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千城故舊

千城帝國千千帝都皇宮深處

這裡有一座幽暗的密室，常年看不到陽光，密室的空氣都有些微微泛潮，彷彿許久都沒有人出入。然而一些真正的大人物方才知道，這裡，才是千城帝國最為重要的地方，若沒有允許，即便是太子千風都不可以隨便出入。

此時，一位身穿龍袍、頭戴金冠的中年人正往密室深處走去，如果有千城的人看到，就會認出，這中年人正是千城的皇，千羽大帝。

走到密室的盡頭，千羽停下了腳步，放眼望去，密室中空無一人。然而，身份尊貴無比的千羽卻是對著虛空某處躬身行禮，臉上露出恭敬的神色，然後取出一個玉匣，『父皇，千羽無能，只找到了這半部《長生經》。』

『唉!』虛空中似乎有飄渺的嘆息傳出，『辛苦你了。』

『千羽慚愧!』千羽搖了搖頭，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父皇，《長生經》真的記載著長生之術嗎？』

『或許吧……』飄渺的聲音似乎不太確定，『但它至少是長生大帝所留。』

『長生大帝，』千羽不解的笑了笑，『都是幾萬年前的人物了。』

『長生……應該還活著。』

『什麼？』此時的千羽彷彿失去了以往的威嚴，眼中滿是驚駭，如果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他一定會笑他傻，可是說出這樣話的是他父親……大陸上最強大的存在，由不得他不信。

『父皇，您見過長生？』千羽幾乎是顫抖的問出這句話，他真的難以想象，幾萬年不死，這究竟是怎樣的怪物。

『沒有，但我相信他一定還活著。』

『哦，』千羽應了一聲，壓下了心中的驚濤駭浪，『對了，父皇，收到玄武的傳音，剛剛，在千城外，他看到了鳳鳴山人的身影。如今的鳳鳴山越來越張狂，要不要……』

『一群小丑而已，不必在意，當務之急是找到另一半《長生經》。』

『是，千羽明白!』

『亂疆的人到了嗎？』

『到了，』千羽一愣，隨即恭敬的答道，他不明白父皇為什麼對亂疆這種小國這麼上心。

『嗯，』虛空中淡淡的應了聲，隨即又道，『你先退下吧!這幾日我會出去看看的。』

『是，千羽告退!』千羽又躬身行了一禮，緩緩的離開了密室。

等到密室再度回歸平靜，方才那道飄渺的聲音再次響起，像是在喃喃自語，『長生，我就不信你不為亂疆國留下一點東西，就讓我看看，你的後人血脈有何特殊之處。』

……

當燕翔眼前再度充斥著光亮時，雙腳已經踏在了實地之上，放眼望去，面前是一片平原，平原盡頭，一座巨大的城池若隱若現。身後，依舊是那千丈石門，而眾人也只不過是從石門的一面到了另一面，然而，一扇門之隔，卻是真正的兩個世界。

『七天後，到千千帝都。』白虎神使淡淡的吩咐了一句，隨即便轉身再度踏入了石門，他要去看看，石門那邊發生了什麼。

『雲陽殿下，我們現在就趕往千千帝都，你看如何？』中年接引徵求著雲陽的意見。

『好!』

見雲陽沒有意見，中年接引取出一支玉笛，放在嘴邊輕輕一吹，無形的音波擴散，不多時，遠處，一隻巨鷹風馳電掣而來，眨眼間，便已到了眾人上空，不斷的盤旋。

雲陽微微詫異，隨即看看別處，其他方向，毫無意外，也是各種各樣的飛行巨獸紛紛飛至。近百巨獸在空中盤旋，遮天蔽日，場面格外壯觀。

『雲陽殿下，請。』中年接引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雲陽也不客套，輕輕一躍，穩穩地落於巨鷹背上，身後，燕翔，諸葛原等人也急忙跟上。

『走——』隨著中年接引一聲低喝，巨鷹盤旋幾圈后，朝著遠處極速而去。

狂猛的罡風，如同無數鋒利的刀刃，吹在臉上隱隱作痛。不過眾人也不在意，在場的都非常人，這點風，簡直不算什麼。

『千千帝都離這裡有數萬里之遙，不過這蒼鷹速度極快，一日便可到達，雲陽殿下可以先在千千帝都外的望龍城休息幾日，七日後，我們再去帝都。』

『嗯，』雲陽淡淡的應了一聲，隨即看向下方，那極速而過的一座又一座雄偉城池，幾乎每座城池的規模、繁華，都不比亂疆古都差上多少。心中不禁感嘆，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敢問使者，千城帝國是有一千座城池嗎？』

