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白易最後是怎麼失去意識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記得胸口堵了一口血,被突然反噬過來的力量逼著吐了出來,然後就是沒了知覺。慕容潯也沒好到哪裡,他見白易不知為何突然吐血,就有些慌了。立馬喊來管家給他去醫院,哪知剛吩咐完,自己也軟了身體倒在地上。他意識很清醒,身體卻不受控制,彷彿靈魂和身體突然斷了聯繫。
他知道管家不急不忙的為他穿衣服,然後再送他去醫院就和每一次自己失控了一樣。這麼多年,管家已經習慣他家這樣的少爺了。也知道他被送去的依舊是那家自家開的醫院,為自己整治的也還是那位李專家。反反覆復的檢查了三遍,他聽到李專家說,他沒什麼事情和以前一樣,多休息就好了。
只要慕容潯自己知道,他和以前不一樣,他覺得輕鬆了不少,身體也比以前強了很多。毀滅變得很安穩,自覺地淺眠著很乖順。這些都是白易給他帶來的,這些都是他活下去的動力,這些都還他重生的祭奠。他無聲地笑了,真誠的笑了。慕容潯想,這一次,真的可以安安心心的睡一覺了,醒來什麼都是新的,什麼都會變得好的。
只是真的會變的好嗎?這樣的結果誰也無法保證,他受的傷大多是身體上的,或許睡上一覺就會好,那麼白易呢?他被自身的傳承誤傷,又被慕容潯的毀滅攻擊還被反噬。即使他在受上天的眷顧,也在劫難逃了。他的刺青博愛本就是八大傳承中最為平和的力量,可化解痛楚、舊疾甚至是再生。但終究不是能和毀滅這樣帶攻擊性的傳承相比的,不被侵蝕已是萬幸,遭到反噬無可厚非。
白易被送去了醫院,沈青煜自早上就有些隱隱的不安。時至白易吐血,他心口一疼。他蹙緊了眉,喃喃自語:「白易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危險。」說著就開始給他打電話,電話始終沒有人接,他又接著打,打了數十個也不見有人接,就急了。他肯定白易一點出事了,他閉著眼睛專註的感受了下,是在東南方而那邊只有一個醫院。
沈青煜這次是真的慌了,他從沒這麼心慌過,那是即將逝去的感覺,自己再怎麼用力抓住也抓不到、碰不到。等他感到醫院,他看到白易臉色慘白的躺在病床上。沒有一絲絲生氣,好像已經長眠。
沈青煜獃獃的看著他不知所措,他就那麼靜靜地躺著,不聲不響不說不笑。他怎麼能一聲不吭的躺在這裡。早上明明還好好地,活生生的坐在他的面前,還和他說這話,還說認識他真好,現在怎麼能一個招呼都沒打成了這樣。讓沒有準備的他打擊很大,就只能獃獃的看著他,連病房都不敢進。他害怕聽不到白易的心跳,害怕感覺不到他的體溫和呼吸。
彷彿這樣的打擊對沈青煜還不夠,走出來的醫生看了他一眼說:「你是病人的朋友吧,麻煩通知他的家人,病人即將停止呼吸。趕快到醫院來,準備準備。」醫生的話很含蓄,但意思不言而喻,準備什麼大家心知肚明。沈青煜抬手撐著身體,他聽到了什麼?醫生說了什麼?病危?是了,今早還嬉笑的人如今就要死了,真的就要死了。
沈青煜一步一步的走進去,他只能感覺得到白易極淺極淺的呼吸聲和幾乎停止的薄弱心跳。他紅了眼眶,那是一種說出道不明的悲痛,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也不知道他還能做些什麼。他慢慢跪在床邊,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他。他就這麼躺著,這樣安靜的讓他心疼,讓他躁動,他想做些什麼,但是他什麼也不能做。
最後沈青煜閉了閉眼睛,在白易身上找到了手機,給白琴打了一個電話,通知了她一聲。沈青煜蹙眉,與白易他什麼都不是,就連給他簽字的權利都沒有,他到底能做什麼,還能做些什麼?他坐在地上,靠在床邊抬頭看著房頂發獃。沈青煜覺得突然天就塌了,毫無預兆沒有絲毫預警和提示,就這麼無聲無息的塌了。
白琴接到電話還在和姐妹團逛街,神色大變后突然摔在地上,眼淚像決堤的江水止不住。幾個女孩子嚇得不輕,紛紛過來扶著,問她怎麼了。白琴淚眼朦朧的說:「我哥進醫院了,醫生說病危。我哥他身體很好,怎麼會病危,怎麼會。我要去醫院,我要去問他,怎麼能一聲不吭的進了醫院。」說著還大吼了起來,掙脫幾人就要去醫院。
幾個女孩也是愣了愣,早上不還是好好的,現在怎麼會?一邊拉著情緒不穩定的白琴一邊打車,白琴坐在車裡一句話都不說,就是不停的抹淚。姐妹幾個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就不停地催司機快一點。
