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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大夫人臉上掛不住了,倪了旁四小姐一眼以示警告,面上強裝歡笑,道,「你從小看著她長大,在你跟前就跟在我跟前似的,沒大沒小慣了,待會秦夫人來的時候我與她道歉,玉婷不懂收斂,不能叫秦夫人想叉了,旁家百年名聲,下邊的庶女嫁得極好,旁家不會允許人進門做妾的……」
旁家在京城有上百年的根基,子孫在朝為官的也多,旁四小姐便是有那個心思也得掐死了。
旁氏神情稍微好了些,北延侯府乃新貴,先皇在位的時候北延侯府就算得上得寵了,當今聖上對秦侯爺更是當成兄弟,沒有王爵在身,地位不輸安王,加之薛娥嫁進了秦家,薛夫人自是要護著黎婉,尤其還在興樂侯府。語重心長地看著旁玉婷,「你年紀不小了,小時候的性子也得改改了,女大十八變,你若一直如此我行我素,將來有你後悔的時候。」
旁玉婷眼露不滿,卻也清楚當下不是較真的時候,垂著腦袋,不情願地答了句,「我記下了。」
旁氏這才臉色好看了點,問起旁家的情況,旁大夫人將最近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旁氏聽得高興。黎婉折身回來的時候裡邊歡聲笑語,聽得出薛夫人心情極好。
黎婉頓住腳步,猶豫著要不要進屋打斷幾人的話,門口的丫鬟跟在薛夫人身邊多年了,明白薛夫人看重黎婉,當即,轉身進了屋子,隨即,薛夫人走了出來,「盯著時辰估計你也該回來了,快進屋,玉婷剛還說起要出門接你沒想著你就回來了。」
黎婉一怔,走上前時,薛夫人身側站了一位小姐,火紅色褙子,一身火鳳凰圖案的長裙,身段妖嬈,黎婉認出是之前的旁四小姐,笑著算是打過招呼了。
旁玉婷心底哼了聲,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黎婉表面看著好相處,待所有人都笑嘻嘻模樣,,指不定背地裡怎麼害人,旁玉婷不喜后宅形形□□爭鬥,不喜歡黎婉面熱心冷的性子,可記著薛夫人之前的叮嚀,走下一步台階,手熟絡地挽著黎婉手臂,身子挺得僵直,「秦夫人,之前是玉婷冒昧了,還請別跟玉婷一般見識。」
黎婉笑了笑,隨和道,「之前的事過了就過了,我像你這般大的時候也好奇心泛濫,什麼都想知道。」黎婉拍了拍她的手臂,從來都是她抱著唯一或者挽著秦牧隱,被人挽著的情況叫她心底有微微尷尬。
薛夫人眉色舒展,臉上笑成了一朵花,「別站在這邊說話了,快進屋吧,她們在玩葉子牌,秦夫人也來試試?」旁氏走在前邊,給身側丫鬟遞了眼色,後者小跑一步上前,掀起帘子,旁氏走進去一步,笑道,「秦夫人來了,人多熱鬧,我們一起也不玩大了,隨意打發打發時間便好。」
黎婉不會玩葉子牌,耐不住旁氏邀請,迷糊地坐下,接連幾把她都輸了,旁玉婷贏了銀子,滿臉皆是笑,扯著大嗓門吼道,「來,接著來,今日手氣好,說不定能贏一隻玉釵呢!」
旁氏在黎婉身側,不時暗示她兩句,黎婉不懂規則,還是輸了。
不知輸了多少,黎婉紅著臉,越玩越來勁,興緻勃勃上了癮,有丫鬟進門也沒留意。
「秦夫人,秦侯爺來了,說是小姐哭鬧不止,就抱著人過來了,管家請他進府,他說不用了……」消息是二門那邊遞進來的,丫鬟先將這件事與旁氏說了,旁氏叫她直接通稟黎婉。
