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進了宮門兩人就換了兩頂小轎,一路抬到快到的地方,才下轎走路。

雖然是夏天,但因著政事繁忙,黎隸並未出宮避暑。不過皇宮中也有綠樹成蔭,流水潺潺的好地方,黎隸就帶著一干妃嬪子女在那裡避暑,連摺子都搬到了那裡來批。

到了地方,黎膺腳步還沒停,黎隸已經叫他過去坐下。不過黎膺還是行禮之後才過去。

凌蔚落後黎膺半步,扎紮實實行了跪拜禮之後,頭還沒抬起來,就聽見黎隸中氣十足的一聲大吼。

「凌蔚!你好大的膽子!」

凌蔚很無辜的抬起頭:「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小民的膽子比針尖還小,連只蟑螂都怕。」

黎隸乾咳一聲:「不就是一隻蟑螂爬到你飯碗里了嗎?叫的跟個娘們似的,朕說你膽子小有什麼不對嗎?!」

「對!真是太對了!還好那碗里是一整隻蟑螂,而不是半隻蟑螂,不然膽小的小民估計就不會尖叫,而是直接兩眼一翻,暈過去了。」

黎隸愣了一會兒,才想起凌蔚所說的「半隻蟑螂」是什麼意思,忍不住大笑道:「就你貧嘴。不就是一隻蟑螂,你就坑了朕那麼多好東西,現在還拿這個說事。你是不是太小氣了?」

「不不不,小民只是辯解一下,小民的膽子不大。」凌蔚眨巴著眼睛可憐道,「陛下,小民犯什麼事了?」

「你犯大事了!」黎隸雙眼一瞪,「你跟安康講的什麼破故事?把老虎從畫里趕下來?你知不知道朕的兒女為了你那個破故事愁的茶飯不思?!餓壞了朕的兒女,是不是大事!」

「……小公主是不是拿這個問題來問陛下了?」凌蔚特別不怕死的問道。

黎隸乾咳一聲,又惡狠狠地瞪了凌蔚一眼。

「陛下,凌蔚已經跪了夠久了,您的氣也消了吧?還是快給孩子賜座吧。」劉皇后溫婉的笑道,「安康也問過本宮這個問題,本宮也百思不得其解,那老虎怎麼能從畫上被趕下來?」

「起來吧!賜座!」黎隸連賜個座都咬牙切齒的,不過在凌蔚回了他一個諂媚的微笑后,也憋不住笑了,「收起你那無賴樣子,快跟朕說說要怎麼才能將老虎從畫里趕下來?」

凌蔚偷偷瞟了一眼周圍,發現黎隸只帶了皇后和徐貴妃來避暑,不過樹木後面那一圈自以為隱藏的很好的毛腦袋……撲哧!

黎隸順著凌蔚的視線看過去,忍不住尷尬的咳了一聲:「躲在那裡幹什麼?你們學的禮儀都吞進狗肚子里去了?給朕滾出來!」

於是一串小蘿蔔頭在一棵胖胖的小蘿蔔頭的帶領下魚貫而出,排的整整齊齊的給黎隸行禮:「兒臣恭請父皇聖安。」

「賜座賜座,統統賜座。」黎隸按壓了一下額頭,「啟辰!作為太子,你就是這麼給弟弟妹妹當表率作用的?!」

最胖的那個蘿蔔頭摸了摸腦袋,憨笑道:「父皇,這不是弟弟妹妹們都等不及想知道答案嗎?兒臣就做個表率作用,帶著他們來了。」

黎隸氣得直拍桌子:「凌蔚!你好大的膽子!你看看你把朕的太子都教成什麼樣了!」

凌蔚頗為無辜:「陛下啊!污衊是不對的!小民冤啊!冤的那個六月都要飛雪了啊!小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玩伴,何來教這一說?何況太子殿下挺好的啊?疼愛兄弟姐妹,敢於承擔責任,多好的孩子啊!而且,太子殿下也比以前活潑多了不是嗎?」

「啟辰確實比以前活潑多了,陛下該賞賜凌蔚才是。」劉皇后適時的敲邊鼓道。

「不過太子殿下,但這件事的出發點是對的,但做法不對。陛下這麼疼愛你們,若是太子殿下在得到小公主小殿下的請求之後,立刻稟告陛下,陛下哪有不許的?這樣確實失宜了。」凌蔚對著胖蘿蔔頭俏皮的眨眨眼睛。

胖蘿蔔頭立刻站起來請罪道:「是兒臣思慮不周,請父皇責罰。」

看著胖蘿蔔頭站起來請罪了,其他小蘿蔔頭也馬上站起來,連那兩個走路還晃悠悠的小蘿蔔頭也站起來了:「是兒臣思慮不周,請父皇責罰。」

「得了得了,你們都坐下。這事就算了,以後別再犯。聽凌蔚說的,你們只要跟朕說,朕能不讓你們來嗎?」黎隸擺擺手。

劉皇后抿嘴笑著。不知道是誰昨晚被兒女們死命的磨著,都沒同意帶人來呢。想著昨晚陛下咬牙切齒的說,非得先知道答案,好轉告給兒女們,以振作為父親的雄風,劉皇后就忍不住樂呵。

「凌大人,一休和尚是怎麼把老虎從畫里趕下來的?」小蘿蔔頭中最小的一小姑娘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從凳子上爬下來,一步一晃的跑到凌蔚身邊,睜大著圓溜溜的眼睛,抱著凌蔚的腿撒嬌道。

而小姑娘身後的嬤嬤和宮女都眼觀鼻鼻觀心,跟沒看見似的,都沒阻攔。

凌蔚順勢把小姑娘撈到腿上坐著,還順手捻了塊果脯給小姑娘磨牙。

圍觀許久,目前處於震撼狀態言語不能的黎膺看著凌蔚那膽大妄為,隨性至極的樣子,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小公主啊,都說了別叫小民大人了,小民還沒官職在身呢。」凌蔚笑眯眯道。

「可是凌大人比安康大啊。」安康抱著果脯,疑惑的看看凌蔚,又看看黎隸,「父皇說的,比安康大,所以要叫大人。」

凌蔚無語,陛下,你這麼亂教人,小殿下們的禮儀老師會不會哭?

