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儘管張航已經洞察全局,可是當他敏感地發現屋子裡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聲時,心裡還是一沉。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父母能夠愛自己,可惜他的希望永遠只是一種奢望。
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已經得到這個世界最純粹最深刻的感情,其餘的,也就無所謂了。
想到陸承業對自己的關心,張航不禁露出一個非常溫暖的笑容,趙曉蓮以為這個笑容是對著自己的。她想了想,先對自己的同夥使了個眼神,讓他稍安勿躁。
她坐在張航對面,夾了一塊排骨放在他碗里,張航摸了摸趙曉蓮特意擺在自己面前的湯碗,低頭嘗了一下排骨。排骨很咸,吃了勢必要喝水,湯碗又擺在面前……
「那個……菜好像放鹽放多了,媽媽一想到給你做飯就太緊張了。」趙曉蓮的聲音又溫柔又體貼,張航自出生就沒有聽到過這麼溫和的聲音。
他心中突然一陣疲憊,放下筷子說:「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開家長會,爸爸剛好出差,我拿著班級第一的成績單去找你,興奮地想要你去開家長會,當時你是怎麼做的,你還記得嗎?」
趙曉蓮卡了卡,她根本不記得這件事。
「你也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張航平靜道,「你只是說,我還要去打麻將,別拿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來煩我。畢竟是小事,所以你也不記得了。」
「還有一次,」見趙曉蓮無言以對,張航繼續說,「那天保姆請假,爸爸有飯局。我肚子餓了,剛好你打麻將回來,我去找你說餓了,你怎麼回答的還記得嗎?」
趙曉蓮張張嘴,還是沒說出話來。
張航嘴角扯起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當然也不記得了,那時你說,我都吃完了,你自己不會泡麵嗎?」
張航用筷子點了點碗,發出清脆的擊打聲,他繼續說道:「一直以來你都在說,當年你拋棄我是迫不得已,你自己也是自身難保,張啟明不要你我,張建國是個不認親兒子沒良心的,你實在是沒辦法才會離開那個已經活不下去的城市。其實說實話,那時候我也沒多傷心,因為只有在意的人拋棄自己才會傷心,一個本來就很陌生的人,那就不叫遺棄,你只是再一次無視了我而已。」
張航用筷子狀似失手地將碗碰掉地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不過他並沒有在意那隻碗,而是冷漠地對趙曉蓮道:「從開始到現在,我一直都只是你的工具。你用來和張啟明結婚獲得優渥生活的工具,你試圖和破壞張建國家庭追求所謂真愛的工具,以及現在……你想要換取財富的工具。」
「可是我不想再做你的工具了。」
他話音剛落,那個在暗處一直等張航喝湯后暈倒的人就警覺地撲出來,可是已經晚了。張航進來的時候,順手將一張小硬紙片塞到門鎖處,那樣的門,是鎖不牢的,在外面輕輕一腳就能踹開。那碗落地的聲音,就是肖任進門的暗號。
只是兩個慣騙而已,想要抓住他們根本不廢什麼心力。和趙曉蓮合作的男人拿出一把改裝過的手/槍,卻起不到任何作用,被特/警一腳就踢飛了,連保險栓都沒有上。
「行了,」肖任拍了拍張航的肩膀,像是想要給他力量,「我昨天在隊里找了一圈,找到一個身材臉型都跟你非常像的人,戴上眼/罩再用膠帶捂住嘴,捂嚴一點不熟悉你的人只憑照片是看不出什麼來的,你不用去冒險,航航。」
「你的人還是陸承業雇的?」張航問道。
「好吧,什麼都瞞不住你,」肖任聳聳肩,「你們家大黑昨天估計一晚上沒睡覺,砸大錢僱人找和你相似的人,最後還真讓他找到一個要錢不要命的,人家自願做人質,而他不是你,就算被發現,對那些人來說,連威脅陸承業的價值都沒有,風險度比你低很多。」
張航倒是知道昨晚上陸承業一直心不在焉,先是努力努力再努力讓他累得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然後趁著他睡覺的時候爬到衛生間不知道在做什麼。當時他是知道的,只是被陸承業折騰的太累了,意識處於半睡半清醒狀態,早晨醒來時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陸承業這個人……
張航嘴角微微翹起,這些年來,他的表情一直很淡,感情也不濃烈。重遇陸承業后表情開懷了些,但想要太熱切的反應也是很難的。這樣的笑容,已經是他在外人面前的極限,卻能夠讓人清楚地感覺到,他有多開心。
