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家
「太太誤會了。」顧姮低眉淺笑,「發賣丫鬟,並非是姮娘的意思。是大人不喜生人在房裡伺候。」
白氏的話也是一語雙關,既指責了顧姮不領情,也埋汰了丫鬟出身的姨娘碧玉。
「姮娘,果然是秦大人的意思嗎?」老太太沉吟片刻,問道。
顧姮笑著頷首,道:「不敢欺瞞老祖宗。」
「你倒是有福氣。」老太太悠悠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第一天就打發了陪嫁丫鬟,而且在顧姮之前,秦府並沒有一個伺候秦忘的女人。按這樣的情況來看,秦忘對顧姮的確是寵的很。老太太一門心思想著借秦忘的勢,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只是白氏等人不同。顧正德和白璧皆有幾房妾室,對她們也不見得多歡喜,看到人家的夫婿好,心裡沒有妒恨是不可能的。
只是,兩人到底是在心中想,這還是新婚的第一日,等日後她來了月事,懷了身孕,就該知道男人憋的難受。到時候身板一個陪嫁丫鬟也沒有,還不是要去別的地方找女人來?還是說顧姮這丫頭早有自己安排的人?白氏不禁多看了幾眼月菱,見她胖嘟嘟的臉蛋和身材,再和顧姮一對比,頓時又覺得自己這念頭太荒唐。
倒是顧婠心中暗道,自己將來也要嫁這麼一個一心一意的人。一旁的白連翹心思多,對顧姮更是恨上了幾分,只覺得她又有相貌,所嫁之人非但位高權重,年輕英俊,還如此痴情,一時間心裡是百味陳雜。倒是又想起前不久的傳言,她道:「想來是家裡陪嫁去的那些丫鬟姿色上不了秦大人的眼吧。我聽說秦大人不久前從江浙帶回一名女子……」
顧姮輕輕地瞥了她一眼,笑道:「連翹姐姐誤會了。我身子弱,大人巧在南方公務遇見了一名醫女,便索性帶來京中為我調養身子。說來慚愧,大人一番心意我竟也是新婚那日才知道的。至於那位娘子深居簡出,沒料到連翹姐姐如此關心姮娘,竟連那位娘子的存在都知道了。」
白連翹一時臉上掛不住,又被顧婠暗暗地掐了一把,僵著笑道:「姮妹妹說笑了。關心姮妹妹也是我這個做表姐的應該做的。」
「好了,這些孩子……」老太太笑道,「姮娘回家一路上也乏了,快些坐著慢慢聊。承珞,你來,坐到你姮姐姐身邊。」
承珞畢竟年紀還小,一派天真可愛,這一群人里,顧姮也就還算喜歡這孩子。故而從善如流,帶著承珞在一旁坐下。五六月的桃子、李子都熟透了,又有南方進貢,前不久宮裡上下來的荔枝,顧姮便拿來剝了喂承珞吃。耳邊聽著白氏等人話里話外的機鋒,顧姮只覺得好生無趣,一時竟懷念起在秦府的日子。雖然只有短短二三日,但是因秦忘本身的性子,但凡是上門拜訪的,他都一律不見。何況他又沒有親族,如此一來,顧姮要應對的人事近乎沒有。
當然是因為她新婚,昨日世子又離京了,雙魚並未來秦府看她。府里倒是住著梅婧,不過她整日在葯廬里,不是種草藥就是研究新的藥方,她生性|愛潔,那葯廬更是誰都不讓進,如此一來,顧姮算是整日和秦忘呆在一塊。好在也不會煩了就是。此時此刻,她就盼著今日早些過去,回了秦府才好。
這般想著,顧姮竟然就走了神,還是被顧婠提醒了一番才算回神來。
原是前頭傳來話,說是鎮撫司有要事,秦忘已經離府去了。幾人又說了一番話才散了。顧姮仍是回了蘭居休息,月菱在一旁攙著她,李嬤嬤手裡拿著毯子,道:「娘子,坐了這小半日,你也累了吧?去小憩片刻何如?」
顧姮搖頭失笑,道:「著實是累了……既是蘭居擺設未曾更改,倒也是方便。」
月菱輕聲嘟囔:「娘子,這些人的嘴臉變得可真快呢……」
顧姮輕輕一笑,不曾管月菱,自己去歇下,不提。
再說前頭秦忘離開后,白霽雲便往後院來了。見不遠處顧婠正憑欄而立,自己的妹妹白連翹也在一旁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臉上立即帶上笑,快步跑到她們身邊,先是對白連翹道:「連翹……」又雙目朗朗地看向顧婠,道:「婠妹妹。」
顧婠對他福了一福,道:「表哥。前院不是在談事嗎?怎麼竟有空來後院了?」
白霽雲只是看著她,雙唇動了一動,半天沒說出話來。白連翹便在一旁吃吃一笑,道:「婠兒,我哥哥這分明是眼巴巴地趕來看你的嘛!」
「連翹休得胡言……我、我……」
「我如何胡言了?還是哥哥並不想見到婠兒?」
顧婠蹙起眉頭,冷聲道:「連翹姐姐慎言。婠兒身子不適,就先告辭了。」
