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憶往昔錯
回到屋裡,黎婉腦子迷糊得厲害,強撐著身子洗漱完,全身無力的倒在了床上,半夜發起燒來。
今晚當值的是紫晴,她在地上打地鋪,翻來覆去睡不著,腦子裡全是表少爺的身影,以及,兩人抱在一起時,心裡的悸動。
她被黎婉嘴裡模糊不清的呢喃拉回了神,私心裡,她嫉妒黎婉,黎婉從小錦衣玉食,被黎大人捧在手心,胭脂水粉的開銷不小,七歲時的黎婉就會打扮了,纏著夫人帶她參加小姐們的聚會,黎婉哪懂附庸風情,她不過是喜歡那些夫人們稱讚她長得好看以滿足內心的虛榮罷了。
黎婉的確長得好,嬰兒肥的精緻小臉,兩彎濃密的眉,肌膚白膩勝雪,唇紅齒白,不擦胭脂已然是上等姿色,尤其一雙桃花眼,黑白有神,笑起來俏皮可人,波光瀲灧,不笑的時候嫻靜溫婉,生起氣來也沒多大的架勢。
她是看過黎婉生氣的,可以說,黎婉的性子並不好,在外人眼前喜歡裝淑女,暗地裡,誰要是不合她的意,桃眼一挑,眼珠一斜,旁人只以為她欲語還休實則,說話的話字字帶刺兒。
想遠了,她的動作慢了下來,一慢,外邊的紫蘭進了屋,大步走到了床邊,一雙細長的眼半眯著瞪她,「夫人夢魘了,怎麼也不叫人?」
紫晴不敢和紫蘭吵,咬咬唇,一臉委屈的走了出去,到門口時,聽紫蘭略帶怒氣的聲音,「去請大夫,夫人發燒了!」
紫晴是大丫鬟,請大夫是三等丫頭的事兒,她朝門邊不遠處的兩個丫鬟招手,學著紫蘭的樣子,「夫人生病了,快請大夫去!」
說完了又軟了下來,紫蘭穩重氣勢凌人,她終究學不會。
黎婉迷迷糊糊,一會兒熱一會冷,感覺屋裡來了人,腦子太沉了,睜不開眼。好像有一雙眼,在床邊,打量著她,眼皮太重了,終究睜不開眼,被餵了葯就睡了過去。
醒來時,屋子裡暖烘烘的,她後背中衣濕了,紫蘭趴在床邊,她記得,昨夜守夜的是紫晴才對。
「紫蘭,水!」坐起身,見外邊天色亮了,屋檐還滴著水,該是還下著雨。
「夫人......」紫蘭守了一宿,天亮了才眯了眼,腦子有一瞬的迷糊,依著吩咐倒了水,黎婉接過,問她,「昨夜是不是誰來過?」
「夫人您不記得了?」紫蘭說了夜裡的事兒,丫鬟請了大夫來,沒多久侯爺也來了,知道她因為白日淋雨吹風得了風寒,就在旁邊守著,她熬了葯,伺候黎婉喝下,睡熟了侯爺才離開。
黎婉沒想到有這茬。
「天都魚肚白了侯爺才走,夫人,侯爺也是關心您的呢!」紫蘭知道黎婉的心思,那件事黎婉沒瞞著她,為了侯爺,夫人名聲都不要了,付出了頗多。
黎婉將空杯子還給紫蘭,老夫人對她好,侯爺該是怕被老夫人念叨,說他不關心媳婦才來的吧。
吩咐人備水,洗了澡出來時,江媽媽來了,手裡還抱著一個褐紅色的盒子。
黎婉迎上前,江媽媽卻是皺眉的退後了一步,「夫人何意?」剛才,她以為黎婉會給她行禮,嚇了一大跳。
黎婉只是想迎接她,誰知道走了幾步,身子發軟,差點倒了下去,還好江媽媽退了一步,不然就鬧笑話了。
紫蘭眼快手快的扶著黎婉,朝江媽媽解釋,「夫人剛泡澡出來,該是身子乏了,媽媽不要介意!」
江媽媽微蹙的眉稍稍一平,「老奴想岔了,老夫人得知夫人病了,差老奴去庫房拿了人蔘過來,夫人身子單薄,多補補才是!」
黎婉生病的事兒,是侯爺給老夫人請安時提起了,老夫人不知兩人沒有同房,江媽媽也不知,侯爺說起了,老夫人不能當不知情,叫她去庫房把最老的人蔘送過來。
黎婉羞赧,重生后她思緒煩亂,生病該是心理的緣由,推了推紫蘭,紫蘭會意,上前接過了盒子。
江媽媽事兒辦完了,轉身離開了。
紫蘭將盒子放在桌上,打開,道「這麼大的人蔘,第一次見到呢!」
黎婉也看見了,北延侯稀奇珍寶多,百年人蔘不算什麼,不過,這株人蔘確實是人蔘中最好的了。
她知道這株人蔘還是上輩子有次秦牧隱在外邊受了傷,傷到了骨頭,大夫說要好好養著,當時已經是她管家了,去庫房找了圈,發現了這株人蔘。庫房堆砌整齊,人蔘補品都擱在一堆放著,這株人蔘卻單獨裝了盒子,她見著大,讓紫蘭拿去廚房燉了湯給秦牧隱端去。
秦牧隱得知她用了這株人蔘,神色不愉了好些日子,兩人如履薄冰的關係更壞了。人蔘是老侯爺給老夫人的聘禮之一,她認為秦牧隱迂腐,守著死物不放,老夫人從旁處聽說了此事,也訓斥了秦牧隱一通,她才知,老侯爺留下的東西一直保留著,老夫人不動也是留個念想。
