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逃不了了嗎?
雪越下越大,落在他消瘦脆弱的身體上的雪,彷彿都要將他的整個人都吞噬了。如今只能憑意志力硬撐著站起來,強硬不屈的活下去。
連老先生的死除了給他帶來殺生之禍,也意味著在英國全部的治療都會中斷,包括每周一次的複診。
以及……
以後安排的那些手術計劃。
沒有護照就等於正式的旅館通通都不能住了,只能住在偷渡客住的黑旅館。這種旅館唯一的壞處就是,治安比較亂,進去的時候穿的不能太好。
所以在進去之前,連君耀特意把昂貴的條紋大衣丟給了一個流浪漢。找流浪漢把他那身帶著破洞的棉衣穿在身上,又到骯髒不堪的下水道附近打了幾個滾。
還用鈍鈍的帶著鐵鏽的鋼棍,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滑動著,刻意把自己的高檔行李箱弄的就跟撿破爛弄來的箱子一樣陳舊邋遢。
「你這個小孩還真有意思,大半夜的不去睡覺,非要把自己搞的這麼臟。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富二代的人的想法。」一個男生放蕩不羈的聲音從耳邊響起,他居高臨下的蹲在煙囪上面俯瞰著連君耀。
倏地,他的動作一頓,抬眼看上去。
普通話,在異國他鄉居然有人跟自己說普通話。不過這個人的口音要片北方,一聽就不是江城口音。
如今他的感知力已經遲鈍到了這個地步嗎?
有人在煙囪上蹲著觀察自己,卻偏偏沒有一星半點的察覺。要是這個人是連家派來的殺手,一發子彈過來,恐怕就橫屍當場了。
見到連君耀沉默的不說話,煙囪上的男孩微微一愣,笑了一下用英文說道:「是華裔,還是日韓裔?抱歉抱歉,我還以為遇到自己本國人了。我叫洛辰駿,我們兩個相互認識一下,好不好?」
「唐俊,華裔。」連君耀眸光淡淡,和洛辰駿對視了一眼。
淡然的提起拉杆箱,往眼前幽深的箱子快步前進著,腳下的路很滑。他每一步走的都十分的虛浮,看著搖搖欲墜,卻沒有任何一次的滑到。
洛辰駿跟上去,扶住連君耀,手指頭上力道一重就控制住了連君耀的脈搏,笑道:「還是我扶著你吧,屍狗有障,非毒欲散。唐俊小弟弟,你身體這麼弱,可要當心下盤不穩摔倒哦。」
太准了!
他緊緊是強行一摸脈,就能摸出他脈搏中屍狗魄因為靈體虛弱出現障礙。所謂狗能看家護院,是因狗的洞察力和警覺性。
屍狗魄那是靈體中,警覺探查之用。
若完好無缺,是絕對能發想剛才洛辰駿在偷窺自己的。至於非毒代表的是免疫力,自從那場大火后,非毒魄就一直是殘破的。
「多謝,不過,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那家旅館的?」連君耀並未拒絕洛辰駿的好意,虛弱的身子輕輕的靠在洛辰駿的懷中,抬眼看了一眼旅館大門上的招牌。
那是十分劣質的紅色霓虹招牌,也是裡面有暗娼的一種標誌。
給個一兩塊英鎊,住在裡面的小姑娘可以隨意採擷,只是健康方面是絕對得不到保障的。
洛辰駿笑了笑,「直覺。唐俊小弟弟,你這個唐,不會是南郡酆城之唐吧,唐家聽說是被滅門了。」
「酆城?沒聽過。」連君耀在櫃檯要了一間房,又聽了一份早餐和夜宵,洛辰駿主動提了他的行李送他進自己的那間客房。
這家旅館,看起來破破爛爛的,還是那種木頭房子。
實際上住一個晚上要三十英鎊,因為來這裡住的大部分都是偷渡客,或者說是逃犯之類的。
老闆不僅要提供住所,還要幫忙放風之類的。
只要一有條子來檢查這裡,外面的拉繩就會拉動,所有的房間都會接到通知。至於怎麼跑,往哪兒跑不會被抓,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了。
把連君耀送到了客房門口,洛辰駿摘下了禮帽,行了一個貴族禮,「好了小弟弟,今天就送你到這裡,我在這裡呆久了我女朋友會誤會的。」
「你也住在這裡?」連君耀眸光犀利的掃了一眼洛辰駿,他心裡清楚這個男子絕不是無聊才靠近自己的。
他雖然一路幫忙,可是眼底一直藏著殺機。
北方姓洛的,還能瞬間就摸出自己脈象的,多半就是北派的洛家。看來連家為了殺自己,已經不惜一切代價了。
不過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既然洛辰駿可能要殺他,那就看看他的本事了。他即便失去了全部的力量,靈體也是虛弱到了極致,可他要活下去直到見到小七為止。
洛辰駿吹了一個口哨,笑了笑,「就在樓上,你要有什麼事,隨時可以上來找我。」
「沒想到會遇到一個這麼熱心的人,也不知道是上輩子積了什麼德了。」連君耀的態度和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對著洛辰駿充滿了深意的笑了一笑,關上了的房門。
丟下行李,連鞋子也沒脫,疲憊就躺在床上。
外頭的大雪慢慢的停了,他在疲倦中似乎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隱隱約約能聽到洛辰駿站在門前時,淡淡嘀咕出聲,「真是個危險的人物呢,要不是只受傷的獅子,恐怕我還不敢下手呢。」
要在小旅館里動手嗎?