黎婉手裡還有四張牌,聞言,身形怔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還不到午時,唯一吃飽了很少會亂哭,大冬天,黎婉擔心唯一身子不舒服,將紙牌遞給旁邊較小的旁八小姐,「八小姐幫我玩一把,我出府看看。」
旁氏也清楚孩子哭鬧起來很難哄得住,將紙牌遞給身邊的兒媳,「你們先玩,我陪秦夫人出去瞧瞧。」
黎婉心底過意不去,「薛夫人,您坐著便是了,唯一哭鬧起來沒完沒了,我就先回了。」黎婉本只想出去看一眼,又擔心秦牧隱進府給薛夫人添麻煩,才想著直接回去算了。
「行,來人,去我院子折兩隻梅花給秦夫人送去。」黎婉來旁氏還沒引她去院子賞梅,旁氏最愛梅花,院子里種得多,送黎婉兩隻才對得起帖子上的賞梅二字。
黎婉滿心都是唯一,感激地點了點頭,蓮花移步走出院子,步伐陡然加快,旁邊的紫蘭和紫薯多是一眼,兩人小跑著跟上。
興樂侯府大門邊,停著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全安坐在上邊,手裡拿著鞭子,旁邊擱置了兩盤點心,興樂侯府的管家站在一側,與他說著話。黎婉瞥了眼紫蘭,見她緊緊抿著唇角,垂下的睫毛閃過一絲羞澀,黎婉蹙了蹙眉。
「參加夫人。」全安眼睛尖,不等黎婉走近,人已經跳下馬車躬身行禮,馬車上,半夢半醒的秦牧隱睜開眼,惺忪的眼神里閃過不屑,全安巴結討好黎婉的程度眾人皆知,偏全安不在意,往回遇著稀罕玩意皆送給紫蘭,如今,變著法子討黎婉的歡喜,好比此時,全安這句話一說完,下一句便來了,「夫人離開不到半個時辰小姐就哭鬧起來了,您帶慣了小姐,您不在,她都不讓全竹全雪抱了。」
明顯暗示黎婉是唯一的娘親,唯一最喜歡娘親了。
秦牧隱嗤鼻,黎婉看不上他,他怎麼不多巴結巴結他,說到底,侯府做主的人還是他,秦牧隱鄙夷的時候,帘子被掀起一角,黎婉走了進來,他將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眼神看了看唯一。
黎婉不由得放輕腳步,從容地在秦牧隱身側落座,接過唯一時,鬆了松她的衣衫,唯一一張小臉紅撲撲的,閉著眼,睡得香甜,她疑惑,「唯一哭鬧了?」
唯一哭起來的情形不是沒有,每一次眼淚包在眼眶裡打轉,一雙眼必是紅腫得厲害,此時,黎婉探了探她手掌心,只怕是熱了。
秦牧隱鬆開唯一后,一隻手捏著唯一的小手,一隻手靠在腦後,漫不經心道,「哭了一會兒,之後全安在門口說怕是唯一怕是想娘了,我沒什麼經驗,問全雪,全雪也說是,如此,我就抱著她來了,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秦牧隱口中的你們包括黎婉和薛夫人。
回想輸掉的銀子,黎婉張了張嘴,她運氣好能贏回來,運氣不好還會接著輸,這種打擾也不知是不是幫她忙了,老實道,「沒什麼,薛夫人請了旁家的人來,我們圍在一起閑聊而已,唯一來的時候可吃過了?」
秦牧隱點頭,閉著眼,如扇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笑意,「吃過了,不知道來這邊會等多久,後邊馬車上,全雪還用滾水溫著米糊糊呢。」
黎婉脫了唯一一件衣衫,略有埋怨,「馬車上燒著炭爐,唯一熱得小臉通紅你怎麼也不給她松一件衣衫?」
秦牧隱心情好,絲毫不覺得被黎婉輕視了,「她睡著了,我擔心給她松衣衫的時候她醒了,哭鬧起來,誰都拿她沒轍。」秦牧隱收回手,嘴角微微上翹,「是不是還沒用膳,時辰不早了,我們去聚豐用膳吧。」
