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長夜未央（上）

殺或不殺，根本就不是一個選擇題。

她最終的目的只有一個，去中心塔。除此之外，還需要思考什麼？

劍芒大盛！

絲絲外溢的劍氣化作片片花瓣包裹住李染清，宛如寒冬中傲然而立的梅花，輕寒淡雅，卻又含有一絲森冷凌然的殺氣。

李染清腳尖一掂，袖袍微微鼓盪，身子一動，化作一道光攜洶湧的劍氣長驅直入。那真的是最短的距離，是一條筆直的線，沒有一絲一毫的彎曲與傾斜。她既沒有故意殺了別人減少自己的阻礙，也沒有放過任何攔住她的修者。

不論眼前是什麼，均是被她抬手一道劍氣轟過。

形若花瓣的劍氣看似柔弱，卻極為悍然的穿透那些修者的護體法寶。那些五光十色的法寶在這薄薄的劍氣下猶如一張紙一般輕而易舉的洞穿！

有修者出手抵擋住這一擊，也有些沒被擋住。但無論是誰，此刻都注意到這個忽然闖入的女修。

愚蠢！

這是對她的第一印象。

胡來！

這是看到接下來她的動作后的反應。

若不是她沒有掩飾自己的意圖，直直的對著中心塔衝去，有不少修者都會以為這是故意來搗亂的。

因為李染清，她根本就不躲！她不躲開前面的修者，所以直接出手將對方轟出去不論生死。她也不躲旁人的刻意的攻擊，哪怕所有人一眼就看出那是個陷阱，她卻義無反顧的沖了上去。她甚至不躲被涉及到的擦邊攻擊，明明她只要微微一側身，就能躲開那道烏青的光芒。

然而她依舊只是一道劍光迎了上去。

但是最令他們憤怒驚懼的是，李染清經過這麼多，依舊沖勢不減！雖然那周身的劍光看起來黯淡了些許，卻還未傷及根本。

這女修，竟是有怎樣的修為和境界啊！

一時間不少修者心思都收斂了少許。

直直的向前沖，李染清眼中只有一個目標。彷彿沒有將一起放在眼裡，也彷彿根本不知道躲避為何物。

這樣橫衝直撞的霸道性子，加上難掩的實力，更可怕的這竟然是一名女子的氣勢！？

這個結果是大多數人不敢置信的。但是無論怎樣，面對李染清一往無前的氣勢，均無人敢阻其鋒芒。

這樣的行事作風和強橫的實力，恐怕這個女修是真的不會改變一分一毫！有了這個認知后便根本沒有修者願意再和李染清對上了——去中心塔本就為了活著，若是因為一時意氣與這人動手，定會被拖延腳步，誤了沖入中心塔的時機，未免本末倒置。

原本殺紅了眼以為沒了活路，自然失去理智無所懼，眼下既然有了活命的機會，便產生退意，也就沒有修者會因為一時之事而放棄希望。

說是退步於李染清的行為實力，更是因為他們都很聰明，並且目前只是為了活下去。

相對於那些拼死拼活進入中心塔的其他修者，李染清可以說是速度相對較快的。因為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阻礙她的腳步。

然而在她進入塔的一瞬間一股熟悉的感覺傳來。

下一層，階梯？

李染清搖搖頭，很快將這些拋在腦後。

砰砰砰！

電光火石之間，她食指連續彈出幾縷劍氣，白光一閃咻然掠過，分別釘上黑暗中射出的四道黑影，刺啦一聲，統一的將那四道黑影斜插在牆壁，同時她手中捏出一個劍印。

「出來！」李染清低喝道，手中劍印閃爍不定。

「嚯嚯嚯嚯，竟然有一個出竅期的，果真好運。」詭異飄忽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陰暗的中又傳出沙沙的響聲。

李染清眯了眯眼，拜修真者絕佳的視力與感知，儘管在無比黑暗模糊的地方，她依舊看出前方隱隱綽綽出現一個破爛的身影。心中的莫名升起一抹畏懼，李染清一驚，瞬間明白，這個人邪乎的很，不然以她的心智怎麼會因為一句話便產生退縮感。

「都這麼多年了，竟然會有出竅期的進來。看來，你也不過是一個棄子而已。真是可憐吶......」那詭異的聲音再次道，帶點幽怨，還伴著絲絲透風的聲音。與此同時，黑暗中好似又有什麼東西悉悉索索的向著李染清湧來，而且動靜越來越大，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彷彿有蟲子悄悄鑽入耳朵，有東西即將竄上身體，頭皮發麻，驚悚無比。

起碼有上百個，心中一凜，李染清眼底寒光微閃，劍印脫手而出！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細微的弧度。

