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滿袖猩猩血又垂(二)

第14章 滿袖猩猩血又垂(二)

第十四章

流珠看了傅辛一眼,傅辛也饒有興緻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開口做決斷。

流珠知道這流蘇娘子身材、面容都與自己相仿,看著這另一個自己流落煙花之所,跪在這裡,對著傅辛乞憐賣嬌,流珠這心情也是複雜。加之國公府的人還在東北剿匪,傅辛不可能在這時候找國公府的麻煩,便果真是阮恭臣乾的,那也得壓下去。

阮宜愛一直哭個不停,似小孩子一般揉著眼睛,漂亮而水靈的一雙美眸腫的像粉桃兒似的。流珠閉了閉眼,對著阮宜愛寬慰道:「大姐兒便不要哭了,惹得姐夫心疼便不好了。兒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的品性,那樣一個慎獨克己的翩翩公子,如何做得出這等打人爭妓的混事兒呢?或是這小娘子因害怕擔責而扯了謊,又或是,個中有什麼誤會。指不定誰冒充大哥兒呢,也不是沒有可能。」

傅辛緩緩笑了,忽地拍了拍阮宜愛的小腦袋,點頭道:「宜愛,這等腌臢地方,你便不要久待了。我讓人送你先回國公府,一會兒我處理完了,定然查個明明白白,去國公府尋你。」

阮宜愛哼唧道:「這勞什子妓館,一點兒也不像話本兒里寫的那般有趣,髒的很。妾以後可不要來了,你也不準來。你還要給妹夫下個聖旨,讓他也不準來。」

傅辛搖頭,笑著稱是。

護衛們送走了阮宜愛,又將流蘇娘子收押,剩下這姦夫和狐狸精,關起了門,說起了亮堂話。

傅辛摟了流珠在懷,聞著她頸間香氣,緩聲道:「這次的事兒,你也不必心軟,便讓那流蘇娘子當替罪羊。便說是她與徐道甫有舊怨,給徐道甫下了套,打了他一頓。人沒有打死,那小娘子不過挨一頓板子,罰一點兒銀錢。朕也不會讓你受國公府的委屈,悄悄放出風聲,把真相說出來,讓他們傳去,你可滿意?」

「先前便說了,有姐夫做主,流珠再放心不過。」流珠垂眸一哂,「兒倒沒受委屈。從前覺得對徐道甫有愧,便想著不能再連累他,可他行事有虧,人家一下套兒,他便伸了脖子鑽。給他擦屁股,也是累人。但轉念一想,當年兒若是不嫁他,他也不會遭這份罪。」說到最後,卻是一嘆。

傅辛把玩著她的小手,心裡卻想的是流蘇娘子的事兒。有些細微處,著實讓他不能不介意。

逼著流珠和自己親熱了一會兒后,官家出了書院,上了高頭大馬,便聽得侍衛低聲稟報道:「按著官家的意思,打了那小娘子十幾板,下手格外地重。第四板下去,那小娘子便沒了氣息。」

說什麼挨一頓板子,卻不知道板子可輕可重,能只讓皮肉發紅,也能讓人蹬腿咽氣。可憐代流蘇,光景好了沒幾日,便稀里糊塗牽入了局,只因一張臉,便惹了貴人,丟了芳魂。

只要想著這般相似的人,做著皮肉生意,一點朱唇千人嘗過,傅辛便不由得想起了過去不得不讓流珠嫁給他人的事兒。積年累月的妒恨,倒是拿這小娘子的命去抵了。可憐可惜。

傅辛神情淡淡的,驅馬奔赴國公府。眾人正拿話奉承著阮宜愛,一個勁兒地逗她嬌笑,笑著笑著,阮宜愛忽地落了淚,講起了越蘇書院里阮大郎被冤枉的事兒。

她也不看這場面合不合適,可不止有國公夫婦、大房二房,更有旁的長舌親戚在場,聽了這稀事兒,在場諸君都變了臉色。幸好阮良臣機靈,連忙轉移話題,掀了篇兒,眾人的心思卻都掉進了八卦陣里,口上跟著阮二郎說話,心裡卻紛紛猜測起來,這阮大郎是被冤枉的?還是官家在哄皇后呢?