聚豐之前是承王名下的酒樓,承王當太子后將酒樓送給秦牧隱了,各府都有生財的門路,秦家涉獵廣,只怕有一些黎婉都不清楚,便是黎府也有生財的門路,之前,劉氏想買鋪子差點被劉晉元算計后,之後,黎忠卿同僚家眷也想與劉氏合夥,不過,劉氏拒絕了,將黎府的銀子全買了莊子和田地,劉氏想開了,說買了莊子和田地沒有都有進項,做生意,弄不好還會虧本。
黎婉在旁聽著沒好意思提議劉氏買了鋪子租給別人,自己在府里收租金就是了,劉氏結交的人絕非能信任的,黎婉想著等方淑進門了再說,黎府如今不差錢了,只要用在正途上,該是一輩子不愁吃穿的。
想遠了,黎婉突然想起秦牧隱之前提過聚豐新來了兩位廚子,不由得問道,「侯爺,酒樓的生意好嗎?」
秦牧隱睜開眼,深沉不見底的眼神叫黎婉心顫,忽而覺得她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秦牧隱名下怕沒有賠本的買賣。
「還行。」言簡意賅的兩個字,黎婉心中疑惑,她以為秦牧隱不會回答直接給予一個雲淡風輕的笑容或是反問她一句「你說呢?」
皇上將酒樓贈與秦牧隱的時候說酒樓上邊的字是找高人寫的,有朝一日秦牧隱想要拆掉酒樓的招牌須得將牌匾送進還他。過了會兒,唯一在黎婉懷裡公公了,手搓著眼睛,抿著嘴,快哭了,黎婉輕輕拍著她的背,哄道,「唯一聽話,娘親抱著,不哭啊。」
「啊,啊……」唯一眉間通紅,咧著嘴小聲哭了起來,黎婉慢慢抖著腿,手順著她的背,聲音輕柔得好像呢喃,唯一安靜下來,然後,睜了眼,迷茫地望著黎婉,腦袋在她胸前拱了拱。
黎婉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著痕迹地瞄了眼旁邊的秦牧隱,他的視線全神貫注落在唯一臉上,黎婉要餵奶,唯一含住的時候勢必會讓吸引秦牧隱的注意,黎婉側過身子,往唯一脖子邊圍了圈巾子,撩起衣衫,露出小小的粉圓送到唯一嘴裡,唯一伸手扯著黎婉衣衫,叭叭叭用力吸著。
唯一力道不小,黎婉身子疼,鬆了松,輕聲道,「:慢點,別嗆著了……」
吃到一半唯一又睡過去了,黎婉將孩子遞給秦牧隱,轉身整理她的衣衫,自己另一邊唯一沒喝完的奶,用巾子裹著,手托著一方起伏微微用力,巾子迅速被暈染濕潤,完了,黎婉將巾子扔到旁邊籃子里,之後,紫蘭會來收拾。
又過了一刻,馬車停下,不同於上次來時的喧鬧,街上安安靜靜地,黎婉心中困惑,將唯一的衣衫給她罩上去,在外邊加了件披風,用披風上的帽子將唯一的頭捂著,「侯爺,下馬車的時候,你讓唯一貼在你胸前,風大,灌了冷風容易著涼。」
秦牧隱拿他自己的大衣將唯一裹好,不漏一絲縫隙地下了馬車,黎婉這才掀起帘子,由紫蘭扶著踩在小凳子上,聚豐樓三個大字和之前一樣,不過,門口的小二少了許多,且,客人也少了。
黎婉算是明白秦牧隱口中還行二字的含義了,這般模樣,生意只怕勉強過得去了。
大門口安置了一量牡丹花色的大屏風,拐進去是影壁,之後是開闊的大堂,不同於之前,規規矩矩安置著密密麻麻的桌子,大堂里,順著窗戶邊,隔出了一樣大小的隔間,各屋子的欄杆高度控制得巧妙,黎婉現在的位子看過去,只見得到裡邊賓客的發頂,肩膀以上被欄杆上的花盆擋住了。
「侯爺,您來了?」掌柜引著秦牧隱往樓上去,黎婉才注意樓上布局也變化了許多,經過雅間,隱隱約約聽著裡邊有人說話,什麼情形卻是不清楚了。
