣男子總不會是秦璟宣的人,所有焦點都指向失蹤的蕭晗,與安瑞成。
每個人心中都有秘密,她有,他也有,姜楠青也有,周圍所有的人都有,秦晚伊彷彿越來越看不懂了。
「晗姑娘有消息了。」
「真的。」她太過欣喜,以至於聲音都變了調,「在哪裡,她在哪裡?」
安瑞成溫柔地颳了刮她的鼻子:「別一驚一乍的,要記住你是皇太女,注意自己的言行,她在風尚宇身邊,沒有什麼大礙。」
秦晚伊賭氣地撅起小嘴,吐出憋在心中已久的話:「皇太女,在你身邊我不要當什麼皇太女,我就是你的晚伊。」
說到情動之處,眼淚花兒在眼眶裡打轉,她真摯地看著他,拉住他的手不願鬆開:「你不許騙我,在皇宮中我最信任的也只有你了。」
安瑞成沒有作答,只是把她攬在懷中,主動吻上了她殷紅的唇,用這種方式堵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用這種方式來表達他有多愛她,有多在乎她!
她放開心扉,徹底沉淪在他所編織的溫柔網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