幾個人打車到醫院也就十幾分鐘,到了病房門口,白琴突然一下癱倒地上,用手掩著嘴巴泣不成聲。這對她就是滅頂的災難,她就這麼一個哥哥,怎麼能就這麼去了留他一個人了不牽挂。腦海里還有哥哥敲她頭,給她送東西的畫面,那麼清晰那麼生動,好像就在昨天。白琴不願相信他也和他們的爸媽一樣,躺在這床上就再也醒不來。
幾個人的聲音引來了剛才離開的醫生,他慢慢走過來問:「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麻煩跟我來簽字。」沈青煜聽到『簽字』也回了神,站起身走了出來,就看到坐在地上不斷抽噎的白琴。幾個女生像他點點示意了下,都沉默下來。她們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假如是你的親人病危,你還能這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沈青煜伸手拉起白琴,對她點點頭道:「白易會沒事的,一定會的。」只要我還在,即使是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他後面半句沒有說,因為這些白琴和白易都不用知道。白琴就這他的手站了起來,使勁的點頭。沈青煜陪著白琴跟著醫生後面走,然後進了辦公室。
醫生拿出報告單說:「病人受到多方傷害,造成內臟多出破損,大量出血。這些都不是致命的,他的神經受到了壓迫和致命性攻擊,可能會變成植物人。現在他的呼吸微弱,即使是手術希望也不大,兩位最好考慮一下。你們兩位誰是親屬?」白琴顫顫地說:「我是他妹妹,家人都不在國內。」
醫生點點頭,在白大褂的上衣口袋裡拿出筆遞給白琴說:「這是病危通知書,請簽字。如果病人在醫院期間,自然死亡醫院將不承擔任何責任。」白琴一邊抹淚,一邊接過筆顫抖的寫下『白琴』兩個字,那是多麼沉重的兩個字。那是他哥哥的生命,是唯一血脈想連著的親人。
白琴一步步離開醫生的辦公室,由沈青煜陪著走進白易的病房。如果是她一個人,她一定不敢走進去,不敢看她的哥哥這樣無聲無息的躺在那裡。她好不容易才對父母的死釋懷,又怎麼能面對如此沉重的打擊。白琴遠遠地站在門邊,再也邁不出下一步。她就這麼看著他的哥哥躺著,躺在這窒息的安靜里。眼淚又一次浸濕了眼眶,她無法接受收那麼寵愛她的人,可能即將逝去,即將遠離她的生活。
白琴無聲的喊著:「哥,哥,哥,哥.......」如果多喊幾遍他能醒來,她會不惜將從前沒有喊過的日子都在彌補一遍。這要還能醒來,只有還能笑、還能哭,怎麼都好。沈青煜默默地看著,這就是血脈相連的親情。而他算什麼呢,不過是一廂情願的朋友罷了。沈青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的決絕。那是帶著堅定的轉身,他一定會帶著希望回來的,所以白易啊,你一定要挺住,堅持住。
白易躺在病床上,陷入了深層睡眠。他的內臟幾乎全部停止了運作,就連血液流動的速度也都變得緩慢。如果沈青煜細心點就會發現,他敞開的衣領下是博愛的印記完全顯現的樣子,博愛的大部分力量也全部被激發。這此時禍福相依的,如果沒有白易的堅持,博愛也不會再受到攻擊時自覺形成保護,減小了很大的外在傷害,不然現在估計就剩下一堆血肉了。
博愛的第二個特性是『隔拒』,既能隔絕身體與外界的聯繫也能抵擋外來傷害。博愛已經自發保護了白易的內臟,開始慢慢修復,速度自然是極緩慢的。沈青煜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情打擊的失去了理智,也不能保持清醒的頭腦,不然他怎麼會看不出來呢。這一次血玉也抵擋了不少痛處,不然白易也堅持不了那麼久。
因著博愛的作用,血玉披上了一層紅色的暖光,慢慢散發著自身淡淡的白光。而白易的靈魂與身體也分離了開來。隨著風,伴著歲月無聲無息的流浪著,他在一處安寧的湖邊,發現了一個密道。他好奇地順著密道一直走下去,然後他見到了一個女子。一個睡在冰床上的年輕女子,她睡得很安穩而沉靜。
女子身著大紅的琉璃紗裙,露在外面的皮膚更顯白皙。她的頭髮是散開的,很長如錦布一般絲滑、透亮。白易慢慢走過去,放輕了步子,生怕一不小心就驚醒了她。那是一個精緻的女子,眉眼如畫朱唇不點而紅,最美的是她眉間的花鈿,艷紅的蓮花印並不妖艷,十分細緻而美觀。平放的左手上僅僅戴著一個水藍的鐲子,另一隻手緊緊握著一柄玉簪。
玉簪也簡單,翠色的長柄上面是隨意彎了幾彎,模樣倒像片葉子。看起來女子是很喜歡這簪子的,不然不可能即便是睡著了也不肯鬆手。女子腳上沒有穿鞋,只是穿了古代的那種襪子。她應該是住在這裡,或者是被人抱過來放在冰床上的。這裡除了這一張冰床就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