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

86_86237蘇葉一走進醫務室，看到的就是自家姑娘一手繃帶的模樣。而對比沈欣瑤身上的傷，她迷惘而且痛苦的眼神，更是讓蘇葉心裡狠狠酸了一把。

身上的傷不重，但看起來那個該死的沈露露，又讓她家姑娘傷到心裡去了。嘶，能否就按照宋澤說的，將這種黑心丫頭丟到海里喂鯊魚得了？

「，能不能讓我們單獨呆一會？」有些動作有些話，她真心不想在外人面前說和做。

茯苓皺著眉看了她一會，本想勸勸她沈欣瑤可是有殺人舉動的，但看看這人那麼痴情的眼神，終是一個字都沒說。末了，一聲不吭走出去帶上了門，「注意分寸」，她這樣叮囑二人。

「謝謝。」

白色的病床上，沈欣瑤獃獃的坐著。她的眼神七分迷惘三分痛楚，並沒有因為蘇葉進來，就有變化。

蘇葉輕聲走到她身後，問：「欣瑤，發生什麼了？」說完，她從她腰那裡搭上了手，想將對方環在自己的懷裡。

然而第一回，對她的懷抱一直很歡喜的沈欣瑤，卻像觸了電一樣推開了她。與此同時，她臉上迷惘的神色不見了，全部變成了痛苦。

眼淚一滴一滴落下，怎麼都收不住。

「我不想再殺人了……不想，我不想……一點都不想。殺人很難受……哪怕被逼的，也很難受，很難受……為什麼這一世還是這樣……為什麼……」

「你別抱我，別抱我……我不配，不配……我殺過人，我手上有血，很臟很臟……我不配你那麼喜歡我……」

這語無倫次的話，聽得蘇葉一頭霧水。這一世？人哪有兩世啊？而且，欣瑤你並沒有殺了沈露露啊！你並沒有啊，你手上怎麼會有血？

「欣瑤，欣瑤，別這樣……是我，是我蘇葉啊！」蘇葉柔聲說著，好讓自己心上人回過神來。

那一聲聲呼喊終是起了作用，沈欣瑤像是方從噩夢裡醒來一樣，看著她，問：「蘇葉？」

蘇葉點頭，再一次嘗試著輕輕將她攬在懷裡。這一回，雖然依沈欣瑤然有輕微的抵觸，但最後還是保住了她。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沈欣瑤閉眼，一副不願再談的語氣：「沈露露自己帶了刀片進來，也不知怎麼走到了這一步，她現在就想殺了我。」

蘇葉早已料到，心裡讓宋澤抓了她去喂鯊魚的心思，更重了。

「蘇葉，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死了一回，你信嗎？」沈欣瑤話語里的疲憊，更重了。太多的心事積壓在心裡，不說，怕是自己哪一日最終會崩潰。

蘇葉愣了一會，但也僅僅只是愣了一會而已。

這一世，陸陸續續記錄地球末世的夢，那麼多的未知沈欣瑤全知道，她在感情上的擔驚受怕和不願涉足——即使本能的不願相信那麼玄幻的說法，內心的理智也告訴蘇葉，自家姑娘說的或許是真的，而她方才那麼痛苦的話，似乎也有了原因。

「你說，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著。保證不打斷，也保證，不去亂懷疑。」她親了一下沈欣瑤的額頭，鼓勵她說下去。

懷裡那人，睜眼看了看她。隨後，朝她露出一個帶著感激，還有愛意的笑，抱著她的脖子將整個人縮在她懷裡。

比起我愛你，她更想說的一句是謝謝你。謝謝你，無論如何都那麼護我，愛我。

蜷縮起腿，閉上了眼睛，沈欣瑤在蘇葉的懷裡慢慢將她上一世的回憶說了一遍。包括末世來之時大家的恐慌，這世界的模樣，以及最後她如何慘死。

蘇葉聽得心驚膽顫，卻又在這心驚膽顫里明白了前因後果。她終於知曉為何沈欣瑤會在一夕之間冷落了沈露露，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即使上一世她死的那麼慘，在最早的時候都願意再給這一世的沈露露一個機會，只因她在那一刻並不知情，也並未動殺手。

這姑娘，一直就是一個善心的人。她下不去殺手，哪怕一世輪迴已過。

「蘇葉，上一世在皇后號上，是一群人。那天晚上，有個小偷想來偷我們的東西，後來扭打起來的時候，我措手殺了那個人。事情鬧到了唐小蔓那裡，她上來看看就把這人直接丟在海里了。我直到現在還能記得，那個人死之前是怎麼看著我的。很難受，真的很難受。我不想再有這樣的感覺了，可我剛才……可我剛才，差一些又做了這樣的事……」

蘇葉拍著她的背：「你沒殺人，無論是哪次。欣瑤，你這是正當防衛。」

「可感覺是一樣的，那個人會把他一生所有的恨，變成最後看你的那一眼。就那一眼就夠了，那一眼就是噩夢。蘇葉，你不知道，剛才沈露露看我的眼神，有多麼可怕……而我只有想想即使這樣我還想下手，我就覺得我和他們，是一樣的。」

「小偷是被逼急了，才偷的東西，才動手。而我，我不是也一樣……我也想殺了別人……」

手背上，又是濕漉漉的眼決。蘇葉知道，她家姑娘又落淚了。人有情，於是得以區別動物。即使知道自己的行為再合理甚至合法，生死之間對方的情緒也會透射到人心裡，對於心善之人，成為一世最重的枷鎖。她家欣瑤，就是戴上了這副枷鎖。