掌柜的走到一處門前停下,門口放著兩隻花瓶,裡邊插著盛開得正艷的梅花,鼻尖縈繞著淡淡的清香,黎婉心情不由得高興起來,推開門,裡邊的布置叫黎婉驚訝,取下披風遞給紫蘭,接過秦牧隱懷裡的唯一,屋子裡燒著地龍,黎婉將唯一放在桌子邊的木床上,眼神帶著崇拜,「侯爺,您怎麼想出這個法子的?」
以前是普通的雅間,今時,裡邊的布局和尋常人家的閨閣差不多,不會顯得過分花哨,然所有的擺設都叫人覺得熟悉又陌生,心中還升起一種暖意。
秦牧隱扭頭遞了個眼色,紫蘭全安識趣地關上了門。
「酒樓找了的小廝腦子靈活,當時我準備修葺酒樓時他大著膽子提了出來,全康說不錯就應下了,我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秦牧隱說的實話,酒樓的改造全是全康一人決定的,左右,這酒樓以前是誰的,現在是誰的京裡邊的人都清楚,生意定不會差了,沖著門口的招牌是皇上御筆親賜的,連著官府都不敢隨意進來,更別說尋常百姓了。
門被推開,掌柜的領著人進屋上菜,菜色與尋常要新鮮,其中有幾道菜直接將灶搬上了桌,碗罐子下邊添著炭,冒著煙,不過,裡邊的菜很燙就是了。
秦牧隱將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腐,「你嘗嘗,是新來的廚子弄出來的,先用油炸,之後擱在板子上煮著……」
黎婉瞥了眼碗里金黃的豆腐,吃了一小口,眼睛滿是驚訝,接著又嘗了遍其他菜,臉上的掩飾不住的欣喜和懊惱,秦牧隱明白她心中所想,笑著道,「吃吧,你瘦了許多了。」
他給黎婉一本書籍上邊介紹了法子,從哪后,黎婉每天都要做一圈動作,吃飯的時候也節制了許多,秦牧隱擔心黎婉下去唯一沒有奶喝,還好,靠著張大夫給的方子和廚房熬的湯,黎婉奶水充足,很多時候還有剩餘。
黎婉算是明白了秦牧隱還行二字的意思了,酒樓有招牌菜,又有秦牧隱在後邊撐腰,來酒樓的人自不會少,價格只怕也不便宜,酒樓大小隻有這樣,外邊沒有賓客喧鬧排隊只怕是秦牧隱想了什麼法子。
「侯爺,酒樓是不是限制了賓客數量?」
秦牧隱嘴裡塞著菜,瞥了黎婉一眼,沒吭聲,細嚼慢咽將菜吞下去后喝了一口茶才回答黎婉,「好的酒樓賓客滿座,聚豐樓情形不同,每天只開放二十桌便好。」
每日開放二十桌,不同的雅間,這樣,酒樓的廚子和小廝也有休息的時候,有時開中午,有時晚上,生意不如其他酒樓,然,賺的銀子卻是不少,現在,想要來酒樓用膳訂桌子要等到明年二月份了。
果真和她想的一樣,黎婉不得不佩服秦牧隱的本事,這種在外人看來是放著銀子不賺,殊不知,秦牧隱早就賺得衣缽滿盆了。
秦牧隱想起一件事要與黎婉說,「二弟成親我們送什麼好?」
秦牧隱手中田產不少,然他不能親自送給黎城,經由黎婉的手只怕會惹得閑話,秦牧隱叫全付注意著京城的鋪子,拿黎婉的名義買了三個靠在一起的鋪子,京郊還買了兩處宅子,秦牧隱手裡邊稀罕的玩意不少,鋪子莊子,金銀玉飾都不能少了。
聽秦牧隱問起黎婉才想起的確還沒認真思考過送禮的事,黎城上門提親的時候她從鋪子里選了一箱子物件,可這種東西作為成親的禮物便輕了,她還有兩個弟弟,該要慎重。
「侯爺有什麼看法?」黎婉手裡邊銀錢充足,她想直接拿一萬兩的銀票,再買兩個鋪子算了,劉氏糊塗,黎城腦子清醒得很,過兩年黎威成親了,黎忠卿便會提出分家,黎城和黎威不懂,黎婉得為他們考慮了。
黎城的話以後和黎忠卿劉氏住在現在的宅子里,她送了鋪子和銀票,到黎威成親的時候她挑一處大一點的宅子,心裡有了計較,黎婉抬眼,眼光清澈澄明,秦牧隱擱下筷子,擦了擦嘴角,緩緩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黎婉覺得秦牧隱說的在理,誰知,秦牧隱下一句便是,「禮我已經備齊了,到時直接送過去就好。」