『九百九十九座。』

『哦，』雲陽微微詫異，『怎麼差一座？』

『以前的確是有整整一千座城。』

『那現在怎麼……』雲陽有些好奇。

『嗯……』中年接引有些猶豫。

『是我唐突了，使者不方便說的話就不必講了。』

『哈，其實也沒什麼，這在千城也不是什麼秘密。』中年接引笑了笑，『十幾年前，有一座城池叛亂，被陛下下令抹除了，之後，也沒再建。』

『哦，原來如此。』雲陽嘴上這麼說，心中卻頗為奇怪，沒想到，千城這樣的地方也會發生叛亂。

就在眾人與中年接引相談甚歡之時，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坐在最後位置的燕翔，眼神複雜，有思念，有痛苦，有仇恨……

巨鷹整整飛行了一日，一日之後，便到了中年接引所說的望龍城。

望龍城規模宏大，抵得上半個亂疆古都，可是其繁華程度，卻又是亂疆古都所不及的。這裡，據說離千千帝都也只有不到百里，是帝都的九大守護城池之一。然而，這裡最為有名卻不是望龍城本身，而是望龍城的城主……丹敬，千城帝國的十大將軍之首，在望龍城，乃至整個千城帝國，威望都是極高。

雲陽等人被引到一處豪華的府邸，作為臨時居所，千城畢竟是大國，太子邀請而來的人，住處自然安排的極為妥當。

『燕兄，出去轉轉？』諸葛原一如既往的活躍，可能因為第一次來千城，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

燕翔極度無語，隨即便看到，其他人也都興沖沖的跑了出去，這或許是此生唯一一次能到這裡，不出去轉個夠，實在是對不起自己。

走在望龍城繁華的街道，諸葛原就如同鄉巴佬般左右不停的張望，隨即感慨，『不愧是大陸第一大國，路邊擺攤賣的都有一些難得的寶貝，要是能永遠待在這裡就好了。』

燕翔忍俊不禁，『那等我們走的時候，你留在這裡不就行了。』

『唉，我倒是想啊，可是千城是不允許的。』

『你不會偷偷留下啊，除了我們，千城的人又不知道。』

諸葛原聽了，隨即看白痴似得盯著燕翔，『你沒聽那中年接引講嗎？千城的高層自有一套分辨外來者的方法，每一個偷入者，就像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呢，被抓住了，只有死路一條。』

『哦，是這樣。』燕翔嘴上說的輕鬆，心中卻是微微一沉，原本他到亂疆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混入千城，可是現在，卻聽到了這樣的消息。不能私自留在千城，那他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費了？想到這裡，一直淡然的他竟然有些心煩意亂。

似乎並沒有察覺到燕翔心境的變化，諸葛原仍在一旁喋喋不休，而燕翔也只是有意無意的回應幾句。

『咦——』諸葛原發現新大陸般的大叫一聲，『燕兄，快看，是九葉晶晶草，這可是有助修鍊的靈藥啊。

燕翔無奈的順著諸葛原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位黑衣老者靜靜的盤坐在路邊，面前擺放著一支通體晶瑩的九葉草，而老者面前，早已有人不斷的詢問著這九葉草的價格。

燕翔的目光徒然凝固，不是九葉草，而是那安靜盤坐的老者，『怎麼會……』

『燕兄，你對這東西有興趣？』

燕翔一愣，隨即搖搖頭。

『那走吧，九葉晶晶草雖好，可對我來說作用卻是不大。』說完，便邁著步子向前走去，燕翔略微躊躇，也不緊不慢的跟上。

走了沒多遠，燕翔頓住了腳步，『諸葛兄，你先去轉吧，我有些累了，先回去。』

『這樣啊，行，你回去吧，我再轉轉，這的好東西可不少，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諸葛原也沒多想，毫不在意的擺擺手。打了聲招呼后，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目送著諸葛原遠去，燕翔眼神閃爍，隨即朝著原路返身而去。

