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家
本來因為趙隨和那眇目男子父子幾人的事情,雙魚看龍舟賽事的時候一直有些悶悶不樂。但後來那位謝橋公子又請小二送來了一疊面果子,面果子玲瓏可愛,各有形狀,倒是甚討人歡喜,至少月菱就吃了不少。既然這廂房是以雙魚的名義包下的,她自然也就回了一禮,請小二往謝橋那便送了一疊形如如意的「如意糕」去。
不料想,一刻鐘后,那小二又端來一疊「七巧點心」,雙魚回了「花開富貴」……二人你來我往,送了不下十餘種點心,後來再無新花樣的點心了,那謝橋便來到廂房外,隔著一扇門與雙魚說若是再送,只怕他要先回一趟謝府了。雙魚自然也趕緊擦了一把虛汗,告訴謝橋不要再「禮尚往來」了,如此,兩人隔著一扇門,片刻后都各自笑開了。
顧姮主僕,一個吃的盡興,一個看的盡興。雙魚又一掃之前的鬱悶,甚至在龍舟賽畢,與顧姮一同離開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比從前的都要明媚了許多。顧姮看在心中,也是為雙魚高興,至少今日一事看來,那謝家公子為人倒是不錯……
因端午佳節,路上行人多,雙魚硬是將顧姮送到了顧家才離開。
回了蘭居,顧姮本是要打發人往各屋送了一些點心過去,再讓月菱將特意挑選來的甜粽子送給珞哥兒,豈料剛吩咐下去,便被李嬤嬤攔下了。屏退了左右,李嬤嬤方道:「娘子,您剛剛回來,不知道這府里……可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顧姮嘴角一彎,心中早有打算,自己估摸著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
倒是月菱不解,奇道:「甚麼天翻地覆的變化?我和娘子出去不是才幾個時辰的功夫?」
「說來也並非是今日的事了。就前幾日,府里為娘子置辦嫁妝,是那位操持的。」李嬤嬤心想後面的事情,大概娘子也早有預料。一開始娘子讓人送書給珞哥兒,這書原本是要添在嫁妝里的,等府里上下都傳開了,嫁妝一事自然要被提上日程。不管這消息有沒有可能傳到老太太耳里,珞哥兒時常去請安,也一定會提起。
如此一來,老太太便將置辦嫁妝的事情交代給了白氏,非但從府中公用里撥出了十萬錢,更從自己的私庫里取出不少好東西,用意是拿來做白氏夫婦的模範。這些日子,白氏正因為娘家的事情上火,這差事一下來,更是刺激到了白氏。在她看來,府中既有這麼多的銀錢為顧姮置辦嫁妝,卻是對她的娘家不聞不問,起初顧正德未發跡,送往迎來的開銷也不知道多少是白家出的,如今簡直是忘恩負義了。
因此,她沒顧老太太的意思,自己挪用了府中公用,悄悄見了娘家的人。今日不知怎的,竟是事發了,老太太一怒之下,責令白氏禁足,將掌管府中中饋的大權再度拿回了自己的手裡。又說是姮娘嫁杏將至,想必婠兒的婚事也不遠了,便讓顧婠跟著她一道學習。實則她年紀也大,雖然這麼說,但暫時剝奪了白氏的權力,其實都交到了顧婠的手裡。
月菱還不明白在整件事情里顧姮起到的推波助瀾的作用,對於白氏與老太太二人的行為,只覺得是狗咬狗一嘴毛,也沒做什麼太多的想法。總之,她的娘子沒被波及就好了。
「……這次還是便宜了白氏。」李嬤嬤說完,得出結論。
「白家如今就算能逃過刑罰,但皇商是再也做不了了。白氏娘家垮台,老太太便立即撕破了臉面。」顧姮喃喃道,「……當然,她原本就是這麼一個翻臉無情的涼薄人。」
李嬤嬤眼底也露出幾分恨意來,當初太太進門不久,娘家姥爺老太太便相繼過世。顧老太太便沒臉沒皮地撮合起了自己的兒子和白氏。即便她再不喜太太,也不能做出這樣的誅心之事來。她這些年是念了佛,吃了素,可昔年不要面子裡子的事情做的比白氏還多。歸根究底,就如娘子說的,老太太本來就是這麼一個翻臉無情的涼薄之人。
「內憂外患,足夠白氏吃一壺了。」顧姮垂著眼皮,白皙的玉手輕輕托著青瓷茶盞。
「就她當年在娘子的膳食上做了手腳,以至娘子身子如此虛弱的事情,我總是覺得這報應遠遠不夠。」
「她們是在熬。可老太太能熬過幾時?婠娘雖然明面上親近老太太,但終究白氏是她的母親。而且她那麼聰明,也早該看透老太太的本質了。祖孫二人的好,是明面上的還是發自內心的,也只有她們自己清楚。左右等過個幾年,白氏依舊是顧府的太太,誰也不能動搖她分毫。」顧姮道,「我從不信這世上所謂的報應。但凡事都要看契機,就目前而言,足夠了。」
熱氣裊裊,遮了女子盈盈雙眸霧蒙蒙的,看不真切。
若世上有報應,為何好人短命而壞人總是活的那麼長?世上沒有報應,該去報復的、該去討回來的,都是事在人為。