黎婉睜大眼,秦牧隱瞅著木床上玩腳玩得不亦樂乎的唯一道,「二弟三弟與你關係好,左右不過兩個弟弟,這些禮都是應該的。」
黎婉心底感動,努力壓著心底湧上來的酸澀,上輩子,兩人吵鬧了十年換來他被逐出京城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而她,被全喜在新婚之夜殺死,兩人陰陽相隔,這一世,她身邊的人都好好得,好得叫黎婉心生恐懼,害怕一天醒來不過是一場夢。
秦牧隱抬手,擦了擦她含著水霧的眼,「怎麼了?」
黎婉回過神,搖了搖頭,聲音略有沙啞地說,「沒事,就覺得二弟三弟有你這樣的姐夫真幸福。」
秦牧隱蹙了蹙眉,「沒有你,我也不會是他們的姐夫,不過一些身外之物,瞧你感動得!好像我委屈了你似的。」猛地,秦牧隱好看的眸子眯了起來,黎婉察覺不對勁,身子一僵,話都說不清楚了,「怎……怎麼了?」
秦牧隱嘴角勾起不明笑意,「沒什麼,就想到一件滑稽的事,吃飯吧,待會的烏龜湯你喝一點……」
黎婉總覺得不是秦牧隱表面說得那般,可具體是什麼又說不上來,回去的時候黎婉還在想著這件事,秦牧隱不說,誰都拿他沒有法子。
索性,臘月二十九,宮中來了賞賜,上好的布匹,綾羅綢緞,其中,還有一小箱子小孩子的玩意,箱子有些舊的,裡邊的東西都是用過的,黎婉跪在地上,心中疑惑。
公公宣讀完聖旨,瞅著黎婉眼神落在箱子上,笑意盈盈道,「秦夫人,這箱子是大皇子差老奴送來的,裡邊都是他玩過的,說要送給秦郡主,皇後娘娘拗不過,叮囑老奴與您解釋解釋。」
通常,過年的時候送禮都會送新的暗含喜慶,辭舊迎新便是這麼個說法,大皇子性子執拗,皇後娘娘被逼得沒了法子,皇上在旁邊也覺得沒什麼,故而,公公才將這箱子也搬來了。
「不礙事,大皇子心地善良,還請公公替我謝謝大皇子才是。」
秦牧隱上前遞給公公一個袋子,裡邊是平時賞賜下人的手勢,從秦牧隱手裡出去的很少會是銀子,公公拿在手裡興奮不已,臉上的笑愈發燦爛了,北延侯府隨便拿出來的石頭都和南邊進貢的石頭質地差不多,秦牧隱出手向來不吝嗇,公公心裡高興,轉身離開的時候,兜著秦牧隱給的袋子還摸了摸。
黎婉不明所以地望著秦牧隱,後者回以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吩咐全安將賞賜的東西送去庫房,抱著唯一走了。唯一手裡拿著秦牧隱從箱子里拿出來的繩子,繩子上綁著珍珠,唯一啊啊給秦牧隱比劃著……
今年是回京的第一個年,加之有了唯一,黎婉給侯府下人的賞賜比往年要多,可也注意著不會過分了,她也給唯一備了過年的禮物,一顆小小的綠色的寶石,是她去別的首飾鋪子買的,她的鋪子有什麼貨秦牧隱一清二楚,黎婉想送點不一樣的。
清晨一早,黎婉醒來的時候,唯一還秦牧隱還睡著,黎婉小聲的下床,還是驚動了裡邊的秦牧隱,秦牧隱動了動身子,他旁邊的唯一跟著動了動,黎婉提心弔膽,還早著,唯一醒得早了,白天精神就不夠了,秦牧隱一動不動躺好,不一會兒,拱了幾下的唯一再次沉沉睡去。
黎婉推開窗戶,外邊天色還暗著,走廊上的燈籠隨風搖曳,裡邊的燭火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黎婉脖子里灌了冷風,整個人都清醒不少,走到床沿與秦牧隱說話,壓低了聲音,「侯爺,您陪唯一多會兒,我去靜安院給老夫人請安。」
