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世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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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候,太淵從隔壁買了一隻糖油餅給樂翯吃。又把樂翯抱到對面的攤子上,買了一碗麵條給他。
太淵自己則買了一個窩窩,坐在旁邊就著麵條的湯,啃著吃。
麵攤老闆道:「兄弟不也來碗麵條?」
太淵笑道:「我若也吃麵條,再來三碗也不夠呢。以後拿什麼給我兒子娶媳婦呀。」
樂翯抬起頭,把筷子遞給他,道:「翯兒飽了,爹爹吃。」他又把糖油餅也往太淵手裡遞。
太淵讓他自己吃,「你吃,爹爹更愛吃窩窩。」
麵攤老闆給他盛了一碗熱熱的麵湯,道:「那你怎麼還養著一隻貓啊。」
太淵站起來,謝過老闆,道:「您別小看我這貓,它可救過我兒的命呢。」
老闆看著啃窩窩頭的碧眼小貓,奇道:「這麼神?」
太淵道:「我賣東西時,有時候顧不上我兒子,就全靠著這小貓了。有一次,有個人販子差點把我兒子抱走,全靠貓兒機靈,狠咬了那人一口。」
老闆嘖嘖稱奇,道:「那可得好好待它啊。」
太淵點頭道:「是啊。等晚上,我就給貓兒買一隻肉包子。您別看我窮,但一天里,我怎麼也要給我這貓吃一頓帶肉的。」
老闆沉聲道:「應該的,這可是恩人呢!」
邢列缺在一邊默默啃窩窩。
樂翯悄悄從太淵手上揪了一點窩窩頭,皺著小臉道:「一點不好吃。」
老闆笑起來,對他道:「你爹只要有你,再難吃,那也是人間美味呢。」
樂翯搶過窩窩,把糖油餅塞到太淵手裡,道:「爹爹吃這個。」他大口大口吃起窩窩,又將邢列缺抱到麵條碗旁邊,「九天,你吃這個。」
老闆嘆氣道:「老弟,你有福啊,兒子這麼懂事,以後會好的。」
太淵擦擦眼角,道:「我也不求別的,只等我老了,他能不嫌棄我,就盡夠了。」
樂翯咽下窩窩頭,大聲道:「我才不會嫌棄爹爹呢。」
邢列缺繼續啃窩窩頭。
說了幾句話,老闆便去煮麵了。
旁邊一個小男孩看見邢列缺,悄悄挪過來,一下抓住了邢列缺的尾巴。
邢列缺瞪大了一雙貓眼,看著小孩。
老闆在面鍋前叫道:「老三,不許欺負那貓兒!」又對太淵道歉,「這是我家老三,今天非要跟出來。比起你家兒子差遠了,總是不聽話。」
小孩放開手,小心翼翼地看著太淵。
太淵對老闆道:「哪裡話,您家兒子看著就機靈。」
老闆裂開嘴,笑呵呵道:「哪裡哪裡。」
太淵伸手,從邢列缺頭頂,一直摸到他的尾巴。邢列缺舒服地眯起眼,趴下,搖著尾巴——反正他也不想啃窩窩。
小孩也小心地伸手,學著太淵的樣子摸了一下邢列缺。
太淵取出一粒蜜桃丸,遞給他,道:「娃娃拿去吃吧。」
小孩跑到老闆跟前,伸開手,給老闆看那粒白色的糖。老闆點頭后,他才含在嘴裡,心滿意足地挨著老闆。
一會兒,老闆又端來一碗面,道:「那糖可不便宜,我不能占你這個便宜。」
走的時候,太淵悄悄留下兩碗面錢。
等到晚上,太淵又買了三碗肉餛飩。
邢列缺傳音問他:「我的肉包子呢?」
太淵笑眯眯道:「改天。」
樂翯對著碗,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爹爹,你還有多少錢啊?」
太淵揉揉他的小腦袋,道:「放心,一碗餛飩還吃不窮爹爹呢。爹爹不過是讓你知道一下普通百姓的日子。」
樂翯摳著手指,問:「百姓就吃窩窩嗎?」
太淵道:「能吃得飽,於百姓來說,便是太平盛世。」
在這種年代,能吃飽飯,還能偶爾買一碗餛飩,真的已經是一種很幸福的事情了。
樂翯沉默地點點頭。
邢列缺道:「翯兒,再不吃就涼了。可不能浪費糧食哦。」
樂翯趕忙拿起勺子,認真吃餛飩。
太淵拿起一碗,餵給邢列缺一個,自己吃一個。
這天回到山上,樂翯半天也沒有睡著。
太淵問道:「翯兒怎麼了?」
樂翯看了太淵半天,道:「活著真難。」
邢列缺又幻化成老虎,躺在他旁邊,問:「怎麼突然有這種想法了?」
樂翯道:「本來我以為自己的煩惱就很多了,原來別人的煩惱比我的多很多。他們還吃不上糖糕。」
——只能吃窩窩。
邢列缺笑道:「你有什麼煩惱啊?」
樂翯無奈地看他一眼,像是在說——九天,你不懂。
邢列缺笑得更厲害。
樂翯索性翻身不理他。
太淵熄了蠟燭,輕輕拍著樂翯的小胳膊,道:「你還太小,想這些還沒有用。等過幾年,你再去想它,才能去解決它。」
樂翯就在這輕柔的拍打中,沉沉地睡過去。
初五這天,燕映書告訴太淵,他已經找到了樂櫱。
也不知他是怎麼找到的,或許真應了那句話,天下間最了解你的正是你的敵人。
燕映書眼神平靜,徐徐道:「他如今成了一個富商,躲在京郊一處園林里。當年的陸貴妃陸梅兒,正和他在一起。我還發現了一頭梅花鹿,似乎正是他們的孩子,鹿召王。」
太淵道:「映書叫齊書院之人,我們這就去游賞一下這別具一格的園林。」
燕映書問:「殿下的傷好了嗎?」
太淵笑道:「早已無事。」
樂靈道跑來道:「我也想去。」
太淵看他一眼,將樂翯放到他懷裡,道:「在家看好孩子。」
樂靈道霎時氣悶。
太淵又讓孫聲麗和樂承運也留下——孫聲麗武力低微,只喜歡釀酒和經營商鋪,去了也沒什麼用。
樂承運則是自己不願見到樂櫱,當年樂櫱的追殺,他只想快些忘記。
樂櫱所在的「鹿園」,裡面亭台樓閣,俱是精緻奢靡。
一身華服的陸梅兒趴在樂櫱背上,摸了摸樂櫱的肚子,嘲笑道:「你這身材可真是一日比一日臃腫,你兒子也和你一個樣。」
樂櫱厭惡地皺眉,揮手要推開她,可手掌一揚,落錯了地方,反而撞上了陸梅兒細嫩的臉蛋。
「啪」的一聲,陸梅兒的臉上立刻出現了一個巴掌印。但她還是笑著的,因為樂櫱的臉上同樣出現了一個紅色的掌印。
這就是兩身一命,不管對方受了什麼傷,另一個人也會出現同樣的傷痕。就連死亡,都會一起。
陸梅兒道:「不管你剛才是有心,還是無意,我今次先放你一馬。不過,今天的飯,你就先不必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