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請王帆的父母出國旅遊，那邊手機沒有信號，王帆就以為我們綁架了她的父母。」

陳安低頭吃飯，點了點頭。肚子已經顯懷了，有點頂著胃，她吃了一會兒就有些難受，放下筷子坐直喝了一口水。對面三個人一同抬頭看過來，陳安揚眉：「怎麼了？」

周維看了眼司澤，司澤就繼續低頭吃飯：「我一會兒要回公司，還得處理後續事宜。」

陳軒想對陳安說很多話，可看周維虎視眈眈的目光，他覺得再多待一會兒，自己這個親哥也不管用，周維會和他打架。

「我也得回公司一趟，最近公司營業額不太好，得整理新聞稿，過幾天開發布會。」

司澤和陳軒一同離開，周維看向她，沉默了很久，握住她的手：「你瘦了。」

「你也是。」

周維笑了笑，拉著自己的椅子到陳安身邊，椅子摩擦地面發出聲音，他握著陳安的手湊到嘴邊親了一口：「我早想結你回來，可外面局勢有些複雜，我怕你受傷。司澤安排有人保護你，不會有事，我才騰出手收拾蘇家的人。」

陳安點頭，依舊沒有什麼表示。

周維閉了閉眼，一個大老爺們在陳安面前竟然有些局促，也不知道怎麼表達。

「證據太少，我想早些救你出來，只好委屈了你。」

「你勾搭蘇芸生了？」陳安看著他的眼睛。

「沒有！」周維立刻出聲，表情嚴肅：「我怎麼會對她有想法！」

陳安咽了下喉嚨，沉默了許久，把手放在肚子上：「我在裡面最擔心的就是孩子。」

周維也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握住陳安的手：「怕么？」

「怕過，後來就麻木了。」陳安低頭笑笑：「我以為自己會死在監獄里。」

周維把她攬在懷裡，抱著陳安：「現在沒人了，想哭就哭，不要憋著。」

「我沒憋，要哭的時候被司澤逗笑了，現在哭不出來，也不想哭了。」陳安把下巴放在周維的肩膀上，嘆一口氣：「阿姨身體怎麼樣？」

「吃完飯過去看看，她很想你。」

陳安笑了起來，閉上眼：「周維。」

周維沒有回答她，只是說：「那段時間我怕了，我很想你。」

許久的沉默，陳安說：「謝謝。」

在看守所的時候，陳安有很多話想和周維說，可出來面對他，她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只有種不真實感，飯罷，兩人一同去了醫院。

周琴一看到陳安眼圈就紅了，立刻走過來把她小心翼翼的抱到懷裡，數落了周維一句：「讓你護著安安，你怎麼回事？」

陳安笑著安慰她：「沒事，都過去了。」

周維只在一邊笑笑，也不多說什麼。周琴打量陳安的肚子，說道：「你們什麼時候把事兒辦了，好好的也別讓見天兒的提心弔膽。人這一輩子，要那麼多錢做什麼？錢就是為了生活服務，歇一歇，出去走一走，想做什麼就去做，別總拘著自己。」