「咳,凌蔚的年紀也不大,叫大人把他叫老了。」黎隸在劉皇后譴責的目光中憋不住了,他只是隨便逗逗閨女,怎麼知道閨女就當真了?

「凌蔚雖說未到弱冠之年,但既已考取童生,也該有字了。」劉皇后微笑道,「魯國公常年在外地為陛下盡忠,趕不回來給凌蔚取字,陛下何不幫凌蔚取一個?也算是體恤臣下了。」

「也是。」黎隸哪不知道魯國公到底對凌蔚是個什麼態度?只是還用著這個人,他便忍下了。本以為自己在批複他的奏摺的時候委婉的提及凌蔚高才,已考取童生,那魯國公應該知道對凌蔚表示一下。沒想到那人居然牛著脾氣,硬當做沒看見。

真是氣煞人也。

再想想凌韞那熊孩子,黎隸真是覺得心塞無比。

本來想著多相處一段時間,年齡再長大一些,凌韞也該懂事了,誰知道他還是那一副死樣子。真可憐自家那位苦命的姐姐。

不過還好,凌蔚是個好孩子。

「就叫瑾堂吧。」黎隸說道,讓人拿來筆墨紙硯,在上面龍飛鳳舞的寫了兩個字,「既然常樂認在母后名下,也算是朕的親姐妹了,你們叫一聲表哥也是可以的。」

「謝陛下賜字,小民回去就把陛下墨寶裱起來,」凌蔚把小公主從膝蓋上包下來,喜滋滋的謝恩道。

「朕給你寫的這個字是督促你好好練字!就你那一手爛字,能考上童生就不錯了!別給朕丟臉!」黎隸背著手怒目道。

「小民遵旨,一定不給陛下丟臉!」

「好了,別貧嘴了,快給朕說說那個老虎的事。」黎隸笑著指著凌蔚道,「可別是你瞎編的,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凌蔚看著連徐貴妃都忍不住目光炯炯的偷瞟自己,其他一干小殿下小公主更是把好奇表現在了臉上,他忍不住又把扒拉著自己大腿的安康抱在膝蓋上,擋住一干視線。

「皇兄,畫上的老虎是怎麼回事?」沉默了許久的黎膺終於忍不住問道。

「啊,這是瑾堂講的故事中的一個。」黎隸笑著解釋道,「瑾堂,快再說一遍。」

「遵旨。」凌蔚抖了抖嗓子,看見安康眼巴巴的把茶端起來,忙接住那杯晃悠悠的茶水,感動的喝了一口,「謝謝小公主。」

「安康也想聽故事,瑾堂表哥不謝。」安康乖巧的笑道。

黎隸臉色立刻不好了。自家閨女居然給那個混小子端茶!自家閨女都沒給自己端過茶!劉皇后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踢了黎隸一腳。注意點形象!小弟還看著呢!

「這是一個聰明的小和尚,一休的故事。因著一休聰慧過人,那縣令又是一休和尚師傅的好友,便經常想點子逗弄一休。」

「這次是縣令新得了一個猛虎下山的畫屏,就想到了一個新點子為難一休和尚,說那猛虎晚上要出來傷人,讓一休想辦法把畫里的老虎抓住。」

凌蔚停頓了一下,接著道:「但是誰都知道,畫里的老虎怎麼可能被抓住?縣令明顯是說謊為難一休的。所以如果執著的想著怎麼捉住畫里的老虎,不如回到問題的最初點。」

「於是一休就讓人拿著繩子和棍子,站在畫屏前對縣令說,好了,現在我已經準備好抓老虎了,縣令老爺快叫人把老虎趕出來吧。」

「縣令只說了讓一休抓老虎不是嗎?所以一休把難題丟回給了縣令。老虎不出來,怎麼抓?既然縣令說老虎會出來傷人,就讓老虎出來啊?」

「所以縣令這次為難,又失敗了。」凌蔚笑道,「小民給殿下們講這個故事,就是想讓殿下們明白一個道理。當遇到不可能解決的問題的時候,要回到問題的原點,多想一想,改變思路,靈活思考。這問題的解決方法,並不是只有一個。」

「所以安康執著的想怎麼把老虎從畫里趕出來,是想錯了解決的方法對嗎?」安康若有所思道。

凌蔚回答道:「這個故事是講的一休和尚怎麼解決問題,所以在思考問題的時候,要站在一休和尚的角度。這個問題的難點其實是怎麼在縣令說謊的前提下解決縣令的為難,並不是要真的抓畫上的老虎。」

「孤明白了,孤百思不得其解,是因為根本就找錯了問題,自然就得不到答案。」胖太子忍不住點點頭,然後偷瞟自家父皇母后。

黎隸和劉皇后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他們才不會承認,自己也沒意識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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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滿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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