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冬帳微涼
【第五章】第一個晚上…
清羽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刻了。百里翼就坐在她旁邊，一直看著。被她鼻間發出的模糊呻～吟聲所吸引，一下子扭頭就對上了清羽有些迷糊的清亮瞳孔。
「清羽，醒了？」百里翼顯然心情很好。小清羽一時之間不知道他叫的是誰，有些反應不過來。百里翼看出了她眼裡的迷茫，接著解釋，「清羽，這是你的名字。」
小清羽似懂非懂，但還是乖巧的點了點頭。終究還是少年心性，百里翼見到她這幅可愛的模樣，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喜歡我給你取的名字嗎？」
清羽點了點頭，表示喜歡。百里翼伸手將她從被窩裡扶了起來，就好像以前奶娘們對他做的那樣小心翼翼，「來，要喝水嗎？」
孩子剛起來，口很乾於是點頭表示同意。百里翼示意跪在一旁的侍女們沏了一盞茶，伸手接了過來扶著她慢慢的餵了下去。雖則他年紀也不算大，但是照著以前奶娘們對他做的事用在清羽身上，也不會錯的太離譜。
潤了口之後，百里翼喊人叫來醫工，又為孩子把了一次脈。這孩子體質也不怎麼的特別好，只燒了一場之後就沒有事了。醫工只交代說用了葯歇一歇之後就沒事了，百里翼才讓他離了去。
也到了用膳的時候，可來自北方百里翼從來都是沒有用晚膳的習慣的，但是因著擔憂那個孩子挨餓難受，於是便陪著用了一點。
冬日裡頭冷，達官貴人們是不會在這樣的夜裡開夜宴的。相比剛來的時候莫名的要去參加這個宴那個宴，百里翼倒是顯得清閑了很多。所以早早用了晚膳之後百里翼便讓人拿了一部書來，披著大氅坐在床頭開始讀。
燒了一場的孩子醒來之後用過晚飯吃了葯之後也開始犯困，就在床上面頰貼著百里翼的大腿睡了過去。
安侍女領著兩個丫頭安靜的侯在一旁，四周靜悄悄的。溫暖的爐火在屋內發著不算難受的熱氣，精緻的雕窗擋住了屋外風聲的嘶吼，只餘下明亮的酥油燈的滋滋響聲。
百里翼看了一會，覺得有些乾燥，無意識的咽了咽口水。安侍女見狀，很有顏色的讓人沏了壺熱茶過去，端到百里翼面前。「公子，茶。」
百里翼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放下了手裡的書伸手接了過去，呷了一口，然後皺了皺眉。
安侍女見狀便低聲詢問，「公子，可是太燙了？」百里翼不回答，只低頭緩緩喝了那盞茶，然後將杯盞放到了安侍女的手中，「有些淡……」
安侍女聞言一笑，「今日公子太累了，不該喝那麼濃的茶，喝了，就睡不著的。」
百里翼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復又拿起了書來讀，過了半晌之後他又開口，「姐姐可以去睡了，不用在這裡侯著了。」
安侍女差異的看了他一眼，「公子這是要睡了嗎？那孩子……」
百里翼搖頭，「我再看一會書，至於清羽……」他低頭望了這孩子一眼，頓了頓方又繼續，「不必麻煩了，今夜她就在我這裡宿著吧。」少年的嗓音很清澈，就好像是溪流一樣。
安侍女有些擔憂的看了小瑞王一眼，雖然年紀都還小不會有什麼閑話傳出去，可是……兩個孩子待在一起真的好嗎？不過，難得自家公子允許有除了奶娘之外的人待在他身邊，想了一會，也就勉為其難的應允了。
安侍女應了諾，「那婢子們公子挑亮燈火，公子可記得要早點睡。」
百里翼拿著書，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些大字上，點了下頭算是應允。
安侍女看了他一眼，揮手讓人撥亮了燭火，然後帶著人退了出去。
值夜的兩個侍女留在了外殿，安侍女又仔細叮囑了那兩個侍女一番，才轉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百里翼又看了一會書，覺得眼睛有些乾澀，腿腳有些酥麻。伸了伸腳之後，就扭頭看了一旁桌面上點著的那幾盞油燈。燈花燒的正燦爛，眯了眯眼睛之後，百里翼打算繼續看下去，可再次拿起書的時候，腿側傳來了一些動靜。
百里翼低頭一看，原來是孩子翻身的時候，牢牢的伸手抱住自己的腿。孩子散著發，將小臉埋在了穿著雪白褻褲的百里翼的腿邊。因著這個姿勢，百里翼只能看到黑髮掩蓋里，孩子泄露出來的粉嫩臉頰。
心念一動，百里翼一手抓著書，一手探了下去，撫摸孩子滑膩的面頰。因著露在外頭太久，跟這孩子的溫度相比，百里翼的手算是十分冰涼得了。剛一碰到的時候，孩子條件反射的往一側挪了挪。而百里翼看到她無意識的躲閃，才慌忙的收回了手，放在了一旁，生怕一不小心就涼到了她。
看到孩子熟睡的樣子，百里翼只覺得這樣下去會涼到她。於是生出來要看書的意思此時就沒有了。他將書放在了床邊的桌上，然後解開身上的大氅扔在了床尾，於是就緩緩的滑下來身子。待進到被窩之後，他才覺得坐在床頭到底有多冷。
因為他的到來，孩子有些不適的皺了皺眉，然後側個身子。百里翼僵直了身子不敢動，生怕那孩子翻著翻著就醒來了。過了一會兒，百里翼見孩子沒有了動靜，才慢慢放鬆了身體，平躺著準備入睡……