「禮尚往來。」她淡淡道。方才劍印是影劍，蘊含精神攻擊。

耳邊的稀疏聲響一下子消失了，李染清眼前也霍然開朗，再也沒有刻意的聲音與模糊的陰影。

不遠處四個被釘在牆壁的即將腐爛的屍體，散發著駭人的死氣，先前就是這四個黑影想要偷襲她，而面前十幾米遠，有上百個神情木然的修者，中間立著一個面色蠟黃牙齒掉光的古稀老者。他身形破敗，衣衫襤褸，手持五個串聯的鈴鐺，那一陣陣刻意的聲響正是從其中傳出。不過此刻，因為主人遭受過攻擊，它微微顫動只發出很小的騷動。

老者兇狠的瞪著李染清，不一會，卻緩緩笑了：「不錯不錯。竟然沒有中引魂鈴的引誘，而且還能這麼準確的找到我的位置。我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敏銳而聰明的人才了。」

李染清沉默的望著他。

「不過那又如何呢？」老者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顧自的道：「在這中心塔一直待下去，沒有靈氣，無法修鍊，只能一點點消磨自己的生命，然後死亡。我等你熬到大限將至，再動手，根本不必現在浪費靈力。」

「即便沒有靈氣無法修鍊，以你的實力，也根本不需要裝神弄鬼，何必躲在這後面，直接動手殺了我即可。」李染清早就看出來，這老者也有出竅後期的修為，若不是這裡的死氣一直侵蝕他的身體，恐怕他現在也應該是一副年輕的模樣。可即便按照老者所說，沒有靈氣無法修鍊，那他所做的應該是迅速出手奪了李染清的元嬰，以吸食元嬰的靈氣繼續修鍊，而不是隱忍等待或是威逼利誘。

「你知道什麼！休想誘我出手消耗靈力！」老者原本平靜立即被打破，他惡狠狠道：「我不會殺你的，我要等你大限。我不能浪費任何力量！一點點也不行，我要活著。一定要活得比誰都久！若不是，若不是那群混蛋騙我入中心塔，我又怎會被困在這裡出不去！甚至只能靠抓這些逃進來的蠢貨們修鍊，吞噬他們的元嬰，也吞噬他們的怨恨修鍊！哼，師兄弟情誼，什麼師兄弟情誼！不過是些虛偽的小人！」說到此，老者忽然劇烈喘氣了起來。

「什麼中心塔，中心塔就是陷阱，可笑卻一直有人將這當成救助！」老者一邊喘著，一邊嘲諷的望著李染清，眼底卻是一閃而過的苦澀。

原來，如此嗎？他是被同門師兄弟欺騙誤入中心塔，而之所以沒有動手，恐怕是因為他心裡早就是一種病態的想要活著，甚至寧可慢慢拖到李染清力竭，也不願意自己動手。看到那抹苦澀，李染清忽然想起了一句話，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這裡，出不去？」結合老者的話，李染清馬上反應過來。原來真正的難題，是無法出去么？

她卻是不知道，對於修者來說，筋疲力盡的戰鬥過後來到塔中，心神放鬆一瞬間的空隙，足以老者將他們偷襲成功。但李染清戰鬥向來隨性，精神上也無太大壓力，因此這個精神偷襲的縫隙並沒有卡對時間。況且，說實話，精神攻擊，她經歷的已經太多太多了。

「你可以試試，前面那個石台就是陣法的中樞，但是你能解開這個陣法么？我已經用了三百年！都沒摸清，就憑你，嚯嚯嚯。」

「陣法，我也有些許理解，帶我去。」摸清了老者的心理，李染清便有了主意，這是一個仇恨滔天的人，為了復仇，他想要活著，想要出去。

老者果然沒有廢話，直接領她過去，然後遠遠的站著看。

這老者果真是一點點都不想動手，甚至主動離她遠遠的。

繞著那個石台轉了兩圈，李染清指間射出一道劍氣。

石台微微晃動一下。

又試探了幾擊，李染清側頭望到老者的表情，似期盼，又似譏諷。還有對她靈力的貪婪。

「定個盟約吧。在我破開這個陣的時候，你不得偷襲。」李染清淡淡道。

「你，你有辦法！！？」老者本未曾想過，但此刻身形一震，眼中射出狂喜的色彩，語氣都開始沙啞顫抖。

「我未央以心魔立誓，若你能破開陣法，我非但不傷你，更會助你一臂之力！你現在，能破開陣了么？」

李染清再次仔細觀察后搖搖頭：「我不會解這個陣。」

還未等老者眼中兇狠徹底泛上來的時候，她道：「但是要我把整個陣都轟掉，卻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