再次回到剛剛停留的地方，燕翔等了片刻，待到黑衣老者身邊沒有人時，方才上前，試探性的問道，『陳修伯伯？。』

老者盤坐的身形一震，隨即悠悠的睜開雙眼，『你認錯人了，老夫姓劉。』

『怎麼會認錯，』燕翔略顯激動，『陳伯，你好好看看，我是燕峰啊。』

『小峰？』老者上下打量著燕翔，語氣異常驚訝。

『嗯，是我。』

老者眼睛一眯，警惕的看了看四周，隨即收起身前還未賣出的九葉晶晶草，聲音略顯急促，『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我來!』

燕翔應了一聲，毫不猶豫的跟上了老者的腳步。

跟在老者身後，兩人七拐八拐的出瞭望龍城，越走越偏僻。就在燕翔心生疑惑之時，老者的聲音再次響起，只不過這次卻略顯陰冷，『動手!』

老者話音一落，燕翔的心中徒然升起警兆，身子下意識的朝著右邊閃去。就在燕翔剛剛離開原地的同時，一道黑影從燕翔的左邊一閃而過。

『咦……』黑影站定，略感驚訝的看向燕翔，隨即心中一震，面前的青年，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燕翔穩住身形，抬頭直視著面前老者，還有另一個……少女，『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哼，』老者一聲冷笑，『說，你到底是什麼人？誰派你來的？』

燕翔眉頭一皺，『我是燕峰啊。』

『還狡辯。』聽了燕翔的話，不但老者冷笑連連，就連一旁的美麗少女，眼神也漸漸冰冷下來，『小峰已經死了，你冒充他是何居心？』

『死了？』燕翔一愣。

『那還有假，我親眼見到了小峰的屍體。』

『屍體？』看老者與少女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燕翔心中終於不再平靜，燕峰死了，那他又是誰？

『我真的是燕峰。』似乎想到了什麼，燕翔扯開了胸前的衣襟，露出精壯的肌肉，脖子上一塊似玉非玉的古樸之物，垂掛而下，古物之上，一隻四足怪鳥，似要展翅而飛。

老者和少女並沒有注意這些，而是緊緊盯在了燕翔的左胸處，那裡，一個黑色的『罪』字若隱若現。

見到這個字，已經露出殺意的老者和少女，臉上頓時陰晴不定起來。

『你是小鸞吧？』燕翔看著少女，似是詢問，但臉上卻露出肯定的神色，『還記得彩霞池嗎？還記得萬翠山上，我們一起種下的海棠樹嗎？我還在樹下對你說過，將來，我一定要成為絕世強者，帶你走出流城，走出千城。』

聽了燕翔的話，面前的少女再也不能保持平靜，這些隱藏在記憶深處的事，是只有她和燕峰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連她的爺爺，她都沒有告訴過。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眼前的青年時，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熟悉。眼中似乎有溫熱的液體要奪眶而出，清脆如百靈鳥的聲音略顯哽咽，『你真的是燕峰。』

『如假包換。』

『小鸞？』老者眉頭一皺。

『爺爺，不會錯的，她是小峰。』少女嫣然一笑，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不可能呀，』即便聽了孫女的話，老者仍是半信半疑，『我親眼看小峰死去，甚至我和其他幾人怎麼救都無效，怎麼會這樣？』說完，他看向了燕翔，他需要一個答案。

燕翔攤攤手，『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我昏迷了好久，醒來的時候，我在我師尊身邊，師尊說，我是他從死人堆里刨出來的。』

『你師尊是誰？』

『師尊名諱不便透露，我只能告訴你們，我師尊來自混沌。』

『混沌!』聽了燕翔的話，小鸞還好，老者卻是失態的叫了起來，隨即又喃喃自語，『怪不得，既然是混沌中的高人，有起死回生之術，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了。』

