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回

6第六回

許是夢裡來過吧,顧昭他們坐的騾車出了的井字一般的巷子,入得斜街,左轉右彎,竟到了一處極熱鬧的坊市,當他們還未到達的時候,顧昭便已聽到了無數的鈴鐺聲。

鈴醫手裡的鈴鐺聲,牲口兒脖子底下的鈴鐺聲,茶館曲娘腕上的鈴鐺聲,太平車下面綴著的鈴鐺聲,也許,你知道他們在此,是的,你一直知道,一直在的,就在很久很久以前,鮮活的他(她)們在這裡,像一幕一幕黑白色的老電影一般,在轉速畸形的膠片中,他們節奏飛快的來了去,去了來,無聲的,面目模糊的就在隔壁那堵牆裡。

然後,你終是到了這裡,顧昭猛地拉開車簾,喊了一句:「停!」馬夫停了車子,驚訝的看著主子,顧昭不待人扶,便自己跳下車來,眼睛盯著面前坊市門口的大花牌樓。

他眼神模糊,牌樓最初是黑白色的,然後,耳邊不知那一聲鈴鐺響起,一聲,叮鈴……二聲,叮鈴鈴……三聲,鈴@……聲嘩啦啦的匯聚在一起,變成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間捲走眼前那一層模糊的膜。

這一世忽然,便成了新的,新鮮的,鮮活的……

如同一盆清水潑出,洗去所有的黑白,那一層一層的顏色,猶如百花齊放一番的沿著這條古老的街道瞬間的綻放起來。

快速行進的古人放慢了速度,牽著驢子走到他面前,爬滿皺紋,黑棕色的臉頰上,忽露出笑容,他張開嘴巴笑,一嘴潢色的豁牙配著憨厚質樸的乞求聲道:

「小郎哥兒,可用一碗酒露子?」

顧昭猛地聞到一股汗酸,還有老人身後那隻黑驢身上散發出來的驢糞蛋的味道,他大大的嗆了一下,猛的打了個噴嚏。

「七叔!七叔呀……我們不是來這裡,快上來!」顧茂昌在車裡掀了車簾喊他。

顧昭扭頭,對他咧嘴笑:「該是這裡的。」他確定的點點頭,又回頭對顧茂昌道:「便在此吧,我早就想來了,一直想來,若你想去那,你自去吧。」

顧茂昌衝天翻了一個白眼,也不等腳踏,便自己蹦下來,身後的車子上,小奴門一起舉起零碎跳下車,集體小跑著跟過來,還未擺開紈絝的陣仗,顧昭已經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情往裡溜達了。

交交錯錯中,一張張各式各樣的面孔在身邊來回,有面無表的,有帶著微笑的,有一臉猜測的,有脈脈含情的……

「鮮果子!嘿呦……鮮果子嘿呦。」

「飲子……嘛兒消熱滴呦,消熱飲子呦……」

「一般子,甜嚶嚶,二般子,焦酸滴滴,五娘子膏子糖……嘿呦!」

「缽子面,吃來!嘿!吃來!」

「鋸木頭……鋸呦……」

顧昭用一種只有他能走出來的,歷史步伐在快步的走著,眼睛,耳朵,鼻子,滿滿的溢出來都是福氣,巨大的滿足感滋潤著身上任何一個感官,他完全不管身後,小侄兒看著自己,如看鄉下人一般的鄙視眼光。

他的鼻腔如此酸楚,誰能懂得他心裡的感覺呢,光這一觀,當世,後世,誰能有他這般大福氣?看慣了鋼鐵石糞森林,看慣了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誰能還有福氣來這裡……與這些,會呼吸,會唱賣,會真實的與他交流的古人走在一條街上。

顧昭止步在一家酒肆門口,看著俊俏的買酒的女娘,她穿著一件短布紅花衫杉,腰身用大塊銹了花紋的束腰勒出腰型,拖著一件長裙,板腰擠出兩塊酥胸,一道深壕溝,她沒有貴重的首飾,卻帶著一套銀子打造的細花簪子,特別手巧的將頭髮梳出萬般的風情。

見顧昭痴痴的盯著她看,女娘笑笑,沖他勾勾眼兒,開了一點點櫻桃逗他:「小吖,郎兒,你要喝奴家的黃酒么兒?」

哎呀呀,這是調戲吧,顧昭依舊傻乎乎的,看著小娘,她取了銀勺子開了老瓮上包了紅布的蓋兒,給他打了一斗酒,大概看顧昭沒酒器,便順手取了一個漂亮的小酒葫蘆與他。

顧昭傻兮兮的接了葫蘆,取了塞子低頭聞聞,眨巴下眼睛,特別無辜的樣子,酒娘子捂著嘴巴一陣笑,指縫裡那塊布帕帕上,綉著兩朵大大的牡丹花。

細仔覺得小主人的樣子實在丟人,忙上去會了銅錢,人家酒娘子喜愛顧昭,只要了一斗酒錢十個大錢兒,葫蘆卻是送與他的。

拿著酒葫蘆,顧昭一邊喝著最低劣的黃酒,一邊四處閑逛,看到什麼都新鮮無比,煙袋店門口倒掛的煙斗兒,裘皮店門口那十幾件迎風招展的大狼皮幌子,他在狼皮褂兒下面轉了一圈,配了一口酒,就已經醉了。

