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三地思
苒果既不說話也不讓道,傳令兵盯著苒果一張明艷不可方物的俏臉,魂魄出竅,淫笑道:「小女子,兵慌馬亂的,要不隨軍爺走吧,軍爺給你找戶好人家,保你一生吃喝不愁。www.」
苒果面如冰霜,沖身後道:「申配,他的聲音,你可記下了?」
「苒姑娘放心,小的都記下了。」申配答道,又模仿傳令兵的聲音道,「兀那女子,你是哪裡人氏,快快讓開道。」
申配是范進收羅的人才,極擅易容術,模仿他人的音容相貌幾乎可以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此番跟著仇九出來,就要為了配合實施錦囊妙計。
申配的表演,使傳令兵意識到危險就在眼前,但不待他有何動作,眼前忽然飄過一朵白雲,然後脖中一涼,「咕咚」栽下馬來。
申配仔細擦去傳令兵臉上的血跡,從懷中掏出一團膏狀物,一邊端詳,一邊在自己臉上塗抹。倒飾了一番后,抬頭看著苒果,用申配的聲音道:「苒姑娘,如何?」
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一般,像極了!苒果看得目瞪口呆,片刻後點點頭,將馬韁遞於申配,目送申配騎馬隱入夜色中。
王邑去了近一個時辰,仍不見迴轉,眾將正議論是不是該派兵增援,申配扮演的傳令兵適時出現。
申配捏著嗓子道:「王大將軍有令,各營勒卒自持,不得擅自出兵,防止敵人乘機出城偷襲。」
「何標統,前方戰事如何?」一個將軍問道。
原來那個傳令兵姓何啊,申配不動聲色,道:「差不多了,就是姓仇的棘手些,不過也無所謂,畢竟惡虎還怕群狼,他一人獨木難支。」
眾將聞言放下心來,各自回營安歇,準備天亮后的大戰。
但等不到天亮了,王邑帶領的十萬莽軍苦等援軍無果,被龍之隊全殲,王邑乘夜隻身得脫。仇九和劉秀立即揮師昆陽城,乘勝直撲城下的莽軍。范進見仇九得手,指揮城內守軍乘勢出擊。莽軍群龍無首,被內外夾擊,登時大亂,根本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便紛紛奪路逃命。漢軍兵合一處,尾隨掩殺,莽軍丟盔卸甲、屍橫遍野。莽軍逃到滍水時,適河水暴漲,士兵慌不擇路,冒險涉水,幾萬人被淹死,屍塞河道,滍水為之不流。殘餘的莽軍踩著屍體架起的浮橋,僥倖得脫。
百萬莽軍覆滅於昆陽城下,朝野震動,新莽政權元氣大傷,已呈風雨飄搖之勢。
昆陽之戰後,仇九離開漢軍,再返錫崖嶺一帶,尋找茵兒。五兄弟不忍與大哥分開,亦追隨而來。苒果返回天山,照管仇九的幾個孩子。范進在劉秀苦苦挽留下,留在軍中,擔任軍師之職。余童、彭良與欒布,三人軍職在身,不能擅離,隨軍行動。江祭酒年事已高,受不了長期顛沛之苦,與仇九把酒告別,返回宗門。
儘管希望渺茫,仇九仍抱著一絲茵兒會突然出現的希望,所以接下來的一年時間,仇九與五兄弟都盤桓在王莽嶺(因劉秀被王莽手下追趕故事,錫崖嶺已更名為王莽嶺),每日飲酒賞景,憑弔屠雄,尋找茵兒。
第二年中秋之夜,仇九與五兄弟在亭中飲酒賞月,五兄弟呱嘈不停,一刻也不讓人安生。對月思人,仇九內心煩躁,端了杯酒,踱步出亭,獨自來到茵兒墜崖的地方,仰首觀月。