『爺爺，混沌是什麼地方？』小鸞不解，她很少見到爺爺如此失態。

『我也不清楚，』老者搖搖頭，『只是以前聽人說起過，那裡是一個可怕的地方，住著一群神鬼莫測之人。』

似乎對老者的回答不太滿意，小鸞嬌嗔的看向燕翔。

看著小鸞投來的目光，燕翔心中泛起一絲波瀾，隨即苦笑，『我只知道那裡是一片時空錯亂之地，一些功參造化的前輩高人，在那裡可以屏蔽天機，千年不死。』

聽了燕翔的話，不光是小鸞，就連老者也是震撼的無以復加，一些功力高絕的人，至多也就活個兩三百歲，千年不死，那是什麼概念。

『那你怎麼會到千城來？』

『我從混沌出來，聽說千風廣邀天下才俊，為其妹選婿，於是我便到了亂疆……本來是想先混入千城，只是沒想到，這裡卻是不可久留之地。』燕翔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隨即心中奇怪起來，『對了，陳伯，你們又是怎麼留下來的？』

『唉，』老者一嘆，『當年，從流城一路殺到千城之門，我們只剩下了不到百人，柳前輩與眾人合力，打開了通往外界的通道……原本我和小鸞在天央大陸四處遊歷，沒想到卻碰到了一位高人，要小鸞拜其為師。那人功力之高，是我生平僅見，我考慮許久，也就答應了，誰知，那人竟然是千城的十大將軍之首，丹敬。後來，他便帶我們來到了這望龍城，我和小鸞也就陰差陽錯的在這裡安頓下來了。』

『那我義父有沒有……？』燕翔看著老者，有些希翼的問道。

老者搖搖頭，『戰亂一開始，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你義父。』

燕翔心中一沉，眼神漸漸黯淡下來，義父終究沒有逃出千城嗎？

『不過，你也別太擔心。』看著燕翔的樣子，老者安慰，『你義父功力之高，不在柳前輩之下，或許他也已經逃出千城了。』

平復了心中的焦躁，燕翔看向二人，『你們沒有想過報仇嗎？』

老者一愣，隨即低下頭。

看著二人的樣子，燕翔明白了，隨即略顯激動的說道，『你們難道忘了那數十萬人的血債了嗎？你們活下來了，安逸了，可那數十萬的生命呢？還有……』

老者沒有說話，而一旁的小鸞卻是大聲打斷了他，『夠了!』

燕翔沒有再說下去，而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兩人。

小鸞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凄涼的笑意，『你以為就你想著報仇嗎？我們難道就不想，不接觸到千城的高層，你永遠不知道千城的可怕，僅僅是一個丹敬，揮手間就可以輕鬆滅殺我祖孫二人，丹敬之上還有兩大副帥，還有元帥，甚至還有四大神使，九王，你能想象他們有多可怕嗎？我們用什麼去報仇？』

燕翔啞然，是啊，他見過那白虎神使，絕對是超級恐怖的存在，有這樣的人在，陳伯和小鸞又怎麼去報仇？只是白白犧牲而已。

『對不起，剛才是我失態了。』燕翔歉意說到。

『不怪你，』老者擺擺手，『是我陳修枉活一世，對不住那些死去的人。』

燕翔沒有說話，氣氛略有些沉默，半響，老者又開口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燕翔搖搖頭，『不知道，還沒想好，既然不能待在千城，我只能先回混沌，或者亂疆了。』

老者瞭然的點點頭，忽然道，『其實，你想留在千城也不是沒有辦法？』

『哦？』

『你可以暴露你從混沌而來的身份，相信千城會重視的。』

燕翔再次搖頭。

『為什麼？』老者不解。

『說來話長，我只能告訴你，其中牽扯到我的師尊。』

『這樣啊……』老者點點頭，沒有多問，而是繼續說道，『或許還有一個辦法。千城重才，若你能在外界展現出令千城的高層都心動的能力，或許……』

老者話並沒有說完，但是燕翔聽后卻是眼前一亮，沉思半響，嘴角漸漸露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

看到燕翔的表情，老者也是會心一笑，『你離開千城的時候，就帶著小鸞吧!這小丫頭學了不少本事，也能幫上你。』

燕翔一驚，還不等他說話，一旁的小鸞已經急忙開口，『爺爺……』

老者慈愛的摸摸小鸞的後腦，『孩子，仇恨，我們都有份，不能讓小峰一個人承擔，你師尊那邊，就說你要去大陸歷練。』頓了頓，又看向燕翔，『小峰，一切儘力就好，不要太執著於仇恨，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你要知道，你們是流城已經為數不多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