唯一到世上的第一個年,老夫人的意思要在大門口放鞭炮,算是祭拜神靈保佑唯一的意思,只有對唯一好,黎婉都不會反對,鞭炮早就買回來了,黎婉估摸著時辰,此時去靜安院的話,放鞭炮怕算早的。
擔心吵著唯一了,黎婉拿著衣衫去了偏房,收拾出來的時候,將屋子裡燭火熄了,門外風大,黎婉凍得縮了縮脖子!到了書房門口,老夫人已經在了,遠遠地,看不清衣衫顏色,只能從身形判斷是老夫人,走近了,才看清老夫人穿著暗紅色大衣,裡邊也是紅色衣衫,富貴喜慶,老夫人臉上上了淡淡的妝,保養得好,看不出已經四十幾的人,更像三十齣頭的樣子。
「來了?江媽媽已經先去大門口擺放鞭炮了,唯一醒了沒?」老夫人拉著黎婉的手,黎婉注意她手冰涼,「老夫人,您怎麼不帶著個手爐子出來,凍著了怎麼辦?」
說完想起是大過年,說這些話不吉利,暗暗呸了兩句,老夫人牽著黎婉的手,「走的時候江媽媽提醒我了,這幾日屋子裡炭火足,熱著了,便想吹點冷風……」
黎婉不信老夫人的借口,老夫人心思細膩,真要吹冷風何須等大清早的時候。
門口,全付領著全安幾人站成兩排,江媽媽將鞭炮放好了,老夫人掏出火摺子,遞給黎婉,「你是唯一母親,這火你來點吧。」老夫人站在門口,嘴角掛笑。
清晨的天昏暗得很,巷子盡頭迷迷糊糊看不清,黎婉拿著火摺子,點著鞭炮的線后急急忙忙退到老夫人身邊,噼里啪啦鞭炮響了起來,照亮了北延侯府門口。
聲過,周圍縈繞著青煙,黎婉鼻子也吸進去不少,卻不就得刺鼻,反而有少許懷念。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陸陸續續的鞭炮聲,黎婉挽著老夫人的手,「老夫人,去畫閑院吧,唯一和侯爺還睡著,我叫廚房準備了早膳。」
老夫人笑了笑,「兩日不見唯一了,也不知她記得我不。」說著,老夫人將唯一在靜安院哭鬧不止的情形與黎婉說了,黎婉一怔,笑道,「唯一夜裡認人,侯爺抱他她都擰巴得很。」
她去偏房沐浴,久了,屋內必會傳來唯一響亮的哭聲,奇怪的是她出去唯一聽著她聲音就好了,偶爾也會繼續撒混,卻也是少數。
畫閑院,燭火通明,正屋,秦牧隱抱著唯一,兩人面對面不知說著什麼,唯一緊緊拽著秦牧隱領子,站在秦牧隱大腿上,蹦噠得歡實,老夫人笑得開心,「唯一,瞅瞅誰來了?」
唯一仰頭,伸長了脖子,秦牧隱擔心閃著她的腰了,忙轉過她身子坐在他腿上,唯一穿的是老夫人送的一身大紅色衣衫,老夫人一身暗紅色,唯一盯著愣了一會兒,低頭,又看自己的衣衫,隨即,朝老夫人啊啊說著話。
老夫人接過江媽媽手裡的小匣子,抿唇替唯一解釋,「她定是說和我穿的衣衫差不多呢。」說著,老夫人將手中的盒子遞給黎婉,黎婉咧著嘴,流著口水接過,口水長得滴到了小匣子上,老夫人拍拍手,「來,唯一,祖母抱。」
唯一一隻手抓著盒子,身子往老夫人的方向撲,老夫人嘴角的笑又展開了一分,將唯一抱在懷裡,滿足地嘆了口氣,「祖母的小孫子真懂事。」手幫唯一理了理衣衫,將她領子往上拉了拉。
唯一聽不懂,專心玩著手裡的小匣子。
今年過年有了唯一,屋子裡熱鬧了許多,三個人圍在桌子邊,唯一在床上玩著腳,今天稍微穿得厚了,唯一的腿彎不了,反覆試了好幾次手都摸不到腳,轉身朝黎婉啊啊了兩句,黎婉裝作沒聽見,她又朝秦牧隱啊啊了幾聲,秦牧隱坐著沒動,歪著嘴,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仰頭,努力看著老夫人,啊啊聲明顯便得可憐兮兮起來。