一陣冷風吹來,仇九惆悵滿腹,低聲吟哦:
「皓月當空伴雲升,清暉如水照孤人;
一問佳人今何在,星月不語寂無聲;
再問佳人今何在,松濤齊喑夜深沉;
三問佳人今何在,秋風長夜可衾冷。」
仇九吟罷,將杯中酒傾入了崖下。
「好!」「好詩!」「大哥好文采!」
……
「誰讓你們過來的?」仇九轉身,笑看五兄弟。
「大哥,不是我們要打擾你,三哥來信了。」王金道。
「哦,拿來我看。」
「大哥,在這裡。」王土遞上一小塊薄絹。
仇九抖手展開,借著月光輕聲讀到:「綠林已過潼關,赤眉亦至榆林,新莽覆滅在即,大哥速來手刃仇人。」
……
仇九與五兄弟趕到時,義軍對京師已呈合圍之勢。十一弟項不漢隨赤眉軍而來,亦在其中,聽到大哥到來的消息,連忙過來相見。
京師城下,十一兄弟第一次聚首,軍帳中環桌而坐。
范進道:「京師城高牆厚,易守難攻,義軍連續打了幾天都拿不下來。不過既然大哥來了,明天定是破城之日。」
余童嗡聲嗡氣道:「大哥,別聽三弟的,我們幾兄弟都知道,三弟一肚子鬼點,破個長安城算得了什麼?他是在等大哥,不然京城一破,莽賊被人萬馬分屍,大哥就沒有親手報仇的機會了。」
彭良道:「倒是赤眉攻得緊,憋著勁要首先破城,搶奪御璽,問鼎天下呢。」
仇九見項不漢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向范進丟了個眼色。
范進會意,道:「十一弟,三哥勸你一句,天命有授,不在項楚,你還是及早過來跟我們在一起吧。」
「小弟我……」項不漢面露難色。
「十一弟。」仇九道,「忠言逆耳,你范三哥說的一點不差。不過親情難捨,大哥也不勉強你。想當年,大哥與你在楚王島上,曾經約法三章,兄弟情義不可廢,因此大哥答應你,破城之時,便是龍之隊身退之日,決不與你們項家為敵。至於將來是項家坐天下,還是劉家復漢,大哥一概不插手。」
項不漢被范進和仇九一番話說得汗顏無地,面色漲紅,囁嚅道:「大哥,我……」
仇九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十一弟不必拘謹。將來如果不順,可來天山找大哥,大哥始終認你這個兄弟。」
「嗚……」感動、無奈、難以取捨,項不漢五味雜陳,不由哭了。
欒布就坐在項不漢身邊,拍著項不漢肩膀道:「大老爺們,哭什麼?兄弟相聚,高興才是!」
仇九道:「二弟,九弟,十弟,你們三個軍職在身,自然要隨劉秀打天下的,真到了刀兵相見的那一天,你們三個定要維護十一弟周全。他若有個三長兩短,大哥可不答應!」
三人站起身,拍胸脯做保證。項不漢亦霍地起身,抹了把淚漬,決然道:「大哥,小弟想好了,殺了莽賊后,小弟就跟大哥走!」
仇九撫掌大笑:「哈,這才是大哥的好兄弟嘛!」
「是啊,這才是好兄弟嘛!」五兄弟撲到項不漢背上,疊起了羅漢。
第二天,范進開始動真格的,請出了紅衣大炮,兩炮射穿二道城門,漢軍一涌而入。漢軍勢不可擋,莽軍且戰且走,拚死護著王莽逃上漸台。
漸台高達十五丈,是一個四四方方,方圓數百丈的高台,一條窄小的陡梯直通漸台,滾木雷石、滾油熱湯雨點般打下來。義軍層層圍定,仰望高高的漸台,一籌莫展。
高台上,一個人往來穿梭,指揮調度。這不是手下敗將王邑嗎?仇九眼一眯,張弓就射,赤焰箭劃出一條紅亮的直線,正中王邑,將他釘在了廊柱上。