傅辛早料到這番場景,進國公府的時候,故意麵帶不悅,重重地看了阮大郎一眼,還壞心腸地在他面前停了一會兒。眾人心裡都炸了鍋,恨不得早早回房,討論一番。

兩日之後,徐道甫躺在床上,精神好了許多,見了流珠,也是羞愧,道:「只是去窯子里,找個人說說話,卻不想被人暗算,連累了娘子還要費心照看我。可知道是誰害的我?我必不會饒了他!」

流珠沒說話,看了憐憐一眼。憐憐知道,得她來當這個多嘴長舌婦,便如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道:「官府說是那流蘇娘子搞的鬼,對郎君心存不滿,便設局報復郎君。流蘇娘子被打了板子,結果近來天愈發涼了,她寒氣入體,加上新傷,沒挨過去,用草席子卷了埋了。」

徐道甫激動得紅了眼,一下子坐起身,道:「這官府,胡判!流蘇待我那是情真意切,我答應了她,要替她贖身的。死了?死了?怎麼能死了呢?」

憐憐撇撇嘴,道:「郎君莫要這般激動,小心傷口裂開。官妓文雅,或許有情真意篤的可憐人,這賣身的南妓,能有幾分情意?郎君你多半是被騙了。」

徐道甫怔怔然的,沒有說話,悵然若失。過了半月,徐道甫偷偷拄著拐,避開流珠,乘車往那荒郊野嶺跑,懷著滿腔情意,去那墳地里探望代流蘇的墓,凄凄慘慘大哭了一場,結果前一夜才下了秋雨,徐道甫下山時滑了一跤,只不過沒什麼大礙,也不太疼,這徐三郎便沒往心裡去。

他回來的時候,在茶館里歇腳,看見有人賣新的話本子,便掏出幾些幾十文錢,買了一本,本打算打發時間,結果看著看著,卻白了臉。

這話本子叫做,字不多,配的多是畫兒,講的是汴京女子劉釧告御狀的故事。庶女劉釧生於簪纓世族,本該是富貴命,卻因主母苛待,長兄為難,姐妹欺壓,和娘親過的是相當凄慘,後來嫁了個武夫。武夫想要賣妻求榮,烈女劉釧誓死不從,武夫便去妓館泄憤,誰曾想因搶女人而和劉釧的哥哥打起了架。

武夫被打死了,橫屍街頭。劉釧哥哥找了妓子做替罪羊,可憐劉釧喪了夫,孤苦伶仃,滿懷憂憤,便去宮門前告御狀。

徐道甫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汗都嚇來了,看了看作者,叫做辛五九,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又聽得茶館里的人紛紛議論道:

「這劉釧,暗指的是國公府那位阮二娘呢,件件都對的上。咱可聽說了,阮二娘和她娘,日子過得艱辛,正經也是國公府的女郎,雖是庶女,也是能嫁好人家的,嫁個從六品的、無依無靠的鄉下武官,這叫什麼事兒?」

「前一段時日,越蘇書院那事兒,那武官也是丟大臉了。阮大郎向來好名聲,怎麼做出這等混事?」

徐道甫汗涔涔地將話本擱到桌子上,驟然起身,又看了眼話本上影射自己的那角色那張猙獰醜陋、滿是橫肉的臉,再瞧瞧旁邊那劉釧楚楚可憐,美得不行的模樣,簡直要當場吐血。

阮大郎自然也看了這話本子,當即冷著臉,到了書館,要見那辛五九。書館老闆卻橫得很,閉門謝客,過幾日再印,卻是多了幾行字,說的是作者被人威脅,安全不保,一時間國公府完全成了汴京閑民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名聲更加糟糕了。

這話本子,沒人呈給阮宜愛看,阮宜愛便絕不會知道。她雖是皇后,卻消息閉塞,只能知道別人想讓她知道的事兒,然即便如此,她也樂得開心。

流珠自然知道這辛五九是誰,她看了眼話本兒上畫的丰神俊朗的官家,又看了看身邊這緊緊環著自己,打著赤膊的男人,嗤了一聲,道:「你也是不要臉,把自己畫的恁好看。」

「我不好看?我不好看的話,你當年初見我,也不會愣了好一會兒神。」傅辛低笑著,啞聲說道。

流珠哼了一聲,道:「你以後若是多乾乾這樣的好事兒,兒便給你留個全屍。」頓了頓,她道:「兒也不是心善,只是那流蘇娘子死的著實可憐。你也不知給自己積些陰德,小娘子何其無辜也?不知你能否幫兒查一查她的家人,給人家貼補些銀錢?便當是從兒的辛苦錢里抽的吧。」

傅辛掐了下她的腰身,沉默半晌,本想用話壓她一壓,最後卻還是老實說道:「早已給過了。你不必操心。我跟阮鐮那老狐狸說了阮大郎的事兒,逼得他捐了些銀子,托來京辦事的地方官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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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文結局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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