眼見著佳人離去,白霽雲追了幾步,仍是沒敢追上去。反過來對白連翹抱怨道:「都怪你多嘴!」
白連翹對他吐了吐舌頭,又問:「誒,哥,你們和秦大人談的怎麼樣了?」
「別提了!」白霽雲正心煩,道,「你可沒看到他的架子多大,就連他的一個手下來府里報信,也好生無禮,連姑父的面子都不給!」
白連翹輕呀了一聲,紅著臉道:「秦大人果然是位高權重……」
白霽雲一門心思想著顧婠,哪裡聽白連翹說甚麼。兄妹二人各有各的心思,暫時不提。
夜間照樣擺了宴席,只是,白家一家人早就出府了。老太太坐在上位,顧正德坐老太太下首。然後便是顧姮、顧婠兩個嫡出的女兒,再後面則是顧承珞。白氏則立在老太太身後伺候老太太用膳。碧玉因是姨娘,因此只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不得參與這般家宴。
顧姮瞧著白氏伺候老太太用膳,心中又是感嘆,昔年自己的母親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吧?等白氏入門后,一日三餐,她更是要和白氏一同伺候老太太。而這席位上還坐著負了她的丈夫……顧姮頓時心如刀絞,又想到秦忘對自己的種種,不禁更是想儘快離開顧家。
宴席總算過半,顧姮還在奇怪秦忘怎麼還不回來,忽見管家急匆匆地來了,喘著粗氣就道:「不好了!大人不好了!」
顧正德放下碗筷,道:「又怎麼了?」
管家匆匆地道:「宮裡傳來消息,皇上駕崩了!」
顧正德愣在原地,半天才站起來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據說是今日午時的事情……」
「那、那秦廠公呢?!」
「這……小的不曾聽到廠公的消息……」
顧正德一下子就軟了雙腿,頹然地坐在了椅子上。老太太瞧了他一眼,道:「皇上駕崩,自是天數。你是大明的尚書,怕什麼?」
皇帝才過不惑之年,忽然駕崩實在古怪。他膝下又沒有子嗣,昨日世子剛剛離京……如此一來,九五之位只怕又要落在南宮那位的頭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秦錦瑟這些年備受皇帝寵愛,如今皇帝駕崩,南宮的那位又如何能容忍下他?他顧正德又是秦錦瑟的人,這些人攀附秦錦瑟得了不少的好處。他出了事情,自己如何避免?但是老太太的一句話也提醒了他,他是大明朝的尚書,只要大明朝在一日,他這官位也不會無緣無故地丟了。若是南宮那位登基,他順應大勢,南宮那位也不會隨隨便便就剝奪了自己的官位。
想到這裡,顧正德鬆了一口氣,揮手讓那管家退下,對老太太道:「是兒子糊塗了。」
老太太滿意地看了他一眼,又對顧姮和顏悅色地道:「姮娘,看來秦大人今日忙的很,不會來接你回去了。你就在蘭居好好歇息。」
顧姮頷首。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心中已掀起滔天駭浪。世子一出京,皇帝就駕崩了。聯繫之前秦忘與她在南宮外會面的場景,不由地驚起一頭的冷汗。雖說秦忘的勢力也是依仗秦錦瑟,但是……
和太上皇的交情,只怕滿朝文武沒有人比得過秦忘的。
太上皇登基,最大的得益者是他。
而秦錦瑟呢?那日在南宮外,與秦忘的關係也成了一個謎團。顧正德大抵會覺得秦錦瑟要倒台了,但顧姮卻不是這麼覺得。
聽到這個消息,家宴也沒人再有心思吃下去了。略略地吃了片刻,就各自散去了。
顧婠扶著白氏回了主屋,白氏揪著手中的帕子,恨聲道:「從今往後,只怕老爺要更討好那姓秦的了!」
顧婠幫她順氣,道:「這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都是一家人。有姐夫得勢一日,就有咱們家得勢一日。」
「按你這麼說,我日後都要討好那小蹄子了!」
「母親說笑了。姮娘畢竟是晚輩,哪裡還要母親討好?更何況……母親和姮娘之間,也不是討好一二就能好的。是以,老祖宗也從未讓母親與姮娘多親近。反而是讓珞哥兒多與姮娘親近。除了珞哥兒是哥兒,也未曾沒有這個原因。」顧婠說罷,蹙起了眉頭,道,「這些都不打緊。怕只怕……」
「怕什麼?」白氏一聽,也是顧婠這個理兒,又聽她留了後半句,不由問道。
「姐夫……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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