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章 一箭三雕落陷阱(下)
「你都做了良娣了,還有什麼可擔心的?」憐星看著她,手這話,明顯有些底氣不足。
白綺晴走上前,貼在憐星的耳邊道,「你活一天,我就一天不得安生。」
一聲匕首出鞘的聲音,憐星下意思地一躬身,手被兩個青衣人拽著,半分動彈不得,只能狠狠瞪著她。憐星的目光轉向紅彌,紅彌只是一笑,並沒有搭救的意思。
白綺晴手中的刀,又用力推進了幾分,憐星一咳,血噴到了她的臉上。
白綺晴手中的匕首,從她的身體里抽回來,從衣襟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臉上的血,「我的妹妹你放心去吧,姐姐會每年都給你燒紙錢的。」
白綺晴將匕首一扔,又擦了擦指間的血,笑道:「也不知道這莫阡嫿搞什麼明堂,到手的把柄反過來送給我。」
是莫阡嫿!讓她死在自己親姐姐的手裡,好狠!
白綺晴轉身,帶著身後的人,離開了樹林,憐星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用手捂著傷口,努力了幾次都爬不起來,一隻快馬飛馳而去,她還剛抬起手,還沒來得及發聲,面前已經只剩下一陣灰塵了。
她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努力睜開眼,見一個人越走越近,她報著最後的希望道,「救我,救……我。」話說出來,別淹沒在秋風中,一點都聽不清。
而那人走近了,蹲到她面前笑了笑,「可我不想救你呢。」
是幽藍,她一直藏在樹上,將剛剛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救我……王爺……」憐星氣息微弱,變得語無倫次。
幽藍輕笑一聲,「王爺?哪個王爺呢?溪王爺,還是魏王爺?」
憐星抬頭想看清她的表情,卻只能頭不住顫抖。
「實話告訴你吧,就是魏王爺讓我跟著你的。你在冀州時你救了他,他不殺你,可你不想想,且不說你害了小世子,你一個溪王府的細作,他又怎麼會救你呢?」
憐星苦笑一聲,只是嘴邊流出了更多血而已,她還記得,那個這些年,在她心裡近乎神話的男人,拍著她的肩膀說,「本王信你。」
那個男人,一次次接過她熬的湯,她熬的葯,她也曾在他沉睡的時候,輕輕吻過他的手指。
他起初不殺她,是因為想日後利用她對付少陵,後來不殺她,是因為她背了他幾里路,去找大夫。現在讓別人看著她死去,只因為莫阡嫿想要她死。
細作被發現的一日,敝履都不如,是她在世間想起的最後一句話。
幽藍見憐星的眼眸,再沒有一絲光芒,轉身騰空而走。
白綺晴帶著人再回來的時候,地上就只有兩片猩紅的血跡了。
白綺晴在四周看了一圈,都不見憐星的屍體,剛剛她聽到馬蹄聲,知道有人過來,便走到樹林中躲了起來,這一會兒功夫,憐星救不見了。
她不可能活了,可是一具屍體,又能說明什麼呢?重要的事,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她了。
她也不再做停留,帶眾人離開了。
易州城魏王府中,阡嫿走在後院的青石路上,秋風吹過耳畔,帶著微微的涼意。
阡嫿的靠一棵樹下,這棵樹樹冠極大,遮住了大半陽光,聽著風吹密葉,悉悉颯颯,難得的安靜。
雲揚站在後窗口,看著她水青色的雲羅裙,眸色淡淡,看不出情緒。清絕,美絕,卻彷彿這時間的紛繁冷暖,都入不了她的眼。
半晌,阡嫿緩步走回客房,煮好了茶,剛剛坐下,便聽到一陣敲門聲,「王嫂夫人,我進去了。」
阡嫿的柳眉微微一蹙,道:「進來吧。」
阡嫿輕撩了撩茶杯口的熱氣,低頭剛要喝,變見一隻修長而白膩的手,倏然而過。步無涯端過那杯茶,在鼻間嗅了嗅,眼眸閃爍著笑意,吹了吹,大喝了一口,「王嫂夫人煮的茶,果真是人間難得幾回飲啊!」
王嫂夫人!多怪稱呼,就如他人一般。紅衣艷艷,膚白勝過女子,就連剛剛上過戰場的一雙手,都保養得這般好。
阡嫿是極反感男人離自己太近的,他剛剛的一個奪茶之舉,她袖中的繡花針,差一點就飛了出來。
「好喝便多飲一些,至於王嫂夫人?莫不是在說我?」阡嫿剛剛抓空的手,早已重新拿起案上的茶杯,又為自己燙了一杯。而她眸色淡漠無餘,卻不看他。
「當然是你,你是雲兄的妻子,雲兄又是王爺,有什麼奇怪的?」步無涯低頭吹了一下,又大喝下了一口,淺褐色的眼瞳中,笑意自然散去,臉上是難得的正經,他這樣的人,正經起來,反而彆扭。
「我已下堂,你便不改這樣稱乎。」阡嫿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睇向步無涯。
步無涯的眸色一凜,他不曾想,他竟被她的目光攝到,他眨了要眼,唇邊勾起笑意,「你不喜歡,我換一個稱呼便是,還沒有介紹,鄙人步無涯。」
阡嫿只是淡淡一瞥,「我已然知曉,大可不必介紹。」若說他放蕩不羈,道是不盡然,他分明有種傲氣,和深藏的厭惡,此人城府極深。
步無涯游遍三國,什麼樣的女子沒見過,這麼冷得,還是第一次,冷到讓人幾近忽視她的美貌。他不禁有些同情雲揚了,這是在家裡養了一尊冰塑像啊!能看不能把玩啊!