老夫人一聽就心軟了,將唯一抱過來,將外邊的褲子給她脫了,唯一動了動雙腿,能活動了,黎婉仰著身子要讓老夫人將她放在床上,老夫人故作生氣,「真是個過河拆橋的,完了,就不搭理祖母了。」
唯一不搭理人,手腳並用踢著老夫人,黎婉怒視她一眼,「踢著祖母了,娘親和爹爹就不愛你了。」
唯一像是聽懂了話,啊啊回了一聲,乖乖坐在老夫人懷裡,伸手抓桌子上的糖果……
有個孩子,新年一點不顯沉悶。
傍晚,秦牧隱在院子里安置了許多煙花,黎婉擔心唯一會被嚇著,緊緊捂著她耳朵,剛響起的第一聲,唯一整個人都僵住了,丫鬟在空中投下點點星華,照亮大半天空,明亮得黎婉能清晰看到秦牧隱勾起的唇角。
第一次煙花燃盡,唯一一動沒動,臉上愣愣地沒多餘的表情,黎婉以為她嚇傻了,還沒出聲就聽暗下的夜色中響起清脆的笑聲,以及,黎婉啊啊的聲音,適應了眼前昏暗的情形,黎婉才見著唯一笑得比夜空里的煙花還要燦爛,伸手要秦牧隱抱。
秦牧隱手裡拿著火摺子哪能抱她,黎婉小聲道,「爹爹要點火,祖母抱著就好,聽話。」
唯一不害怕,黎婉心裡擔憂沒了,叫紫蘭搬了椅子來,「老夫人,您去旁邊坐著吧……」唯一身子結實,抱久了手臂酸疼不止。
每年皇上都會賞賜煙花炮竹,往年,侯府一直安安靜靜的,今年唯一喜歡,秦牧隱便吩咐人將庫房的煙花全部搬來,黎婉上前制止了,「唯一再喜歡可以等明顯,她不害怕可也是個孩子,夜裡睡覺夢魘了怎麼辦?」
秦牧隱低頭看她,煙花剛過,感覺周圍一片黑暗,秦牧隱卻覺得他能看清她臉上溫和滿足的表情,拉著她的手,「聽說你今早點燃了鞭炮?」黎婉性子軟卻不怕事,可點鞭炮這樣的事情,京裡邊的大家閨秀十人有十人都是害怕的。
「嗯,當時嚇得不輕。」黎婉指間犯涼,秦牧隱沒有用手爐子,他的掌心卻是暖和的。
秦牧隱拉著她的手,將火摺子放到她手心,他的手蓋在她的手背上,「那我們一起燃煙花吧。」感覺黎婉手往後躲,秦牧隱好笑,「你想著當是點鞭炮好了。」
站在黎婉身後,手指引著她的手,彎腰,輕輕觸碰引線,聽著噓的聲,秦牧隱拽著黎婉退後一步,轉身,將她護在懷裡,啪的聲,煙花沖向天際,秦牧隱仰起頭,湊到黎婉耳邊輕輕說了四個字,黎婉害怕得緊緊閉著眼,手現在都還在發抖。
這種感覺很奇怪,一樣長的引線,點鞭炮的時候她毅然決然,鎮定自若,點煙花的時候,她怕得手都在發抖,抬頭的時候,天上的煙花已經沒了,只余點點青煙。
背後是厚實的胸膛,黎婉側目,秦牧隱晶亮的眸子專註地望著她,她想,或許,有他在身邊,她才會覺得害怕吧,沒了他,她能撐起一片天,有了他,他便是她的天,所以,在他面前,她才會膽小,害怕。
放了近兩刻鐘的煙花,唯一從老夫人懷裡接過唯一的時候,她小臉還興奮著,老夫人也高興,「多少年侯府沒熱鬧過了,明年咱也這般過。」
「明年唯一就一歲多了,能自己乖乖坐在凳子上了。」黎婉忍不住感慨,立馬,話鋒一轉,「明年,老夫人還要抱著唯一。」
老夫人臉上的笑愈發深邃了,「好,明年我也抱著唯一,行了,我也回了,你回屋帶著唯一睡覺吧。」懷裡不抱著唯一了,老夫人懷裡空蕩蕩的,反冷。
「我與侯爺送您回去,時辰還早得很。」
冬天,天色黑得早,依著時辰來,平日她們還沒睡覺。秦牧隱抱著唯一,黎婉挽著老夫人走在前邊,四個人,在牆上投下頎長的身形,黎婉不時側目看向牆壁,笑得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