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驚情
說話間,車子停在磚瓦房門前,大鐵門哐當一聲開了,門裡漏出一個四十餘歲的婦人,長得就跟小人書中的奶奶一般,臉盤胖而圓,嘴唇厚而寬,滿臉褶子,顴骨也和她男人一般高高的,身材敦實,腰圓膀粗,滿臉笑意,王一毛見了婦人,心下暗道,如果再塗上紅臉蛋,這可不就一個演社火的大頭娃娃么。龍志雲給眾人介紹婦人:「這是我老婆愛娃,天生是個瓜瓜(啞巴)。愛娃,快招呼大夥進屋坐,飯做好了木有?」,那婦人嘴裡咿咿呀呀,連比帶划。眾人心中暗暗稱奇。當下龍志雲夫婦安排三人進院,那院連場帶屋約莫有一畝大小,房屋四間兩層,坐南朝北,磚石砌就,上覆青瓦,是為正房,側邊還有兩間低矮一點的是為灶房,房檐下掛滿玉米棒子,高粱穗子、臘肉等雜物。院子則比較大,一溜匝的磚牆包個嚴實,中間開出一片菜地,裡面種著些半死不活的大白菜,院子東南角上一顆腰粗的柿樹,舞龍飛鳳的朝天空伸出枝椏。王一毛眼見這院房如此,心下想這房子必然極陰,果不其然,乍一進屋,王一毛感到身上涼颼颼的起了雞皮疙瘩,一種十分熟悉但卻說不上的感覺湧上心頭,搞得心裡毛毛的。
進屋坐定,王一毛細細打量這個房子,當中一個客廳,客廳左右各是一個房子,左手貼近山牆邊有一個樓梯直通二樓。三人在客廳八仙桌邊坐定,那龍志雲出去停車,啞巴婦人端出綠豆湯和十餘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本來王一毛心下極是飢餓,此時卻沒有絲毫食慾,他在一個碗里舀了半碗綠豆湯放在自己面前,焦發焦富卻不管三七二十一,擼起袖子把一盤包子、一盆豆湯吃喝了個底掉。焦發更是看一毛沒動筷子,罵了句「二球」就搶過豆湯一口喝掉,焦富看到不忍,從包裹里翻了半天,掏出一個蘋果送給王一毛,王一毛接過對焦富表示感謝,那焦發見狀對他弟說:「你也是個二球!」。
此時龍志雲回的屋來,見三人沒幾下就吃完了飯,心裡甚是高興。招呼三人上樓休息,樓上東二西一共三間客房,都是標準間,西面一間挨著樓梯,面積最大,採光最好,東面第一間背靠隔壁人家,山牆上留了一個窗戶,東面第二間獨門無窗,正對這樓梯,中間一個三尺左右的過道,過道頂頭沒留小窗,整個二樓陰暗鬱悶之極,王一毛透過安裝有防護網的窗戶朝外看,整個莊子一片死寂,毫無半點人跡,焦富窗下是另一戶人家一層瓦房的房頂,青瓦面上長滿了苔蘚。龍志雲安排焦家兄弟共住東邊第一間,王小毛住東邊第二間。龍志雲草草交代幾句,正要離去,卻被焦發攔住提起免收房費的事並提出獨住西邊一間,龍志雲憨憨一笑,說聲好,就領焦發去了院中,用白灰在靠近菜地的西邊畫了一個長方形的圈,啞巴老婆取出器具和茶水,那焦發就脫去上衣露出一身腱子肉賣勁的挖了起來,龍志雲搬了把竹椅坐在旁邊,不時指點一下焦發的掘進方向,兩人按下不表。
單說這王一毛自從進了龍家客棧,心裡就七七八八的不瓷實,第六感覺告訴他這裡不太對勁,第七感覺又告訴他說你杞人憂天了。總之王一毛一會後悔為了貪便宜住了這個店,一會卻安慰自己有地睡總比涵洞好多了。天很快暗了下來,王一毛想起爺爺說過:但凡一個宅子,陰氣太盛,易招鬼祟,於是從書包里掏出三張印刷版的「趙公明平安招財符」,走出門來,吐口唾沫在三個房子的門框上各貼了一張,心裡暗暗祈求財神爺保佑。看著符文上舉鞭騎虎的財神爺,他心裡安然了不少。於是信步走下樓來,焦發焦富正坐在桌子前和龍志雲聊天,啞巴媳婦還是那副笑眯眯的大頭娃娃像側立於旁,桌上一大盤包子已下去了一多半。「卧槽,難不成這家天天頓頓都吃包子?這啞巴媳婦整天到晚都是這副笑臉子?這家店處處都透著詭異,我得小心了。」王一毛心裡暗想。一見王一毛下得樓來,幾人面露尷尬,那焦富慚慚的笑道:哎呀,小兄弟,我們都以為你休息了,就沒有打攪你,這裡還有飯,你吃些?龍志雲也幫腔:是丫,是丫,你吃些。