現在,老夫人把人蔘給了她,不知秦牧隱知道了什麼反應。
「夫人,奴婢給紫馨拿去,叫她處理了......」
紫馨是她的陪嫁,平日里負責給她燉湯,做糕點。
黎婉搖搖頭,「放進柜子里鎖起來吧!」她的身子骨她明白,風寒好得好不多了,剛才身子發軟,不過是沒用早膳的關係。
去靜安院已是晚了,黎婉就在屋裡用了早膳,中途,紫蘭出去了又回來,她隱約見著外邊的人是全安。
「全安來做什麼?」
秦牧隱身邊的人心思通透著,全安更是佼佼者,一堆小廝里,最是得秦牧隱重用,上輩子也是,她初時時進不來書房,鬧了許多次,秦牧隱耐心告罄,還是全安給她在秦牧隱跟前說了好話。
再後來,秦牧隱就不管她去書房的事兒了。
紫蘭回道,「全安說侯爺有事兒出去,中午不回來了,不用差人送飯去書房了!」
黎婉點點頭,秦牧隱去哪兒從不告訴她,全安夾在中間,過來報信也是做給老夫人看,老夫人最大的心愿是侯府後繼有人,兩人鬧不愉快,傳到老夫人耳朵里,挨訓的都是秦牧隱,想必全安是怕秦牧隱吃虧吧。
猛地,腦子裡想起了什麼,黎婉身子顫抖起來,「紫蘭,今個兒,什麼日子?」
紫蘭以為她身子又不好了,回了句,「十一月十二!夫人,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十一月十二,對了,今天是夏青青離京的日子,她差點忘了。
夏青青和秦牧隱青梅竹馬,若沒有她橫插一腳,如今的侯爺夫人就是夏青青了。
去年在承王的宴會上,她使計,在大家游湖的時候,裝作不小心崴了腳撞了下旁邊的人,當時宴會的小姐們都在船板上,人挨著人,她撞了別人,別人接著撞邊上的人,最後,船舷邊夏青青掉了下去,烈日炎炎,大家穿的少,夏青青被承王府的管家救起來時,半透明的衣衫露出她姣好的身姿,管家見多識廣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夏青青落水被人看光了身子,名聲壞了,和秦牧隱說親的人成了她。
時隔一年多,京里對夏青青落水的事兒也淡忘得差不多了。
前幾日,夏青青來府上做客,手上戴了只米白色玫瑰底紋的玉鐲,以前戴在老夫人手腕上,黎婉心裡發酸,剜了她幾句,還派人散布了去年她落水的事兒。
京里人最愛熱鬧,去年的事兒重新翻出來,有意和夏家說親的人退卻了,夏夫人再疼夏青青,也不能為了她一人不要整府的名聲,夏青青下邊還有開始說親的弟弟妹妹呢。
由此,決定將夏青青送回老家,好聽的說是送回老家養病,個中緣由知情人都明白,犯了錯的小姐要麼送去家廟要麼送回老家養著。
上輩子,到北延侯府沒落,夏青青都沒回過京城。
而今日,是夏青青離開的日子,秦牧隱出府是送夏青青去了。
「紫蘭,給我換身衣衫!」
夏青青名聲毀了,背後的兇手是她,黎婉揉了揉眉心,上輩子,她做錯的事兒太多,這一件算是個開始吧。
霧茫茫的一片,大街上沒什麼人。拉下帘子,紫蘭在挑炭爐,黎婉反應過來,「屋子裡燒了炭爐了?」
今早醒來時,熱烘烘的,身子沒泛冷,她心緒不寧,也沒注意。
紫蘭點頭,昨夜侯爺吩咐管家找的去年沒用玩的炭,當時夫人嘴裡喊冷,侯爺該是聽到了,和黎婉一說,想讓她高興高興。
黎婉勉強的抿了抿嘴角,換作上輩子,她聽了定心花怒放,以為秦牧隱喜歡上她了,然則,知曉了他心多硬,黎婉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有可能但絕不會是喜歡她。
還好,就目前的關係來說,兩人的關係惡化得不算嚴重,甚至有轉圜的餘地。
只要,想法子騰出侯爺的嫡妻之位,夏青青就不會恨她,秦牧隱,沒了她,會過得更好吧。可是,一想到今後和秦牧隱沒有關係了,胸口疼得厲害。
紫蘭見她雙手捂著胸口,提醒,「夫人,要不別去了,您身子骨還虛著呢!」
黎婉低著頭,不想叫紫蘭看到她哭了,緊緊抿著嘴唇,臉色發白,堅持道,「不用,今日若不去,來時不知道還能見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