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巡山
雪峰山脈,南面山林。
林間空地上,有一群人正在活動著,大約十四五人,都穿著皂紅色的布衣,手持斬馬刀,正圍著一頭烈焰犀牛。
這群人中,最年輕的不過十來歲模樣,一臉稚氣,最老的大約四十來歲,鬍子拉渣,面色泛紅。眾人十分有默契的圍成一個圈,神情凝重的盯著圈中的犀牛。
烈焰犀牛是七級魔獸,皮糙肉厚,十分耐打,而且成年的烈焰犀牛往往還掌握了一兩個火系魔法,戰力十分強大,對於經常出沒在雪峰山裡的傭兵來說是個大敵。
這群人動作老練,行動整齊,倒像似軍中之人,可也都神情凝重,絲毫不敢有一絲大意。
被眾人圍住的烈焰犀牛不安的原地打著轉,眼睛不停的在林間打量,妄圖尋找突圍的方向。雖然圍住它的人給了它很大的壓力,但是它的眼角卻不時的朝著不遠處的一塊巨石瞟去。
在那塊巨石上,竟然躺著一個皂衣少年,少年大約十六七歲,仰面朝天,臉上蓋著一把摺扇,擋住了從樹葉縫隙中射過的陽光。摺扇之上,龍飛鳳舞,寫了兩個大字:羽林。
這兩字,想必就是少年的名字了。此刻林中凶獸佇立,氣氛劍拔弩張,一場惡鬥隨時可能開啟,而少年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躺在大石之上呼吸均勻,隱隱有鼾聲傳出,竟然是睡著了!
而此時,林中的雙方均已對峙了許久,終於,在烈焰犀牛眼神又瞟向大石時,一個黑瘦的青年一聲怒喝,一躍而起,手中長劍發出一道蔚藍的水光刀氣向犀牛斬去!
黑瘦青年一擊發出,其他壯漢立即動了起來,有六人同時跳了起來,發出各種顏色的刀氣朝火焰犀牛斬去,剩下的六人蹲在地上奮力朝前一斬,緊接著一個翻滾持刀護在那六人身前。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這群人的配合可說天衣無縫,其間透露出來的默契絕非一朝一夕可以練就。那火焰犀牛哪見如此陣勢,一個不留神間身上已中四道刀氣,其中更有頂頭一道刀氣正中眼睛,深可見骨,鮮血汩汩奔涌著。
這一刀便是黑瘦青年出其不意下的偷襲一招,卻一招見效,若不是火焰犀牛的反應迅速,這一斬若實實斬在尖角下最脆弱的鼻子上,必能讓它瞬間失去戰力。饒是如此,刀氣上夾帶著的水系鬥氣依舊順著傷口深入到犀牛的皮肉筋骨之內,讓犀牛隻覺一陣又一陣的酸脹伴隨著疼痛湧來。
犀牛吃痛,「昂」的怒吼一聲,便朝著當中一人沖了過來。眾人原本離著犀牛不過十米,在發狂的七級魔獸面前不過轉瞬即至,此時七人仍在半空之中無處借力,一時哪能閃躲!
就在這時,一旁睡覺的少年突然夢囈咕噥了幾句,隨即不耐煩的在石頭上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狂奔中的火焰犀牛就像撞到鬼一般,突然四蹄一軟,直直的從人群中擦肩而過,撞到了一棵大樹之上。
這一撞,只聽得一聲悶響,隨後嘎吱嘎吱的聲音傳來,兩人合抱的大樹竟然攔腰折斷了。
要命的是,大樹東不倒西不倒,偏偏直直朝少年躺著的大石頭上倒去!
出乎意料的,在場的眾人沒有一人像是要出手相救,反倒都是偏過頭去,一臉不忍的等待著看到少年被大樹砸扁的慘相。
就在大樹即將砸到大石時,少年突然兩眼一睜,盯著在眼前飛速放大的樹榦,一聲怪叫,飛似得朝一旁竄了出去。
少年這一竄,弄得灰頭土臉,頭上掛滿了碎葉枝條,那柄摺扇早已只剩幾根木條掛在衣領之上。
少年一把抓掉頭上枝葉,大罵道:「好你個黑竹竿和紅臉叔,這都不救我,差點被你們害死!」
被罵的黑瘦青年和年齡最大的紅臉也不惱,反而和眾人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撇了撇嘴,頭一揚,說道:「去把這犀牛給收拾了吧,這貨也太不經撞了,居然自己撞死了。」
眾人雖然嘻嘻哈哈,卻也聽話,立即有人去收拾犀牛。紅臉嘿嘿的笑著,朝著少年走去,得意的說道:「小將軍,古有守株待兔,今有我紅臉守株待烈焰犀牛。」
聽紅臉的話語,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竟然還是一位將軍!
