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93章 與神角力者

《電訊報》很少煽情，不過，這一次主編忍不住使用了這麼一個標題《與神角力者——溫莎先生，即將在11月11日發布劃時代的新產品》。

文章預告，這一次新產品與眾不同之處在於，它有一個發布會，將在歐洲四個城市同時舉行，倫敦的海德公園，慕尼黑廣場，布魯塞爾大廣場，巴黎協和廣場。在這個四個地方，前來捧場的市民們將同時聽到溫莎先生的聲音，請注意，不是留聲機提前灌錄好的聲音，而是聽到溫莎先生和他的朋友們在思陀園大理石沙龍交談的聲音。

一時間，輿論大嘩，沃草，這不是上帝的神力才能辦到的奇迹嗎？看來魔鬼大使徒要狠狠地甩上帝一個耳光了，不愧是與神角力者。

教會已經提前痛斥魔鬼使徒的詭計，號召大家不要去這些地方，不過，不管是神跡還是魔跡，都是奇迹，人類都無法阻止自己的好奇心。會發生什麼事？

11月11日早晨10點鐘將至，這是預告中將要發生魔跡的時刻，四大公園或者廣場聚焦的人群越來越多，熱烈地嘀咕著，萬眾期待。

倫敦格林尼治時間10點鐘到！這是慕尼黑、布魯塞爾和巴黎時間11點，這個地球上的普通人似乎第一次切身感覺到了時區的差異，雖然才一個小時。

唐寧最喜歡的樂器——手搖風琴的美妙旋律通過大喇叭同時在四個城市響了起來，高音喇叭的功率比留聲機強了好多倍，歡樂輕快的風琴響徹公園與廣場，四城的市民們興奮得怪叫起來。喜歡舞蹈的市民甚至當場就跳了起來，扭著大小不一的腰臀，此之謂：與魔共舞。

三分多鐘過去，一曲終了，終於，有一個甜美的聲音用英語向歐洲廣播：「早上好！倫敦、慕尼黑、布魯塞爾和巴黎的市民們。我是維奧萊塔，真的是非常榮幸，能夠成為溫莎先生這一偉大發明的參與者。溫莎先生說我的聲音適合廣播，嗯，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個發明就叫廣播，通過無線電波把聲音傳到全世界，現在，我的聲音在倫敦發出，歐洲四個城市的市民們同時聽到的，是我實時的聲音。倫敦的市民聽到的聲音質量最好，因為距離近，而歐陸的朋友們會稍微受一點影響，因為遠距離傳輸的實時信號可能受到天氣的影響。

此時此刻，和我在一起的除了溫莎先生之外，還有好些個溫莎先生的好朋友們，我先不說他們的名字，等一會兒他們出場的時候請他們做一個自我介紹吧。溫莎先生說，這一次的產品發布會盡量辦得自然一點，所以選擇了可以讓他最放鬆的地方——他的家裡。這裡是思陀園的大理石沙龍。

雖然溫莎先生說隨便說什麼都可以，最重要的是放鬆和隨意，不過，我還是很緊張，昨天晚上幾乎無法入睡！我現在注視著對面的溫莎先生，他很平靜，我簡直無法想象在發布這樣偉大的產品一個人仍然能保持淡定，不可思議。溫莎先生，您能告訴我為什麼您能這樣保持鎮定嗎？」

唐寧的聲音終於透過廣播展現在世人面前，泉水般溫和：「廣播在本質上是信息的傳播，最革命性的信息傳播是電報的發明，無線電報是隨後一項相當重要的改進，而廣播呢，又是一次飛躍，不過從本質上來說還是沒有有線電報那麼震撼吧。那是第一次將信息在遠距離超快地傳輸。

廣播最重要的改變，在我看來，是表現方式的不一樣，現在，人類的聲音可以越過遠距離，不再是以冷冰冰的電碼的方式，而是親切和藹的聲音的方式。現在，就算人們閉著眼睛也能收聽到全世界的新聞了，在工作中、忙碌中，遠方的聲音陪伴著我們，這是一種美妙的感覺。

大家聽到的廣播是通過我們的產品：一種叫收音機的東西來接收的，普通人租用我們的收音機當然不會是整個廣場都聽到的大功率喇叭，而是讓一個房間或者大廳可以聽到的規模，這樣的產品每個人都能用得起，因為它跟一輛自行車的價格一樣，每年一英鎊，而且還可以多人享用一台收音機，真的不貴。如果一個工廠使用，配上一個大喇叭，一個工廠一台收音機就足矣。這一英鎊的年費里，我們會跟用以支付收音機的成本，運營新聞頻道的成本，播放音樂的版稅。

說到運營，我們會成立英國廣播公司，BBC，現在有兩個頻道，一個是新聞，每天早中晚播放三次新聞，另一個是音樂。

在我的想象里，來自空中的聲音會陪伴聽眾朋友們無數個煥然一新、陽光燦爛的清晨，慵懶的、暖洋洋的下午茶時間，可以一邊喝茶一邊可有可無地閑聽遠方的消息，還有多少個孤寂的異鄉的相思夜晚。BBC的服務對好多在偏遠地方工作的人更是一大福音，冷清的農場，修路造橋的工人，遠航的水手，照看燈塔的大叔，戍邊的士兵，在殖民地探險的同胞……BBC是你們最好的朋友。」

BBC的第一任女主播：「說得太好了！真是迫不及待讓所有的人都擁有一台收音機，那樣他們的生活會變得美好得多！呵呵，我剛剛還想介紹一下收音機的頻道和費用什麼的，現在都讓您給說完了，似乎我們的發布會已經大致結束了是嗎？」

