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前奏
86_86095自古典籍就有記載: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壓伏邪氣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氣在鬼門,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劍以壓邪,此仙術也。
桃木,又命降龍木,古載,后羿是被桃木棒擊殺,死後被封為宗布神,這種神經常在一顆桃樹下,牽著一隻老虎,每個鬼都要前去檢驗,宗布神一聞,如果是惡鬼的話,就會被虎吃掉,於是但凡惡鬼遇到桃木都會刻意繞道而行。試想,桃木棒連統領眾鬼的羿都能擊殺,用來治鬼就更不在話下了。
查文斌削的這柄桃木劍雖然粗糙卻非常有講究,長約七寸,寬不過兩指,遠看著也就是農村孩子小時候騎馬打仗的玩具。劍身不開利刃,鈍頭,有形而無實,看似普通卻又有一根紅線從手柄繞到自己的中指之上。
一般認為,十指連心,所謂道術也同樣是由精神念力催動,心正則意味著陽盛,陰陽相剋,邪不勝正,所以咬開中指含血於口又叫做純陽血,乃是施法之人的精血。能克邪,卻也可被邪反噬,就看正邪兩者之間究竟是魔高一尺,還是道高一丈了。
是年查文斌不過十六七,按照現在的演算法還尚未成年,我不知道他學道究竟有多深,只是那些東西被他擺放的井井有條。作為從小在農村生活的我平時也曾見過,畢竟我爺爺乾的就是那一行,但是胖子和小白就完全不能理解,這些東西真的能管用嘛?
那個老支書也是個怕死之人,胖子去了他家中連唬帶嚇的把邱老爹的事兒添油加醋的又扯了一遍,那老小子恨不得當場就剁了自己的手哪裡還敢拿金幣。畢竟當年邱老爹媳婦兒抱著女兒跳水潭的事兒是人人皆知的,只是他也不曉得背後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那條黑狗也沒要它的命,胖子給它大腿上劃了個口子放了點血,血被抹上了桃木劍,兩邊給刷得鋥亮鋥亮,活脫脫就是上了大漆,作為補償,袁小白煮了倆雞蛋餵了黑狗就算是給打發了。
餘下的一些東西也都備齊,紅綠色的紙衣裳共計四件,不過也就半個臉盆大小。銅錢七枚用紅絲線穿成了一串,麻繩胖子背著,墨斗我拿著,大公雞則用個籠子裝著,雞頭上套著黑色的頭套。
那會兒嚴打的厲害,在野人屯自然就找不著諸如羅盤那樣的高級貨了,陳年舊米一把,硫磺火硝加黑炭一塊,河裡的水一瓶,田裡的泥巴一撮。
就這幾樣東西我們都花了整整一個下午才收集起了,香燭紙錢都是胖子在祠堂里偷的,傍晚的時候幾個大嬸扯著嗓子在村頭大樹下跳著腳罵:「哪家的小癟犢子不學好啊,死人用的錢你也偷啊,偷回家拿著自己用也不怕先人晚上找你要啊;哎喲,這是怎麼得了啊,祖宗的香燭被人順走了啊,這是要刨人祖墳啊,不活了啊,是哪個王八羔子造的孽啊……」
這傢伙可把我聽的給樂壞了,乘機損道:「胖子,聽見沒,今晚有人管你要錢哈。」
胖子這傢伙看見查文斌拿了桃木劍,自己也去削了個,不過我看那更像是跟柴火棍子,他拿在手裡比劃道:「要錢沒有,桃木劍有一把,咱是茅山道士,上有三清護頂,下有五帝相扶,問你們拿幾個香火錢還嘰歪,惹爺不高興了明兒一把火給你點了!」
「給我也弄一把啊。」
「自個兒削去,那還有一堆木頭呢。」
於是,我也跟著去削了個,對於從小玩騎馬打仗的我來說,表示做把木頭劍分分鐘搞定。
邱大爺家依舊是漆黑一片,他本就不需要點燈,他的眼睛和貓一樣,這是一種天賦,一種極少人才會擁有的天賦:夜眼。