「謝謝姐。」

陳安進了病房，老太太已經十分消瘦了，躺在床上闔著眼睛。

陳安坐過去，深吸一口氣才握住老太太乾枯的手指：「阿姨？」

老太太眼皮動了動，半響睜開了眼，她看著陳安一會兒，開口道：「你是……安安？」

陳安淚差點就涌了出來，點頭：「我是安安。」

「阿維的媳婦？」

陳安抿了抿嘴唇：「你醒來了？」

又叫護士，扶她坐起來。一邊的護士說道：「老太太好久沒有這麼精神了，想必是高興。」

陳安鼻子有些酸，連連點頭：「高興，我也高興。」

老太太難得精神好，就拉著陳安說了一會兒話：「我是不是有一陣兒沒見你了？忙么？」

「工作忙，抱歉，就沒有來看您。」

周琴也有些意外老太太怎麼什麼都想起來了，連忙走過來：「媽，你記起來了？」

「什麼記起來了？我忘記過么？」她嗔怒著看了周琴一眼，說道：「孩子們呢？有沒有帶過來？」

「老大馬上就要高考了，老二現在也趕著複習，沒有過來。媽，你想他們了么？」

「可不是，我很長時間沒見到孩子了。」老太太伸手拍了周琴的手，說道：「別給孩子太大的壓力，順其自然就好，考上什麼學校就上什麼學校，不要逼著孩子。」

周琴點頭，握住她的手：「你看安安有什麼變化沒有？」

老太太打量陳安，看了一會兒：「是不是腰胖了？」

周琴笑了起來，湊近老太太說道：「你當奶奶了。」

老太太一聽就高興，笑的眯了眼睛：「我要當奶奶了？」

周維在旁邊咳嗽一聲，周琴回頭瞪他：「你咳嗽什麼？你當爸爸了也不說一聲，這月份也不小了才告訴我們，高興事有什麼可瞞的。」

周維看著陳安，陳安點了點頭，笑著道：「您當奶奶了。」

「好啊。」老太太盯著陳安：「好孩子。」

周維一直在旁邊站著，老太太這一次清醒時間比較長。到下午五點，她說：「我想吃個溏心蛋，你們這段時間一直不讓我多吃東西，我現在特別想吃。」

她竟有些撒嬌的口吻。

陳安笑了起來：「好，我回去煮。」

站起來看了眼周琴，周琴很高興的和老太太談話，陳安心裡有些憂鬱。拉了周維一下，說道：「陪我出去一趟。」

周維看她表情不太好看，就跟著走了出去，關上門，陳安抿了抿嘴唇：「你叫醫生過來。」

「怎麼了？」周維面色也凝重起來。

「我覺得不太好，你先去叫醫生。」

「你在這邊不要亂動，不要亂跑聽到了么？」

「知道了，那麼啰嗦，我這麼大個人能丟了？趕快去吧。」

周維回頭看了她一眼，轉身去找醫生。

走了一段路，他才想起來直接給主治醫生打電話就好了。電話很快就接通，他講述了情況，醫生聲音沉下去：「我馬上過去。」

周維也覺出不好來，轉身往病房去。

「我先回去一趟，煮溏心蛋。」

「等會兒，先別走。」周維拉住陳安的手，咽了下喉嚨：「我讓家裡阿姨煮好送過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先問問醫生。」

「——好。」

醫生過來也沒有詳細檢查，看了一會兒，說道：「病人想吃什麼就去弄，多陪陪她。」

陳安和周維互看了一眼，臉色都有些難看。

「什麼意思？」

許久后，周維問道。

「時間不多了。」醫生搖了搖頭：「她醒來的時間不會很多，想吃什麼就讓她吃，也沒什麼關係。」

陳安轉身就往外面跑，周維連忙追了上去，抓住陳安的胳膊：「你跑什麼？小心點。」

「我回去煮溏心蛋。」陳安咽了下喉嚨：「你在這邊守著，我馬上就過來。」

周維拉著陳安，回頭看了眼病房的位置，猶豫再三。

「去醫院的食堂。」

陳安重重點頭：「好。」

陳安煮好放在碗里，讓周維嘗了嘗：「好吃么？」

「好吃。」周維看陳安小心翼翼的模樣，摸了摸她的頭髮：「媽會很高興的。」

兩人連忙又往病房去，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隱隱的哭聲。周維一愣，隨即猛地推開了門直奔進去：「姐！媽想吃的溏心蛋——」

「她睡著了。」

陳安站在門口，碗有些燙，她緊緊握著。

老太太這一次睡的時間最長，而且再沒有醒來，三天後她停止了呼吸。

我們總是說等有時間再說，我們總是說來日方長，我們總是說很多關於未來的幻想。可生命有限，等啊等啊就結束了。

老太太的喪事辦的很簡單，只是親朋好友參加了，葬在周父的旁邊。

哭過喊過叫過，一切都結束了。

喪事結束，還是老宅，還是以前的位置，周琴打開母親的遺物，說道：「你們也不要太悲傷，媽走了，也許對她來說是解脫。」

陳安握了握周維的手，他沒有說話，回頭看了陳安一眼。

「這裡面的東西是媽留給你們的，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我知道你們也不會回來住，老宅的房子留著，以後有時間回來看看。」

周維接過母親的木頭匣子，打開，裡面有一個很精緻的盒子，打開是個金鎖。

周琴說：「爸媽準備了三個這樣的金鎖，我的兩個孩子，還有你的孩子。」

周維把蓋子闔上，盒子里還有一些房產證存摺等東西。

周維一樣一樣的看過去，最後把匣子交給周琴，只留了金鎖：「姐，東西你保管。」

周維的條件不差，周琴也不強迫他，收過匣子，說道：「媽早知道你們離婚，可能比我知道的還要早，可能老人家的心思總是比較敏銳。她去a市，可能就是想讓你們和好。」

周維握著陳安的手，喉結滾動，沉默。

「她表面糊塗，其實心裡清醒著呢。她希望你們過得好，安安，阿維，這是她最後一個願望。」

陳安的一滴淚落在了手背上，周維回頭抬手擦過她臉上的淚。轉頭看著周琴的眼睛，說道：「我們會——不會再彼此折磨。」

周琴笑了起來，她眼角還帶著淚：「你都三十多了，馬上就要當爸爸，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擔當。」

周維和陳安在老家待到出了頭七才回去，飛機上周維把頭埋在陳安的脖子上，深深吸一口氣：「嫁給我，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