「可憐的小叔叔,在南地過的是什麼日子,一見到上京這般多的人,已經嚇傻了吔。」顧茂昌心裡很是同情他土包子叔叔,可惜,他怎麼能懂得顧昭那種特別愉悅的心情呢。

行將一會,入了藝人彙集的坊區,還未近前,震天的喝彩已經從那邊遠遠傳來,顧昭完全不照顧身後的人,抓著酒葫蘆向前急行,眼見的,就看到了一架,特別高,特別大的周身裹滿了一圈圈紅綢緞的大號鞦韆,有人在鞦韆上玩著技藝,鞦韆下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初擁著喝彩。

「好個后小郎……好呀……耍一個,再耍一個……!」

鞦韆下,有人喝彩,有人拍巴掌,眼見得,一位穿著大紅金花秀春襖子的少年,在那高高盪起的鞦韆上,或倒立,或旋轉,或者單足點立著高高盪起,隨來來去去,震天的喝彩,震天的巴掌聲,被看激動的人群不斷祭出,響徹坊市。

「飛燕子,斗你不敢翻個四旋兒!」一邊茶莊二樓的窗戶上,橫坐著一位錦衣少年,依舊是梳著鳳凰尾,腦袋上錦帶的顏色比顧茂昌還多,小臉上撲的粉比顧茂昌還要白,鳳凰尾比顧茂昌梳的還要歪,他斜斜的坐著,一隻腳踏在窗台上,一隻腳隨意的耷拉著晃悠,嘴巴歪歪的蹦字兒逗那鞦韆上的小郎君。

鞦韆上那小郎君大聲道:「怕你來!斗多少?」

「十貫!」

「不鬥!」

「二十貫!

「鬥了!」

「好哇!!!!!!」人群一片喝彩。

紅衣小郎君足下使勁,將那鞦韆越盪越高,越盪越險,他周身沒有半點保護,最後竟然盪的那鞦韆出了大圓環的三百六五度,鞦韆下面此刻再無人喝彩,人們已然驚嚇到傻了過去,聲音都憋在了嗓子眼兒,只怕混出一聲響的驚擾了這小郎君。

小郎君將那大圓環盪了七八圈之後,忽然身體借勢離開鞦韆,在空中抱著腿圓滾滾的轉了起來,當身體離開鞦韆,他便從空中轉著直落,此刻,方有人小小的驚叫出聲,當那小郎君迅速轉夠四圈,身體便順勢打開,好巧的飄飄落在正在好盪在足下的鞦韆板上,坊市上空頓時呯然爆炸,喝彩聲幾乎到了聲嘶力竭的程度。

一把把亮錚錚大錢兒,呼啦啦的從四面砸來,空中泛起一陣金浪,地下墜下一片脆響……

顧昭眨巴著眼睛,房子內心的嘆息,這便是,高空雜技吧,他看過更好的,可是那個帶了安全鎖啊,這個小朋友就不要學了,模仿也不可以啊!

「飛燕子!你這廝搶撲旗子的買賣,擋人飯碗,好不仁義!」顧茂昌站在人群外大聲笑罵。

鞦韆上的少年,穩住鞦韆慢慢盪下,一扭臉看到了顧茂昌,便是一笑。

這少年長的一副好相貌,眉目清秀,眼若繁星,只是嘴巴略微大了些,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喊道:「哎呀,是四郎!你怎麼捨得出來,這幾日不見你去蓮湖,兄弟好想你。」

說罷,他一個側翻下了鞦韆,踩在了一地的銅錢上,他對在一邊賣力敲鑼打鼓的撲旗子的班主一揮手:「賞你了。」

那班頭兒樂的不成,抱拳唱了一個好大的肥喏,連連讚頌感激。

人群分開兩邊,讓這錦衣小郎君出來,這小郎君盪的口乾,順手拉過一個賣脆梨的小娘過來,自筐兒里取了一個梨子,在錦衣上隨意擦擦,咔嚓一口咬了下去,嘴巴里鼓鼓囊囊裹著梨子,對茶樓上喊:「夏侯,利錢,給來!」