「你這是用什麼水煮的茶,味道這麼特別?」步無涯自己上前又倒了一杯,喝乾凈了,先是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茶杯,轉而抬眼問道。
「井水。」
步無涯頓時不只該再說些什麼,一般口感極好的茶,不是用露水,便是用的雪水,還講究第一場,最後一場什麼的嗎?
雲揚從門外走進來,道:「步兄幾時回來的。」
步無涯朝雲揚看過去,笑道:「剛回來,先來和王嫂……,不,莫姑娘打聲招呼。」
雲揚輕輕扯了扯嘴角,也未再多言。
幾日後,千秋城中,車馬穿行,叫賣聲聲,如往日一般繁華。
阡嫿一聲水青色錦袍,緞發高束,一雙同色的步靴,行走在渲嚷的大街上。今日,是青羅的生辰,從前再多的埋怨,近五年過去,她有的時候,還是會想她。
這些年,她每每猶豫不決的時候,都會想問問她,她這麼做究竟對不對。而她與她的緣分,止於了那場大火,終究是應了她的那句話,沒有人可以一直陪著她。
她在乎的人,在乎她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要麼背叛,要麼死亡。
阡嫿見路邊的紫茉莉,開得正好,便折下了幾枝,用絲帕系好了,安放到了她的墳旁。
阡嫿蹲在墳旁,拔出酒塞,將一小壇酒,灑在了她的墳前。
墳修葺雖不算極好,墳旁卻沒有一棵雜草,想來是雲揚命人常來祭她。
「青羅,這麼久才來看你,你可會怪我?」阡嫿的眸中凝著些許悲色,秋風掠過,她將眼睫一斂,便再看不出半分情緒。
「你為了她背叛了我,他又為了你,背叛了我。可是青羅,我不恨你。」
阡嫿緩緩站起身,秋風拂亂了她高束的發,幾縷飄散在額頭,遮住她光潔的額頭,凌亂而倔強。
太子府中,白綺晴換了一件大紅的百褶裙,在梳妝鏡前打扮了多半個時辰,才滿意地站起身來。
紅彌上前道:「良娣,她的屍身還找不找?」
白綺晴笑道:「人都死了,一具屍體找不找得著有什麼要緊?」她說罷,伸手搭在紅彌肩膀上,柔聲道:「以後你還是我妹妹,本良娣不會虧待了你的。」
紅彌笑著點頭,原本放鬆的身體,瞬間滲出了冷汗來,自己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落日十分,白綺晴指點著家丁修後花園,紅彌小跑過來,趴在白綺晴耳邊低聲了幾句。
白綺晴眸色不改,繼續在後院走走看看,紅彌快一步擋過去,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簪子。
白綺晴拿起來看了看,從後門走出了府去。
夜,樹影婆娑,樓影綽綽。
阡嫿在千秋城,城門旁的一家客棧入住,這家客棧的人不多,清凈。
夜半十分,阡嫿隱隱聽到有人進了屋子,剛睜不眼,來人便在她的胸口旁一點,抱著她從窗戶跳了出去。
抱著自己騰飛的這雙手臂,纖瘦,這人身材也不高大,似乎此自己還要矮一些,是一個女子。她一路只覺出秋風襲透中衣,冷意遍生。
接著那女子落到地上,將她扔在了地上,憎惡而狠絕。
而她,全身生疼,卻動一下都不能。
穆世沁將臉上的面巾一扯,露出了她濃妝重粉的臉,硃紅色的唇,勾起詭辣的笑意。
「莫阡嫿,我們當真是許久不見啊!」她眸光忽而轉為狠厲,「不,我們不久前在洛州城還見過,應該說是我見過你。」
阡嫿的眼眸微顫,在洛州,莫非她殺楊煜的時候,她就在遠處?她連環借刀殺人,卻不想把自己也算了進去。
穆世沁拔出腰間的匕首,邁步走過來,蹲到阡嫿面前,笑道:「你這張臉,我早就看不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