不過,他現在不會跑,身體消耗到了極致。因為貪生怕死而逃跑,導致沒有地方落腳,在半路上就會餓死或者凍死。
每年倫敦都有凍死的人,他可不想成為其中的一個。
不懈的閉上眼睛,大概晚上三點多鐘的時候,小旅館里的老闆娘上來敲了一次門。把他訂的夜宵黑麵包和熱飲送上來,他從床上醒來,看到一個陌生的中年婦女進來。
眸光淡淡的,不具備分毫警惕性。
老闆娘抱著托盤,「抱歉吵醒你了,不過,是你訂的餐。」
「謝謝。」連君耀從床上起身,外面是一輪西斜的圓月,皎潔明亮的好像就要從天上掉下來一樣。
月光落下,如同銀光乍地。
將所有被積雪覆蓋的地方,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華光。
夜宵的價格貴的離譜,卻沒想到質量卻很差,黑麵包明顯是放了半個月以上的陳麵包了。可是他根本就不在意,表情淡然的就把麵包塞進肚子里。
吃完之後,又沒事一樣的躺在床上。
這個晚上連君耀睡的精神飽滿,反倒是樓上那一間房裡的一對情侶是一晚上沒睡。
女人趴在在窗前,冷漠的看著天上的月亮,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根煙,「你說你親眼見到了連君耀從史密斯家裡走出來,那幫流氓沒有把他給宰了?他們可是拿了錢的!」
如果連君耀在這裡,一定立刻就能聽出愛。
這個女人就是打電話威脅史密斯先生的那個女人,她一頭的金髮如阿爾卑斯山上的雲層,波浪滾滾。
鼻樑高挺,唇紅齒白。
一雙蔚藍色的眼睛,就好像迷人的天空一般,卻有一股子讓人膽寒的殘暴在其中。給人感覺這個漂亮妞,骨子裡就是個冷血無情的死神。
「我猜,是連君耀給了更多的錢,剛才我給他診過脈。如果換做是別人,早就是一個死人了,可是他整整堅持了快三年還沒死呢。」洛辰駿從女人的手中順勢抽走了香煙,塞進了自己的嘴裡,愜意的抽起來,「寶貝,你可是答應我了,這個華裔少年是你最後一單了。」
羅拉蛾眉一皺,「那要看組織里的意思,他們答應我這是最後一單。可是每一次都是這麼說,駿,如果他們不同意。我是永遠不可能離開的!」
羅拉進殺手組織十多年了,她從六歲就開始受訓。
殺人只是她的一種本能,而且對她來說也沒有任何難度,她不能理解自己這個男朋友為什麼非要讓自己金盆洗手不幹。
當然,她不會覺得是洛辰駿看不上她的職業,或者覺得她手上充滿血腥。
因為他的愛情是,她需要殺人,他就會成為幫凶。
「那就把組織的首腦殺光,殺到你能金盆洗手不幹為止,這麼說來。樓上那個小子,看來可以免除一死了。」洛辰駿從羅拉的背後摟住她,這麼近的距離,他可以感受到她進過無數次殘酷的訓練之後,訓練出來的完美而又結實的身材。
這個女殺手太有意思了,身子堅硬而又妖嬈。
身上還有一股子別的女人沒有的殺戮和血腥,就跟一杯血腥瑪麗一樣,對他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力。
羅拉主動脫去上衣,將洛辰駿摟住,火辣而又性感的說道:「駿,你這麼關心我,其實最想得到的就是這個。你想要多少,我都全部給你,我只屬於你……」
「羅拉,我……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的是愛情。」洛辰駿有些無奈的看著羅拉在月色下凹凸有致的身形,她的臉蛋乾淨精緻的就好像天使一樣。
可惜卻是暗夜裡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在她心中似乎已經沒有愛情這個詞了。只有對恩情的報答,以及對組織的效力。
他將外頭套在羅拉性感消瘦的肩胛骨上,拉上了拉鏈。
又將羅拉打橫抱起,放在了床上,自己一個人站在床邊抽煙。
羅拉靠在床頭,「洛辰駿,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害羞什麼?你們華人男人都這麼不靠譜嗎?」
「羅拉,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心。」洛辰駿回過頭去,將煙頭十分不文明的扔到了樓下了的雪地里。
他膝蓋落在了床邊,單手壓在羅拉的枕邊,「你當我不敢吃你嗎。」
「駿,我說過,我的身心都是你的。我……我只是需要你來陪我,好不好。」羅拉的目光火熱,撈過他的頭顱一陣的激吻,可他的態度有些冷。
她鬆開了他的頭顱,眼中有一絲不解。
忽然,他又如同野獸一般猛撲上去,羅拉的目光閃過了一絲驚駭。剛想掙扎,就迅速被洛辰駿控制住了。
這個男子看上去放蕩不羈,像個花花公子。