李嬤嬤憐惜地看了她一眼,道:「好在十日後,娘子便要嫁到秦家去了。我瞧著,外界雖對秦大人有些不好的話,但他對娘子卻是好的。」
顧姮清淺一笑,沒有作答。見一旁的月菱已經伏在小几上昏昏欲睡,顧姮又拿了一件披風給她蓋上。李嬤嬤立在一旁看著二人,心中也是有幾許無奈,道:「娘子,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罷。」
張家出事的時候,娘子還很小,對張家哥兒自然沒男女之情。但人的感情又豈是那麼容易概括的?單就張家哥兒是在蘇州顧家別院出事這一點,就足夠娘子內疚一輩子了。她是看著娘子長大的,娘子是什麼性子她最清楚。雖是柔柔弱弱的體質,卻是最分善惡喜憎,恩怨之間涇渭分明,做不出以德報怨的事情,但誰若是對她好了,總是會牢記在心底。娘子大概自己都不清楚,她和傅家娘子的本性其實有很多相同之處,這也是她們彼此會如此交好的關係吧。
「嗯,我曉得的。至於府里的事情,我們就當不知道吧。我有些乏了,想歇會兒。嬤嬤你也去歇下。等過些時辰,還勞嬤嬤提醒,將那些點心送去各房才是。」
李嬤嬤依言退下了。夜間將各色點心送去各房,不提。
次日,蘇州那邊的莊園又往府里送來了一些土特產,各屋分著賞了下來,顧姮便收拾出一些,讓李嬤嬤送到傅府去。幾日後,顧姮剛剛做完新衣,雙魚上門拜訪,先是去拜見了老太太,因白氏被禁足,她自然不必取見,見過老太太之後就直接去了顧姮的蘭居。她此次前來,還特意還送來了一套點翠頭面,一套赤金頭面。顧姮嫌貴重不肯收下,反倒是被雙魚好生說了一通。顧姮心知她是為自己添的嫁妝,也明白她的脾氣,心中感動之餘也收下了這些頭面。
雙魚這才喜笑顏開,興緻起來了,說是舞劍給顧姮看。顧姮正狡黠地說讓月菱去院子給她撿根樹枝來,便聽外間丫鬟來報,說是二娘子來了。
顧姮便稍稍收了笑意,讓丫鬟請人進來。
顧姮在顧府這麼久,但白氏母女從未來走動過。想到這是雙魚初次登門,顧婠就眼巴巴地趕來蘭居了,雖然口頭說是看她的,但其目的還是一目了然。顧姮當即便有些不快,畢竟顧婠帶著那種目的來接近雙魚,拿雙魚做跳板的行為讓人很不舒服,但當下也只是強行壓在心裡,隱忍不發。
雙魚也不是笨的,之前在宮宴就看出了顧婠的意思。更何況,她也明白自己的個性,行事也和這些大家閨秀不一樣。她沒有看不起人家的意思,但人家未必就真的想和她結交。年少時,她也是有過這般的閨中密友,豈料人家會在她背後言她並非正經將軍府的娘子,又和一眾男子走的那麼近,若非是憐惜她,又怎麼會和她交往。
她心性堅韌,也不為旁人所動搖,身份如何並非她可以決定,她只要知道她的生父生母是鐵血戰場的英雄,如今的爹爹媽媽疼她一如掌上明珠便可。該學的武還是要學,看到不順眼的事情還是要拔刀相助。就是這麼多年來,的確是沒什麼真正交好的朋友——直到顧姮出現。
顧婠住在燕京城又不是第一日,之前縱使見了面,也不會多問候一句。如今她這麼眼巴巴地上湊,雙魚自然明白原因。因世子哥哥入京,顧婠也不是第一個和自己套近乎的人,當然她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更何況,如今還有姮娘的面子在,因此對於顧婠,她還是客客氣氣的。
顧婠自有顧婠的見識,她自幼學習琴棋書畫,造詣不低。後來又有老太太請來嬤嬤教導,眼界也比普通女子要高。故而,三人在蘭居倒也算是聊的投機。
大約坐了半來個時辰,雙魚便起身告辭了。顧婠又坐了片刻功夫,也告辭離開。
顧姮將人送走,方才問道:「嬤嬤,剛才怎麼都沒瞧見月菱這丫頭?不是去院子里撿樹枝了嗎?」
李嬤嬤也道:「就是,適才婠娘子來了,就沒瞧見這丫頭了。許是又去哪裡頑了。」
兩人都未曾放在心上,倒是顧姮準備午睡時候,這丫頭冒冒失失地沖了進來,也不顧許多禮數,張嘴就說:「娘子!你猜我今兒我聽到什麼消息了?!」
「是什麼消息,值得你這副德行!」李嬤嬤搖搖頭,「擾了娘子好睡。」
月菱跺跺腳,道:「不是!是未來姑爺……呸呸呸、是那個秦大人回來了!」
顧姮與李嬤嬤對視一眼,都有些好笑,問道:「你這丫頭,以前不讓你叫非要叫,他怎麼了?竟比我等吩咐還有效。」
「那是我豬油蒙了心還不成嗎?!我只當他是對娘子好的!誰知道,這出了一趟京城,一回來就帶回一個女子!」月菱恨恨地道,「聽人家說,兩人騎在一匹馬上入的城門,親昵的不得了。好多老百姓都親眼瞧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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