王一毛不知為啥實在沒有胃口,他謝過眾人,故作閑暇般踱出門來,站在院中,焦發早先挖的那個菜窖已經成型。王一毛思摸著要不要去村裡轉轉。龍志雲跟了出來,一把拉住他:小兄弟,這附近黑來不安全,你不要到處亂跑。王一毛定睛直視他的眼睛,想從中看出些什麼,但龍志雲將頭轉開了。「我只想尋找我的狗,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王一毛回答說。
「哦哦,別亂跑。」龍志雲叮嚀完轉身回去了。
「這混蛋,答應了老子,卻不給老子開門。」王一毛看著那面大鐵門上的鐵鎖子心下暗罵。
這時,聽見門外嗚嗚的狗叫,是大黃,王一毛一個健步衝到門邊,低聲喊道:「大黃,大黃!」。
大黃嗚嗚的叫著,不停從爪子撓著鐵門,王一毛正想怎麼弄開這鐵門,突然大黃沒了聲音,不撓門了,王一毛彎下腰貼近門縫朝外看,依稀看見大黃嘴裡叼著個什麼東西飛奔而去。
王一毛心中暗自惴惴,直起身子想回去,剛一轉身,「媽呀,卧槽!!!!!」嚇得頭髮絲都直了起來。
不知啥時那啞巴媳婦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悄然站在王一毛背後,這一轉身,兩人差點撞在一起。「哎呀媽呀,婆婆,你差點嚇死我了!!」王一毛喘著氣說,那婦人也不說話,點亮一盞老式馬燈,單手擎起,和王一毛一前一後回到屋中。
屋中情形依舊,不過桌上的包子已然告罄,那焦發和龍志雲又弄了兩瓶酒整了起來。王一毛也在邊上坐了下來,如此這般時間到了十點多,兩瓶酒早喝光了,焦發的舌頭也大了起來,那龍志雲早都開始胡說起來,酒意到了八成。於是眾人各自收拾,啞巴媳婦招呼龍志雲進廂房休息,焦富扶著哥哥上樓休息,王一毛順手拿了一個手電筒在後面照亮。上了樓梯,王一毛轉身照了一下樓梯,冷颼颼的風從下面灌了上來,手電筒光線不及之處,黑黝黝的如同巨獸的大口一般。
王一毛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約莫到了午夜時分,突然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他悄然起身上前,趴在鎖眼上往外看,只見那啞巴婦人掌著先前那口馬燈,龍志雲手裡提著白天焦發乾活用的頭,站在對面焦發的門口。那婦人咿呀咿呀的指著門上的「趙公明平安招財符」對著龍志雲比劃,龍志雲啐了一口痰,伸手扯下那道符,擰巴成一個紙蛋蛋扔了,提起頭走了進去,「笑臉婆婆」跟著進去,並關住了門。
「卧槽,果真碰上賊人了!」王一毛此時反而變得冷靜起來,他摸到自己的書包背上,抓起床頭手電筒,悄悄走出門來,趴在焦發門鎖上往裡面看,只見房間內,笑臉媳婦掌燈,龍志雲提頭站於焦發床頭,床上焦發鼾聲如雷,那龍志雲一改白天的憨厚,在灰暗的燈光下,夫妻二人看著有說不出的猙獰兇惡。只見那龍志雲舉起頭朝著焦發的腦袋死命一掄,可憐那焦發頓時三魂升天,七魄入地,葬身在這異鄉的荒村野店之中,嗚呼哀哉!那龍志雲卻還怕焦發未曾死透,叫媳婦燈掌近些,又在屍身上補了兩下。這王一毛在門外看的是心驚肉跳,誰知後面事情更加離奇,那龍志雲斃了焦發,卻還有動作——從胸前取出一個黑色皮囊,將那皮囊口對準焦發肚臍眼,口中念念有詞,只見那屍身從肚臍處騰起一股黑煙,粗如手臂,不住價被那口袋收入囊中。再看屍身,已逐漸變得慘如白紙,軟塌塌的一灘爛肉撲於床中。王一毛心跳如雷,此時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手捂住他的嘴巴,乍驚之下,一毛同學一下蹦了起來,後面那人未了他如此反應,也蹦了起來。
王一毛定睛仔細看清,原來是焦富,只見焦富汗如雨下,嘴裡不住吸溜,禁不住想問他:「焦富,你咋咧?」焦富死命捂住王一毛的嘴,待兩人都鎮靜下來,這才鬆開手輕聲苦言道:「小兄弟,你踩我腳了!!!!你半夜不睡覺在這幹啥?」王一毛心裡暗想:「卧槽,我說那麼綿。」口中卻道:「焦富,你信我不?這是家黑店,你哥完了,我們快逃!」那焦富也趴在鎖眼裡往進一瞅,登時嚇的一交坐到,嘴裡正要大叫苦也,這回卻被王一毛一把捂住,連拉帶縋拖進焦富房間,兩人一看這房子四面磚牆,窗口被鋼筋封死,那裡還是旅店,分明就是一座吃人不吐骨頭的監獄,叫人到那裡逃去!