夜眼和陰陽眼不同,後者能見到常人見不到的東西,前者只是對光線更為敏感。灶頭上是兩個昨天剩下的番薯,看來邱大爺今晚已經沒心情吃飯了。查文斌摸出那枚金幣遞了過去給他道:「您要相信我就拿著,她是個害人的玩意,被仇恨麻痹了的厲鬼,不除了,這輩子咱都不會走出去。」
邱大爺接過那枚金幣用衣袖擦了擦,緩緩的點點頭道:「是一樣的東西,沒錯,當年我偷的那個也是這樣式的。我是將死之人,老骨頭一把了,無所謂了,你們這些娃娃日子還長,要是老頭子一命能換你們平安,倒也值了。」
查文斌吩咐道:「小白你和小憶留在屋子裡頭陪他,我跟胖子在外面,只要我不喊你們就別出門,有啥事只要在屋裡就出不了亂子。」
他和胖子轉身就要走,我心裡有點起了毛,擔心的問道:「文斌,這世上真有鬼嘛?」
查文斌轉身對我笑笑道:「就算有鬼也沒啥可怕的,人死都死了還能有啥花頭,咱是拿了這兒的東西不假,但也沒說要佔了,非要來橫的不講理,那我就請祖師爺去跟她說道說道。」
「哐當」一聲,屋門被鎖,窗戶被關,黃-色的符紙上畫著紅色的各式線條,那是硃砂,也是我第一次看見查文斌畫符。
和黃表紙略有不同,符紙的材質要好,長條形,不能用刀裁得用戒尺割。關於戒尺,老式的尺子是非常有講究的,長一尺二寸,厚八分,闊一寸二分,不差分毫。戒尺量長量寬皆由刻度決定,量出來是一便是一,是二就是二,不講情面,頗有點包公斷案,判官執法的意思。
研墨一定得是硃砂,這硃砂是經由日月精華的礦脈中採集,因吸收天地之正氣,所以帶有極強的純陽磁場,握在手心裡是溫暖的質感。不信,您可以回家買一把試試,只是千萬別弄進了眼睛或嘴巴。
硃砂不同於玉石、其他類礦石握在手裡是冰涼的感覺,由於硃砂是帶有極強陽氣的磁場,所以對於驅趕極陰類得東西非常有效,在咱們老祖宗千年歷史文化中一直沿用至今用硃砂來辟邪、畫符、和開光。不光是道家,一般仙佛用於開光、辟邪、鎮煞等等,都是非用硃砂不可。
筆則就沒那麼多講究,普通毛筆就行,只是下筆的時候功夫就顯現了起來。
查文斌從提筆沾墨到開始落筆完全是一氣呵成的,嘴裡會念咒,咒語是個啥反正我是聽不懂。那是一種極其古怪的發音,音調甚至讓人感覺是女人在閉著眼睛從鼻孔里哼出來的,悠長不斷,卻又變幻極快。既不是北方語言也不是南方蠻話,真當猶如天書一般,據說道士的咒你照著本子念是沒用的,因為本子上雖然記錄著咒語的漢語意思,但是發言卻完全不是按照普通話來的節奏,這就好比你拿著英文單詞用翻譯過來的中文跟老外說,他依舊是聽不懂。
從第一筆開始,毛筆到最後收筆都是不提起來的,中間的筆畫變幻會隨著他口中的咒語一同變幻,或快或慢,或重或輕,萬千變化全在心中一念。這也就是同樣的一張符,為什麼他畫出來是管用的,我照著臨摹一萬遍也不會有半點用處。
畫完之後,咬破中指往頂部一按就算是敲了章落了印,畢竟條件有限,就這幾道符畫完,查文斌已經是大汗連連,粗氣只喘,畢竟他還年少,道行太淺。
屋外是個院子,石頭夾著籬笆,一人高,大門是坐北朝南偏七度,查文斌沒有羅盤,只能藉助天生的星位算了個大概。他用腳在地上畫了個圖,是個倒葫蘆模樣,前面寬,後面窄,又再寬,再窄。
這倒葫蘆上被胖子撒細細按照線條撒了石灰,屋子的門上用的是墨斗彈的格網線條,橫豎各九條,窗戶上也一樣,大門前邊栓著老支書家的那條大黑狗,這會兒正趴在地上「啊嗚、啊嗚」得舔著被胖子划拉開的口子,一股幽怨的眼神盯著胖子卻又不敢開口叫。這人怕狠的,狗就怕混的,但胖子絕對屬於愣的,只要它敢對他吠,那保管明天我們有肉吃。
正忙活著呢,那隻舔著後腿不停偷瞄胖子的黑狗「嗖」得一下就站了起來,兩隻耳朵「嘩」得一轉,不停的調整著自己的腳步朝著一個方向死死的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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