可是實際上卻是個謙謙君子,他不以人類的原始*作為出發,一切都是為了愛。那種愛是一種無私的不需要回報的疼惜和付出,讓她作為一個受西方教育長大的女孩也有了一種銘感五內的感覺。
她塗了紅色指甲呀有的手指頭緊緊的摟住洛辰駿的脊背,心中暗暗的發誓。駿,我不能保證以後不會殺人,但是我可以做到的只是這一輩子都做你的女人。
一夜旖旎,晨起的陽光落在雪地上。
她起身用被子遮住胸口,嘴裡又叼起一根煙,「洛辰駿,很抱歉,那個男孩的下落我已經通知組織了。你如果想幫我,就留下來吧。」
「就知道你對組織忠心不二,我該拿你怎麼辦啊。」洛辰駿的手點了一下這個晨起,臉上還帶著紅暈的女殺手的眉心。
她似乎就是一朵帶刺的玫瑰,把所有的溫柔都留給了自己。
將毀滅和殺戮,都帶給了自己的刺殺對象。
她的那個殺人組織,只要知道了連君耀的具體位置,大概今晚部署的人就要觸動了。羅拉肯定也會在其中,到時候就算是把這個罪犯和偷渡者聚集的小旅館夷為平地,也要把那小子宰了。
羅拉看到洛辰駿寵溺的目光,心頭忽然就下了一個自己從來都不曾有過的決定,「駿,這是最後一單了,過完這一次如果組織不讓我金盆洗手。我就聽你的,反叛組織……」
聽到羅拉的保證,洛辰駿的心就放下來了。
心裡有些惋惜的想到,眼下只好委屈那個連家的二少爺去幽都走一遭了。他能活這麼久,很可能魂魄其實已經成了厲鬼,只是強留在身體里不肯離去罷了。
今天晚上,他就設法會一會這隻貪戀紅塵的厲鬼。
連君耀坐在房間的吃著早餐,看著今天剛送來的報紙,似乎完全不知道一場謀殺自己的陰謀正在醞釀當中。
吃過了早餐,間隔了半個小時,才吃的葯。
洛辰駿利用北派絕學意識出竅觀察了好一會兒,總覺得這個少年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就是一個到旅館避難的孩子,觀察來觀察去,忍不住就對他的報紙感興趣了。
報紙上是封頭條,說什麼在泰晤士河裡撈到一個少年的屍體,確認是史密斯先生家裡寄居的中國男孩。
看到這條新聞,連君耀嘴角輕輕的一揚。
目光好像是不經意之間一揚,抬頭看了一下他意識所在的位置,眼中是那種大神完虐失敗者的眼神。
他彷彿看穿了一切的,卻被病痛折磨的十分空中無神的兩眼是多麼的可怕。
洛辰駿的額頭出了汗快速的將自己的意識從外面收回來,手指頭不自覺的震顫起來,他輕輕的壓住了手指頭因為神經反應而出現的顫抖。
心頭有些恐慌,想立刻通知在外面部署的羅拉,讓她趕快回來。
然後……
然後放棄這個計劃!
可是羅拉的性格,他非常的了解,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人能攔得住羅拉執行任務。除非是死神,否則……
否則,一切都會變得不可能了。
夜幕降下來之前,洛辰駿終於下定決心,去拜訪一次連君耀,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他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受一點點傷害,哪怕自己豁出性命不要。
「唐先生,是我。」洛辰駿敲開了連君耀所住的地方的大門,手裡帶著一大袋剛烤出來的法棍麵包,還有兩杯咖啡。
連君耀坐在床上默默的發獃,看到洛辰駿敲門進來,才咳嗽了兩聲從床上下來,「我身體不好,很怕冷。所以愛窩在被子里,讓洛大哥見笑了。」
不經意之間,這句溫暖洛大哥,好像擊中了他的某個要害。
他微微一愣,才笑著說到:「喝杯咖啡暖身吧,咖啡豆現磨的,不是那種速溶的。」
「好,謝謝。」咖啡到唇邊之際,連君耀就能感覺到這杯咖啡不對勁,可是眼下這個情勢不喝能過關嗎?
洛辰駿看著他把咖啡喝下去,心頭還是有一些不放心,卻只能笑著把法棍遞過去,「吃點新鮮的麵包吧,這個地方的吃的,簡直不是人吃的。都是欺負偷渡客和罪犯,不能隨便出門,賣的又貴又難吃。」
「還有一分鐘。」連君耀低聲說道。
洛辰駿微微一愣:「啊?」
腦子裡忽然就明白過來了,這個看似懵懂的少年,他知道那個組織整個的計劃。那麼他為什麼不逃呢?
是因為身上的傷病,所以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嗎?
可是他這樣坐以待斃,難道就能逃過這一次的刺殺么,來的可都是組織裡面的精英。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孩,還喝了含有劇毒的咖啡,難道還能活著逃出生天嗎?
他低頭默默的看著了一眼懷錶,淡聲報數,「十……九……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