卻不曾想，剛閉上眼睛的人不一會兒就被人牢牢的巴住。百里翼睜眼，就看到孩子的細胳膊穩穩的搭在了他的身上，而小臉埋在了他的肩窩上。而孩子的腿，則是壓在了他的大腿上……
明明剛剛還睡得好好的，翻了個身怎麼就這樣。
百里翼只得伸手將孩子的手腳從她身上吧啦下來，將她擺正了身子才復又閉起了眼。可剛將孩子的腳吧啦下去，孩子又無意識的壓了上來。
百里翼覺得有些無奈，想了想，便伸手從孩子的脖頸底下穿過，讓孩子枕著自己的手臂。而身體側躺，另一隻手放在了孩子的腰間，於是孩子整個人都被她牢牢的放在懷裡。好了，這次孩子終於不能用腿壓著她了……於是安心睡覺……
燭火還在燃著，閉上眼的時候還能依稀感覺到昏黃的光亮。懷裡多了一個孩子，還多了一種非常不熟悉的清香，不過，感覺不差。百里翼只有小的時候被奶娘抱在懷裡睡過，除了那個懷抱，百里翼不曾記得自己被人抱過。當然，也沒有抱過人……這是他第一次抱著這個孩子入睡，原來，懷裡多了一個人感覺那麼好，多一個人的溫度原來可以溫暖成這個樣子……那以後就多抱抱吧……百里翼想的模模糊糊，腦子裡都是些七七八八的事，不一會也睡著了……
如果早晨起來的時候沒有手臂上那一片的冰涼，百里翼一定也會以為昨晚她懷裡的那個孩子也是和他睡得一樣好的。可惜，不是……
早上起來上早課的時候，百里翼感覺手臂上有些濕乎乎的，抽了手，摸了摸發現潤濕了……低頭一看，才發現那個孩子的臉上帶著未乾的淚痕。
原來，就算再怎麼孩子氣的無憂，也還是會明了那個人再也不會出現在生命里了的。
百里翼抿了抿唇，讓早早侯在屏風外的侍女們給他穿好衣服，起身看了一眼仍舊熟睡的孩子，小聲的囑咐了侍女們幾句，輕手輕腳的就出了去。
早間很冷，呵出的氣體一瞬間就化作了蒙蒙的白霧，但百里翼還是堅持了下來。
教導百里翼武藝的老師叫程蒙，原先是華王朝狄龍大將軍的一個部下。原本百里翼的武藝是和所有皇子們一樣由禁軍們教導的，後來因為要來大夏，華宇帝就讓大將軍給百里翼重新安排了一個師傅。畢竟，雖然遠離國土，但有些東西還是要學習的。
其實百里翼來到大夏，夏朝的皇帝就安排他和自己的皇子們一起學習，文武都是一起的。可為了不落下功課，百里翼還是在早間起來隨著這位他父親指給他的老師學習。
先是打了一套拳，然後就是複習前幾天的劍法……如此，一個時辰就過去了，而百里翼也在如此寒冷的清晨里沁出了汗。
老師程蒙在今日課結束的時候欣慰的笑了笑，「公子學的真是快，至多還有一個月就能學另外的東西了……」
百里翼只是抱著劍，行了個抱拳禮，「多謝老師指導。」
程蒙伸手輕拍百里翼的肩膀，「好了，公子也該回去用膳了，待會還要去上書閣和皇子們聽師傅講課呢。」
「嗯。」
身旁侯著的侍官們幫百里翼收了劍，然後低頭跟在他身後回了主屋。
百里翼回去的時候，清羽也醒來了。他一進門就看到一群侍女們侯在了兩旁，清羽站在床上趴在安侍女的肩頭任她幫著穿衣服。她一見到百里翼雙目瞬間亮了起來。
侯在一旁的侍女拿掉了他的大氅，拿著濕熱的錦帕過來幫百里翼清洗了面頰，然後退到了一邊。百里翼這才向前走到清羽面前去。
安侍女幫清羽穿好了衣服，扭頭就看到了百里翼單薄的身影，瞬間帶了笑，「早課結束了？公子？」
百里翼點頭，視線卻落在了清羽的身上。今天她穿的衣服是合適的，昨夜裡林主簿就派人購了一堆孩子穿的衣服來，身量剛好合她的。於是穿著粉紅色襖裙的清羽此刻就顯得很可愛。
百里翼朝她伸手，清羽攀著安侍女的肩頭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之後，有些猶豫的伸出手攀住了百里翼的手臂。百里翼輕鬆的抱住了她，然後轉身坐在了床上。
安侍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然後直起來身子恭敬的侯在了一旁。百里翼抱著清羽，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頰，「等會，吃飯。」清羽望著他，小腦袋重重一點。
百里翼這才彎了彎唇角，然後扭頭對著安侍女一臉嚴肅，「清羽的衣服，讓府里做，料子，不舒服。她的房間，不用安排，就先在我這。還有，不許讓人欺負她。」
難得的，一次說了那麼多字。周圍的侍女都是一臉詫異，然後用探尋的目光望著他懷中的那個孩子。而安侍女卻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罷了罷了，他們都是奶媽團的，大王說是啥就是啥吧，也就一個孩子，沒有多大麻煩了……就是不知道，這個有些任性的孩子，對於這個更加小的孩子是出於一時的同情還是真的想照顧了……
不過，她家大王一向都是那麼的心善，對於那個可憐的孩子來說，也算是件好事吧……更何況，那個孩子是個啞巴啊，啞巴，就是什麼都不會說……
而且……
昨日里還在驚異的安侍女，現今看著百里翼懷裡的那個孩子算盤開始打的啪啪響了……
瑞王身邊，皆非凡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