乘漸台上莽軍亂成一團,仇九凌空拔起,飄飄落在十丈高處的窄梯上。有那機警的莽軍見機得快,五六桶滾油瞄定仇九兜頭潑下。
眼見仇九在劫難逃,高台下,漢軍中響起震天般驚呼聲。余童、彭良、欒布、項不漢,這幾個不知仇九身懷異寶的,甚至失聲慘呼「大哥!」嘈雜聲中,仇九卻詭異地從眾人視線中消失了,然後突然又冒出來,雙腳一彈,身體再度拔高,掠上了漸台。
天龍劍揮灑而出,碩大的龍首毀天滅地,猶如一台巨大的絞肉機,吞噬著一切敢於靠近的生命。漸台上的莽軍亡魂皆冒,紛紛後退閃避。人潮退盡,露出了面色灰敗的王莽。
「王莽,當年殺我全家,可知有今日之報?」仇九劍抵王莽咽喉,喝問道。
王莽倒還算鎮定,注目仇九,居然笑了笑,道:「殺一家而定天下,功耶,過耶?朕不怕死,朕所遺憾的是未實現生平抱負。仇少俠,你動手吧,朕以天子性命足可告慰你張家百十條屈死的怨魂了。」
「好,念你還有點氣節,仇某賞你一具全屍。」仇九曲指彈出,點了王莽死穴。
此時漢軍已湧上漸台,正屠戮王莽殘餘。仇九再不回顧,飄身下了高台。
「大哥,等等我們。」五兄弟魚躍而下。
「大哥,我來了!」項不漢順窄梯疾速而下。
……
「九哥哥,你還好么?苒姐姐,但願你不要負我一片苦心。」余家村,河堤上,茵兒一襲紅衣,望著淙淙河水喃喃道。
茵兒墜崖,是被竇成掌風逼下去的,並未受傷。身在半空,突然冒出成全仇九和苒果的念頭,所以仇九下崖尋來時,她口銜蘆管,就躲在洄水灣的水下。隨後偷偷來到余家村,伺奉義父義母,也就是余童的父母——余江夫婦。
「茵兒妹妹啊,你真的好傻,你這樣做,反而讓姐姐我進退兩難,唉!只苦了張大哥啊!」三角谷涼亭中,苒果獨坐出神。仇九大仇得報,遵先父遺命,已然恢複本姓,苒果口中的張大哥,正是仇九。
苒果返回天山宗后,帶著仇九的四個孩子搬進了三角谷,親自教授武功。龍霖將徒弟的失蹤,怪罪在仇九頭上,也氣咻咻跟了過去。
「仇好報,恩卻難酬!茵兒、果果,你們都是我的恩人,這樣了局讓我如何自處?」格達峰上,張九負手而立,眺望三角谷方向。
「大哥,想嫂子了?」哪兒都少不了五兄弟,最先過來的王金道。
「說誰呢?」仇九頓時頭大,轉身瞪眼道。
「大哥,你瞧瞧,愁眉苦臉的,都寫在臉上呢,還不承認!」王木道。
「大哥,有我們兄弟陪著,不亦樂乎?」王水引用古聖名言,害張九酸倒兩排牙。
「六哥說的對啊,我們兄弟在一起,多開心啊!大哥,你可不能重色親友啊!」王火氣鼓鼓道。
「大哥,我們兄弟都商量好了,準備寫封休書回去,把大哥的五個弟妹全打發了!」王土表決心。
張九哭笑不得,正想逃離五個活寶,項不漢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介面道:「大哥,小弟也想好了,終身不娶,就陪著大哥!」
「滾!全給我練功去!」張九終於忍無可忍,徹底爆發了。
「大哥,我們兄弟已然天下無敵了,練什麼功啊,有那時間還不如喝酒呢!」王火腆臉道。
「大哥要去十方界,想親自問問雲先生,那首謁可有破解之道。你們若不想跟著的話,隨便!」
張九此話一出,效果石破天驚!六人稍一愣神,猶如火燒屁股一般,刮一陣風就跑沒影了。畢竟,誰也不想被落在九洲界啊!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