唐寧：「瞧你說的，市民們大老遠跑來，這幾分鐘就結束了啊，再說說別的唄。」

女主播：「啊，那麼說些什麼好呢？我可以問你一些問題嗎？」

唐寧：「當然，我想這就是做節目。」

女主播：「我可以問得比較尖銳嗎？」

唐寧：「哈哈，你可以問，我不保證都回答。」

女主播嬌笑一聲，聽眾們彷彿看到了她可人的表情，維奧萊塔？這不就是比利時皇家鑄幣局劇院里唱茶花女的女高音嗎？跟唐寧鬧過緋聞的那位。唐寧竟然還敢讓她擔任劃時代的英國廣播公司第一位出場的女主播，他不怕回家跪仙人掌？

唐寧還真不想讓她擔任BBC女主播，可是一時沒找到合適的人，找維奧萊塔一試聲，相當靠譜，唐寧只好頂著雷出此下策，誰讓他略有一點完美主義傾向呢？別的女主播沒有她好！

得力女主播的尖銳問題：「溫莎先生不斷地發明新產品，給人類帶來更美好的生活，不過，您堅決地否認上帝的存在，這件事，說實在的，連我都不太能原諒你。尤其像您這樣，一位擁有崇高地位的科學家，說的話有很多人信，您的無神論態度真是給所有的信徒，包括我在內，一個沉重的打擊，簡直是晴天霹靂。您會不會太殘忍了？太壞了！上帝不存在？意味著……很多可怕的事，沒有道德？沒有永恆？沒有善惡？整個世界都崩壞掉了！」

唐寧：「道德不是沒有，是需要重建。聖經告訴我們，人活著這一輩子就是為了受苦受難，因為人類有原罪。如果你正在經歷痛苦，失業、失戀、失足什麼的，這個時候原罪理論會給你安慰。可是這個理論真的好嗎？你想，我要是告訴你，根本沒有什麼原罪。人活著是自由的，該吃吃，該喝喝，該愛愛，該恨恨，這不是更好嗎？

如果我很痛苦，怎麼辦？沒有神，沒有天堂，我怎麼過得下去？這就是我們失去上帝之後應該考慮的重大問題。我來告訴大家，理性的人應該怎麼想。痛苦是什麼？從最直接的痛覺來看，這是什麼東西？痛覺不是造物主發明來搞我們的，而是動物進化出來保護自己的，有痛覺，你才會在碰到鋒利的時候避開，沒有痛覺的話，荊棘扎到你的骨頭你都不知道。同理，精神上的痛苦也是一樣的道理。朝三暮四的戀人讓你感到痛苦？那你就應該遠離這個人。背信棄義的朋友讓你感到痛苦？那你應該和他一刀兩斷。

失業的威脅讓你感到恐懼，這就對了，好好乾活，好好提高技藝，勤儉節約多攢點錢。這才是理性的痛苦。每當有一種負面情緒圍繞著你，你都該好好想想，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改變點什麼了。這才是正確的態度，虔誠的教徒們靠祈禱來逃避這些痛苦，那是靠不住的，甚至是危險的，因為這樣的試偏離了大自然的規律。

如果祈禱可以懲罰奸惡，那就不用警察與法律了。如果祈禱可以豐收的話，那農民就不用派大船到秘魯去挖鳥糞了。上帝無善也無惡，他僅僅是創造了物理規則。所有的幸福和成就，都得靠我們自己。上帝甚至根本不存在，我們曾經信仰他，就像我們以為親生父親生下了我們，但他僅僅是我們的養父而已。我們仍然感激他，可是……一切都不再一樣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關於道德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上帝的存在。害人者當然是惡，幫人者當然是善，靠神靈來嚇唬人是靠不住的。當百姓吃不飽飯時，當他們遇到極大的不公的時候，他當然會不擇手段，包括犯罪。上帝為什麼要發明吃飯這種事？這事兒最壞了，它讓野獸們爭食廝殺，它讓兄弟反目，它讓愛情破碎。如果上帝專門處心積慮搞這種發明，那他真是良心大大地壞了。想想，再仔細想想，就知道發明『飢餓』的神是多麼的兇殘。

信仰恰恰是戰爭和矛盾的焦點。不管哪門子宗教都表示要對異教徒懲罰，可是所有的神卻從來不主動去懲罰異教徒，自作主張、自以為是的愚蠢的人們卻喜歡以它們的神的名義來發動戰爭、挑起事端。

信仰恰恰是最不道德的，它詛咒別人下地獄，它狹隘地在各種民族、種族間建立一道毫無道理的樊籬。它毫無道理和證據可言，神棍們張口閉口就為了欺凌弱小找個莫須有的借口。如果你還敬仰你的神，那麼，我們之間是不是應該達成某種共識？比如，各宗教之間不能因為教條不一樣而互相敵視？我是否定了你們的神，但請注意，我可從來不準備因為我的發現而揚言要毀滅你們，對各教徒們進行暴力侵犯。也請各派教徒們互相讓一步，對我們講邏輯、講科學、講證據這個最講究的『科學教』也讓一步。我相信這是人類共處的最佳方式。

沒有了信仰，人類的所有群體才可以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就各自的權利友好地談判，實在談不攏，痛痛快快打一仗。這樣的道德語境之下，自然規律會懲罰那些好戰分子，再強大的壞人都有受傷的一天，都有勇士去剿滅他們的一天，這就是無神論的道德——理性合作，痛快乾仗！別扯那些沒用的怪力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