少年笑了笑,還未說話,被稱為黑竹竿的黑瘦青年不屑的朝紅臉撇了撇嘴,嘲諷道:「你以為就憑你?」
紅臉被黑竹竿一噎,氣一結,吹鬍子瞪眼就要跟黑竹竿爭起來,這時少年一把拉過他,摟住他的肩膀,諂笑得說道:「紅臉叔,大家都說數你最英勇了,方才斬殺這犀牛你當居首功!要不是你當機立斷,我羽林的小命可就不保了,你看你什麼時候有空又給我糊把扇子?」
紅臉十分受用,雙眼微閉,不住的滿意的點頭,一臉陶醉。
黑竹竿站在一旁笑而不語,向偷偷轉過來做鬼臉的少年眨了眨眼睛。
……
待得收拾好烈焰犀牛,天色已晚,一行人笑鬧著往回走去。
原來他們這群人,均是西鳳國的軍士,由於鄰國白帝的突然入侵,所以他們所在的部隊奉命駐紮於雪峰山腳下。其中為首的少年名叫羽林,年紀輕輕便成為了將軍,因為在軍中年齡最小,因此大家都叫他小將軍。其餘的軍士都是他的親兵衛隊。
雪峰山脈位於天闌大陸西南角,為橫斷整個大陸西邊的神獄山支脈。境內奇峰異石、珍禽異獸遍步,更有千年古木、天材地寶無數,吸引著大批的獵戶、傭兵以及武者前來冒險。
在山脈的兩側矗立著大陸西南最強大的兩個國家:白帝和西鳳,兩國有一段漫長的邊境以雪峰山為界,如今戰火紛亂,冒險者便都轉從其他入口進入山脈之中。
白帝,據說為六千年前統一大陸的天闌大帝的第十三子白炎所創,國立雄厚,境內強者眾多。而西鳳國,更是大陸上赫赫有名的四神獸家族之一的朱雀家族坐鎮之地,雖說朱雀家族一直超然物外,輕易不干涉俗世事物,但因為朱雀家族的威懾力,西鳳國建國四千年來一直未與他國興起刀兵。而這一次白帝興舉國之力突然南下,讓西鳳措手不及之餘也吸引了整個大陸的目光。
朱雀家族地位實在太過超然,以至於西鳳的國民長久以來只能仰望。親衛們並不知道,在他們的身邊,就有一位出自朱雀家族的少年。
羽是朱雀家族朱、羽、熾、焰、翔五宗之一,地位超然,羽林便是如今羽宗宗主的孫子。
朱雀家族內族規極嚴,每一個年滿十八歲的男性族人都需前往西鳳軍中歷練,直到達到九級。如有實在不能達到九級者可申請回族,但此後便只能在家族中料理雜事。只有在結束家族歷練的朱雀族人才會得到家族承認,在此之前發生了任何事情家族都會置若未聞。
正是因為這種原因,朱雀家族年輕俊傑在軍中歷練的傳說早已在西鳳國傳開,但每個朱雀族人都依舊小心的掩飾著自己的身份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卻也正是因為這種原因,朱雀家族一直人才輩出,雖近年來日漸式微,卻也不墮神獸家族威名。
羽林是一個例外,他兩年前便因某種原因提前來到了軍中,經過了兩年的磨練,終於從七級跨入八級之境,而此時,他才剛十六歲。
一般人從五歲開始修鍊,九歲便可達到一級,只要天賦稍微正常便能達到三級境界。許多人因為天賦、血脈、功法、際遇的緣由,終其一生也只能在四五級徘徊。
三級,便已達到了初級的門檻,西鳳國徵兵便是以這個為起始標準,達到此境界,身體堅如金石,運氣后尋常刀斧都無法傷到。跨入五級,便已經是中級,鬥氣加持下徒手可削鐵如泥。七級,則是高級的界限,達到這個境界的百中無一。而十六歲的八級強者,便在整個西鳳國都是鳳毛麟角的存在,在任何地方都已經能算得上是一流高手。
當然,以上不同等級的實力體現是以武者為例,同級別的魔法師或者其他職業,雖然身體不如武者,但在其他方面各有所長,因此同級之戰,勝負難定。
然而羽林並未因為天才少年而備受關注,因為在天闌大陸,九級強者實在太多,一支十萬人的大軍,至少能湊出五十名九級強者,而遼闊的天闌大陸上,又有多少個十萬人?只有跨入常人夢寐以求的聖階,才能真正跨入這個大陸的金字塔最高層,睥睨天下。
有多少九級強者能到聖階?羽林不知道,朱雀家族族長也不知道,整個大陸都沒人知道。
羽林剛剛走到營盤門口,突然聽到一道尖銳的叫喊聲從營盤中傳來:「羽林!你個小賊又跑到哪裡去玩了!」
羽林原本正與親衛們聊天,聽到這道聲音,頓時如遭雷擊。他一臉驚恐的怪叫一聲,撒下親衛們,頭也不回的大步逃竄。
羽林跑開沒多久,只見營盤之中衝出一道紅色旋風,一個身穿紅色襖裙的姑娘騎著一頭四級的火焰狐,飛似的朝著羽林逃跑的方向追去。
親衛們面面相覷,黑竹竿吐了吐舌頭,搖頭晃腦道:「小將軍今天又慘了。」
「羽林小賊,哪裡跑!喂!你等等我呀!」
黃昏下的茫茫草原,火紅的身影很快變得模糊,只有尖銳的叫喊聲還回蕩在荒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