樓上那小郎君哼了一聲,擲下一個褡褳,錦衣小郎君單手舉高,接了褡褳。這褡褳可不輕,滿滿的裝的都是銅錢兒,他卻渾似無物一般的接了,咬著梨子,將手探進褡褳取了一貫錢出來,放到小女娘的梨子挎籃里。

給完錢,他又一隻手取下嘴巴里的梨子,吸吸鼻子笑眯眯的對小女娘道:「給妞子打個好釵兒帶,以後做嫁妝,嫁個好夫婿。」

小小女娘羞紅了臉,抱著籃子轉身就跑,她是末等的庶民,腳上竟沒有一雙鞋子,只有一個草底子,捆了繩子到腳面,便是如此,也跑的飛快,生怕別人看到她羞紅的臉,也怕別人搶了她的一貫錢兒去。

「你與她那麼多錢,也不怕人搶了她的去,若是那樣,豈不是害她。」顧茂昌笑罵。

「后柏郎君賞的錢兒,誰敢搶,倒是你,專門捨得來西坊子,平日你嫌棄這裡臭的?」輸了錢的少年,一搖三晃的打樓上下來,近前細觀,竟也一副唇紅齒白的好相貌。

顧茂昌微微嘆息:「你們不知,算了算了……與你們介紹一人,你們見了,要按著一些,休要胡鬧,那是某的長輩。」

他一回頭,哎?自己小叔叔呢?轉眼兒的,怎麼就不見了?這西市人群混雜,可別被人拐了去,頓時,顧茂昌驚出一身汗,他大概下意識的把自己小叔叔,完全當成土包子,還低齡化了。

「七叔!七叔!!!」顧茂昌喊了兩聲。

錦衣少年與友人互相驚訝的看了看。

愚耕先生很無奈的拽下顧茂昌的袖子,指指一邊的地下。

顧茂昌一看,好不苦惱,頓時輕輕扶額嘆息,無奈到了頂點。

他小叔叔竟蹲在地上,看一位鄉下來的老頭兒,編百獸玩。

幾張綠綠的葦葉兒,一會兒變個活靈活現的魚,一會變個小狗兒出來,一會變個仙鶴出來,那兩隻滿是厚繭子的黑手,靈活若魔術手一般,天地間任何的動物,這老先生只看一下,便能編出個活靈活現。

顧茂昌走過去,不敢怪罪,只能嘆息一下,想蹲下,又不能,只能扶著膝蓋勸哄道:「七叔啊,這是哄孩子玩的。」

顧昭抬眼看他,只溫和的笑笑,也不解釋,卻隨意的買了十幾種,抓了一大把錢給這老頭兒,老頭兒連連道謝。

「我與你們介紹,這是我……呃,七叔叔,我阿父的親弟弟,最小的弟弟。」顧茂昌很無奈的對自己的友人說到。

兩位少年原是一驚,見顧昭長的玉人兒一般,也是喜歡,稀罕的不成,再看他一身打扮,如柳青青一般的仙人姿態,原本想著必然要深交,可一聽,竟是叔叔輩分的,頓時窘然了,一起趕緊互相整理了下,撫打下身上的灰塵,擼下袖子,很認真的做了長揖齊道:「七叔好。」

「七叔,這是我的好友,這位是后柏,他有個諢號叫飛燕子,這位是夏侯昱,他們倆的父親跟阿父也是老弟兄,咱們三家是世交。」

顧茂昌的兩位好友,后柏家裡有個三等爵,父親是刑部左侍郎后煥海,他自己在禮部有個從六品的虛職,可是從不去上班坐堂,每天就在西市跟藝人們廝混。夏侯昱,他乃是禮部尚書,夏侯儀的嫡出幼子,此人最會耍,會擊鼓,會馬球,懂水戲,但凡玩的,無所不通。

顧昭也喜歡他們,便虛扶一下:「莫多禮,哎呀,這可怎麼好呢。」

看看古代少年們巴巴的看著自己,顧昭將手裡的小兔子,小狗給了身後的細仔,從袖子里掏呀掏,掏出兩個荷包,這荷包里是他打南方帶來的椰子糖,現如今顧昭不送玉了,輩分太高,誰見他都低一輩兒,顧昭見人就得派放見面禮,他越想越委屈,竟一份兒也收不回來,因此,他不送玉了,改送稀罕的南地糖豆兒,反正別人也不敢說他,他自己也不覺得丟人。

「吃糖!」顧昭將荷包一人手裡給他們發了一個。

后柏與夏侯昱接了荷包,很認真的道了謝,禮數半點不缺,只是聽到吃糖,便開了袋子,看到一袋子的糖豆,不由啼笑皆非,這小叔叔真有趣,看上去臉色倒是真的一股子水嫩,可是說話老氣橫秋。