肖任這些年都沒見他這麼笑過,替張航高興的同時心裡又有些酸溜溜的。他認識十年的小兄弟,就這麼要被一隻居心叵測的黑狗給啃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換在別人身上他說什麼也不信,可在陸承業和大黑身上,他信了,也祝福了。
「切,」肖任還是很不爽地說,「放心回去吧,你們只要找人盯著那兩個罪魁禍首別讓他們跑了就行,我一定將這兩個人繩之以法,雖說是在幫陸承業,但也算是間接幫你,就當我給你們倆隨的禮,就別嫌我小氣了,我是清正廉潔的大隊長,很窮的!」
張航笑了擁抱了肖任一下,這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在最困難的時候,當時只有二十歲的肖任收留了他,他們是兄弟,是家人,這份情,他永遠記在心中。
為了防止張航在回去的時候出事,肖任找人一路送張航回家。此時陸承業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見張航回來,一個箭步撲上去,抱住人不說,還順勢在張航臉上舔了幾下。
送張航回來的小警察:「……」
陸承業沒工夫搭理他,大黑每次都舔,他習慣了嘛,當然也不想改掉這個習慣就是了。
張航歉意地送三觀遭受洗禮的小警察回去,自己再安撫地摸摸大狗的頭:「沒事了,你不用那麼擔心。」
陸承業被順毛后滿意地靠坐在張航身邊說:「接下來就放心吧,我已經找人盯住他們了,這兩個人就算想逃也很困難。」
正如陸承業所說,肖任抓了和陸承峰接頭的人,對方也不是什麼有骨氣的人,很快就招出陸承峰。陸承峰作為公眾人士想跑都難,直接被逮捕,沒到兩個小時就把陸遠濤給供了出來。陸遠濤是陸家比較有名望的老人,一般來說陸承業要立遺囑也會選他做公證人。這次陸承業立遺囑自然也是找了他,本來陸遠濤想改遺囑只要竄通律師就好了,可誰知陸承業立過遺囑后直接公開,弄得世人皆知,讓陸遠濤根本沒辦法改,只好想辦法對張航下手。
案件本身很簡單,陸承峰早年講明了不要家業要事業,和家裡斷絕關係衝進娛樂圈。而陸承業的父親也夠光棍,去世之後真的只將公司的股份大部分留給陸承業,小部分給小女兒,陸承峰除了一些房產和珠寶以外,什麼都沒有。
早年的鬥志過去后,陸承峰在娛樂圈舉步維艱,出名是出名,但混了十幾年還混不到超一流,早晚會被這個新人滿天飛的圈子給淘汰掉。他需要強有力的後台,陸家的財產就是他的後台。可惜陸承業繼承了父親的優良傳統,說不管就真的不管,任由陸承峰在娛樂圈撞得頭破血流,陸承峰最後被逼的沒辦法,和陸遠濤勾結想要害死陸承業奪取家產。
陸遠濤為人倒是挺公正的,可惜兒子不爭氣,染上了吸/毒的惡習,他本身就是清貴的人,家裡沒有多少積蓄。奈何兒子幾次戒毒都不成,把家賣得家徒四壁,陸承峰抓住這個弱點,和陸遠濤結夥對陸承業下手。
那個肇事的卡車司機就是陸遠濤兒子的毒友,事情敗落後,陸遠濤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找人暗殺了這個司機,買通和暗殺的證據也根據他們的口供找到了。
至於趙曉蓮,她就是一個想要利用張航撈錢同時也被人利用的慣犯,早年她和同夥秦飛先是玩仙人跳騙錢,後來開始賣保險、成立皮包公司騙錢。而他們騙的大都是那些手上有一點點棺材本的老人,騙了不少人的血汗錢,金額非常大,足夠判重刑了。
立案、偵查、審查、開庭審判需要很久,大概半年多后,趙曉蓮才被判十五年有期徒刑。本來詐騙罪她只要判十年左右就可以,可她和陸承峰勾結企圖綁架未遂又加重了刑期。
移交監獄前,張航去看守所看了趙曉蓮。這期間趙曉蓮無數次要求見張航,張航都沒有同意見面,這一次見面,趙曉蓮的聲音中滿是恨意。
「你還來幹什麼!你就這麼勾結警察眼睜睜看著親媽進監獄?」趙曉蓮聲嘶力竭地喊,看守所負責帶她過來的民警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她。
張航很平靜,他早就已經認識到,對於趙曉蓮而言,道理、良心的譴責都是沒什麼用的,她的世界觀是以自己為基準的,只要她自己不滿意,那就不是正確的。
「人犯錯了就要受到懲罰,這是小學生都明白的道理。」張航說道,「我每個季度會給你一筆錢,讓你在監獄中過得舒適一些。」
這番話說完他就離開了,不理會趙曉蓮在他聲嘶力竭地吼。
走出看守所的大門就聽見路邊的車笛聲,張航笑了笑。
大黑在等他,同那五年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這個男人都會等他。
這才是,完全屬於他的,永遠不會改變的包容與等待。
謝謝你讓我人生變得絢麗多彩,我最心愛的導盲犬。
—正文大概是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