關鍵時刻,那焦富也不知道那裡來的一股勇氣,一把掀開窗扇,嘴裡大吼一聲;「開!!!」雙手握住防護網上的鋼筋死命往開一掰,那兩股拇指粗的鋼筋竟然活活被他拉開了一尺有餘,王一毛大喜:「天無絕人之路!」,但這響動也驚醒了隔壁龍志雲夫婦,只聽見促急的腳步身已經來到門前,灰黃的燈光已經從門縫裡透了進來。王一毛大驚,使盡全身力氣將一張單人床翻將起來,倒頂在門上。這時焦富已經從窗口破處跳將下去,王一毛伸首望去,只見下面還是剛才的景象,屋頂上的青瓦苔蘚完好無損,絲毫看不出一個百八十斤的焦富跳下去的痕迹。只聽哎呀一聲,焦富在下面喊:「糞坑!」王一毛低聲喊了兩句,下面再沒了聲響。
王一毛心想:「壞了,這是被贓物迷了眼,分不清真假了。」環顧四周,屋裡僅有兩張床,一張被自己頂了門,中間一個床頭櫃,地上被褥雜物撒了一地。王一毛靈機一動,一個骨碌翻進床下,伸手把那些被褥攏在四周。這龍志雲終於撞開房門,氣哼哼的衝進房間,他來到窗前查看了一下,掌燈婆婆在旁邊咿咿呀呀,連比帶划,龍志雲回首說道:「不急,隔壁還有一個童子雞,先收了他,玄氣袋就滿了,這個跑不了,待會抓回來,瘦的填坑,肥的切做臊子,加了佐料味道更好呢!」。說罷,夫妻二人就去了王一毛的東二號,不一會又返了回來,這回變得有些氣急:「這小子果真有點道行,竟然一道溜了出去,不過量你們也逃不出大仙的五指迷魂陣!!!他吩咐媳婦:」你去找個燈籠,我們出去抓人,哦,對了,把你吊肉的鉤子和繩子帶上!」
王一毛躲在床下大氣也不敢出,直等聽見二人下了樓梯,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又強憋了七八分鐘,才從床下溜出來,偷偷伸首看看窗外,只見院子里,龍志雲夫婦提著一人一個白紙燈籠,那笑臉婆婆身上還七七八八帶了一堆雜物,兩人四處查看了一番之後,魚貫出了院門,一個朝東,一個朝西追了出去,夜幕中,只見兩個白紙燈籠在莊子里轉悠,甚是滲人。
王一毛這才緩過神來,起身小心翼翼的下了樓梯,出了屋門,抬頭看天,竟然沒有一絲光亮,他繞到窗下,只見一個兩米見方的糞池,周圍糞水淋漓,污穢橫流,不禁吐吐舌頭,心下暗自慶幸:卧槽,幸虧剛才沒跳。轉身輕步來到門前一看,鐵將軍把門。「卧槽,你不鎖門能死啊!!」轉念一想:「那龍志雲提到這裡設了什麼迷魂陣,就是出得門去,敢問路在何方?兩個魔頭此刻都在門外,自己這裡反倒是最安全的。」隨即釋然,但又不禁為焦富暗暗擔心起來。
此時,鐵門外忽然傳來撓門的聲音,王一毛大喜,隔著門輕呼「大黃,大黃!」,門外大黃嗚嗚直叫。王一毛心生一計,將手中手電筒打開,對門外大黃說:大黃接住了,使勁跑就可以!那狗和王一毛心意相通,這邊王一毛隔門扔過手電筒,那邊黃狗接住就跑。王一毛心中暗嘆:「好狗狗!!」。環顧四周,那恐怖屋王一毛是絕對不敢進了,思索了一下,折了三根草頭簽,
撅巴撅巴扔在地上求了一簽:震乾離,生門在東南。往東南一瞅就剩那棵柿樹。王一毛徑直來到院角的柿樹下,噌噌爬了上去。這柿樹生的高大,只是枝疏葉稀,掩不住人跡。王一毛爬到半截,挑了一處三叉枝坐定,再看莊子,只見兩隻白紙燈籠一東一西繞著莊子轉動,時而複合,時而分離,遠處暗暗的一束黃光,正是大黃口中的手電筒。這王一毛折騰了一天一夜,此時再也堅持不住,竟然在這樹丫上沉沉睡去。這真是「少年下山逢劫難,幸得聰慧躲天關,。。。。。。兄弟你再加把勁,和大黃一起把魔頭干翻!呀呼嗨!」(nnd,實在接不上了)欲知王一毛同學能否逃出生天,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