簡單的寒暄數句,四位京城惡少便上了街,三家小廝混在一起,便狐假虎威起來,不時的有撥拉行人,拽游攤這樣的行為出現,那簡直比後世的城管還跋扈。奇怪的是,也沒人討厭他們,西坊的人對他們三熟悉的很,人們自然的讓著,沒人埋怨,這就是社會階級,貴族的權利。

街邊偶有潑皮看到他們,也是大聲打招呼,齊齊的站在路邊拜見,顧四他們也是微笑著點頭,有的理都不理,完全不覺得行為過分。

陪著興緻滿滿的顧昭逛了一會,他們進得一個酒樓,要了雅間,點了春藕餅子,纏梨肉,三脆羹,魚片,潤雞,四時果四色,臘雞臘鴨,滿滿擺了一桌子,請了顧昭上座,便很有禮貌的在下面作陪。

顧昭並不謝座,沒辦法,輩兒大,他該坐在上座。

幾人客氣一番,取了食器,剛吃了沒兩口,一邊屋子卻有人在大聲說話,聽聲音,能有十幾個人聚在一處,此刻大概酒足飯飽,正在高聲說話消食。

「又是那群書生,好好的飯意給咱兄弟們砸了!」夏侯昱很是鬱悶的嘆息。

「老爺子,不許咱跟這幫子書生糾葛,你當沒聽到吧!」后柏勸阻道。

勸完依舊不放心,回頭又囑咐顧茂昌道:「自跟了小叔叔出來,今日不許闖禍,上次因你打這些書生,我回家挨了二十板子,還跪了一夜的家廟,前半月才放出來得了自由,今朝再不可害我,便是這些酸棒子,吐出醋缸來,你也忍了。」

「還用你說,小叔叔少塊油皮,阿父非活剮了我不可。」顧茂昌嘆息了下,忍了脾氣,不再說話,只是默吃強忍,那邊的議論聲,卻一陣陣的不遮掩的傳入耳朵。

「民不樂多逃亡,聖上卻依舊寵那幫子武夫,如今戰事已去,他們該收斂才是。」有書生毫不客氣的指責,聲音又大又響,氣的顧茂昌渾身發抖,再也無法吃下去了。

顧昭吧嗒下嘴巴,夾了個蠟雞屁股給侄兒:「吃這塊,最好吃,肉厚。」

后柏偷偷笑,低頭飲湯,卻不想,有人在一邊的屋子竟擲杯大罵:「兵能撥亂,雖於國家有用,可若不好好管束,必成大患。如今京郊兵營已成弊端,多有不服管教的兵痞,入鄉擾民。

今,天已太平,這些莽夫當歸權於上,好好解甲歸田才是。諸位可聽說,今日朝堂之上,先有右路軍李莽夫叫罵,後有那平洲郡公顧岩,竟祭出袖子里的一疊白餅對著曹大人就去了!可憐曹大人,一代名儒,門下學子上千,如今竟被這莽夫這般欺辱,著實!可惡!可惱!」

顧昭也有些生氣了,雖他在此,顧茂昌自然不敢亂罵亂打,平日子,他早就揮拳去了,便如此,這娃兒已氣的渾身發抖。

其實,書生們說的確實沒錯的,先帝反前朝開始,大梁整四十年一直在戰亂,如今也該到了溫養,潤民的時候。以前,因為用兵,堂上武將多有寵臣,現如今,卻是真的到了他們解甲歸田的時候了,裁軍這事兒,該做,但是,被這些書生如此這般的隨意羞辱,點評,將武將的功績一竿子打翻,可見今上的態度,是默認這樣的風氣盛行,別說顧茂昌,顧昭也是不愛聽的。

他姓顧,他是老顧家的嬌兒,世界上最愛他的人就姓顧!

他家老頭就是武將,他是吃著武將拿血換來的糧食長大的,老頭兄弟八個,只有老頭是死在炕上的,其他都死在戰場上,他奶爹畢成也上過戰場,以前,也經常將這些顧家將的故事說與他,這是武將家的家庭教育,為國家而死,為百姓而死,為自己的君王而死。

現如今,不打戰了,君王先翻了臉,如今,百姓也開始翻臉了,從平洲一路來的時候,對於這樣的輿論,顧昭不知道聽了多少,那一路,他看到過無數次,老哥哥對著月亮長吁短嘆,第二天,又是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人心都是肉長的,老哥哥對自己好,顧昭怎麼能不心疼,最最重要的是,他是顧家子。

顧昭有現代人的思維,武夫也好,文士也好,每一種職業,都有自己應該有的位置,對於權力,其實最基本的詮釋,就是此人是不是掌握著強大的兵權,搞不懂這些文人腦袋裡怎麼想的?

聽得一會,再也沒辦法聽下去了,顧昭丟開食器,對三個晚輩笑笑道:「不吃了,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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蚌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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