該如何卸下？

「欣瑤，想哭的話，哭一場吧！或許你全部哭出了，就好了。」蘇葉拍著她的背，聲音輕，卻很讓人安心。

懷裡的人，身體抖了起來。沈欣瑤的哭很少會有聲音，可這回，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情緒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先是嚶嚶的輕聲哭泣，到最後，就是嚎啕大哭。連身體，都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蘇葉只能緊緊地抱著她，她用自己的懷抱告訴她——別害怕，別怕，這一世你有我。

「讓過去都過去吧！這輩子，你不會這樣的。欣瑤，你相信我，相信我。」蘇葉抱著她，細碎的吻全部落在她的額頭，一遍又一遍。

「欣瑤，你的手不臟，一點都不臟。你也值得世上最好的愛情，我害怕我給不了。欣瑤，你要時刻記得——這不是以前的世界，你不要將那些眼神放在心上，千萬不要。這些人心黑，他們即使不是死在你手裡，也會是別人手中。無論對誰，他們都會露出那樣的眼神。」

「物競天擇，你就把這一切當成是自然自己的選擇。它選擇了末世里，最應該生存下來的人。」

沈欣瑤蜷縮在她懷裡，手拉扯著她的衣服，姿勢猶如孩童擁抱著母親。蘇葉的話安撫了她，終於將她從悲傷的情緒里拉了出來。

那麼久，那麼久，壓抑在心裡的話，壓抑在心裡的沉重感，終於可以慢慢釋放出來。

這是最大的愉悅。

而蘇葉向來明媚的眼眸，帶了憐惜，但也帶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她從來就是一個正大光明的人，但並不代表著對方能欺負到她頭上來。上輩子就算了，這輩子還一而再再而三來招惹她家姑娘，現在乾脆連殺心都起了，她蘇葉能忍？

沈欣瑤那麼心善的人，這輩子都能偶爾黑化一下，她沈露露還真以為自己是死的？

欺負自家姑娘的人，絕、對、要、付、出、代、價！

***

二十六小時后，費城發生里氏六點五級地震，城市東南部受損嚴重——和沈欣瑤預測的，竟是分文不差。

還好已作疏離，倒是大大的降低了傷亡人數，挽回了相當的損失。

按照曾經談妥的條件，蘇、沈、宋三人無條件釋放並且前事不計，宋澤恢復原來的職務並且追加為首席研究員，小島上的植物雖然捐獻給國家但他作為唯一的島嶼管理者並可允許他人登錄，缺了他的允許，可以在警示之後，將偷偷登錄者擊倒。

露西被專人接了過來，正在路上。

沈欣瑤按照先前合約，以特邀研究員的身份留下。而蘇葉，如何選擇全部取決於她。

蘇大小姐的決定很簡單——「我留下陪我家沈姑娘，同時，必須由我來作為本國研究所的代表人和本地環境研究所合作談判，沈露露、唐宋、韓繼新等人沒有任何的決議權。我本來就是這所研究所所長的女兒，也有這個身份權利。」

這些要求，全部合情合理。幾乎是三人提出的當下，茯苓就代表方點了頭。

倒也算是這章終於翻了過去。

****

宋澤回去研究所的路上，頭昂的如同天鵝一般，蘇葉開玩笑的在他嘴裡放了根草，打趣說還差根雪茄就完美了。

宋澤立刻炸毛，嚷嚷說你女人懂什麼，這叫腔調，腔調你知道嗎？說完脖子昂的更長了，這下倒是連天鵝都不像了，活活像一隻大白鵝。

蘇葉哈哈笑了起來。她旁邊，挽著她手的沈欣瑤用手捂著唇，笑得文雅而靦腆，可從她彎彎的眼角看上去，這姑娘真的有了笑意——那種終於可以放下，愉悅的笑聲。

「嘖嘖，沈妹妹你這樣笑起來好看多了。你不知道，你前陣子在島上的時候都沒什麼笑容，人也是沉沉的。看看，這樣多好，女孩子就該這麼笑。哪怕這世界再破，你也要笑得漂亮。」宋澤誇她。

沈欣瑤捂著嘴，「咯咯」笑得更為愉悅。她仰頭看了看蘇葉，用笑眼給了她一個飛吻。

宋澤切了一聲，得，再花樣虐狗是不是？

「沈妹妹，你都不知道，在島上我給蘇妹妹處理槍傷的時候啊，她還心心念念叫你名字。」

「我讓你去種草的時候，她都快掐死我了，就好像我讓你做黑工一樣呵呵。」

「吃東西還要把好吃的留給你。」

「哎呀我說你們能不能別秀恩愛了？露西就快要過來和我團圓了，有女朋友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蘇葉你夠了啊，我知道你家妞兒喜歡喝蘇打水，我就想看看你用不用那麼護食直接搶了啊？！」

一路上，都是宋澤的聲音。

而沈欣瑤，全城都是彎彎的笑眼，挽著蘇葉的胳膊一句話都不說。自從在蘇葉懷裡大哭了一場，她心上的缺口似乎終於得以慢慢癒合，笑容多了許多，人也不再像之前那段時間一樣，總處在緊繃的狀態里。

而今，她那副雖然小鳥依人，卻明顯在對他說「哼，我不說話我家親愛的也給我出頭」的樣子，看的宋澤直跳腳。

認識這兩人，什麼緣分啊這是！

不過他吐槽歸吐槽，心裡倒還是開心的——不是因為這兩位姑娘給他帶來了好運氣，而是在那麼破的世界里他依然能遇見兩位真心幫他的人。宋澤的性子本來就直的很，經此一事，是徹底認準了這兩人是自己的朋友。

生死之交的那種朋友。

三人在前面，一邊嘻嘻哈哈一邊走著，氣氛融洽也開心得很。然而在這三人之後的茯苓，臉色還真不是太好。

愛憎分明，正義感強烈的副作用，是這樣的人發覺應該被懲罰的人逃脫過懲罰之時，會有一種極其難受的心情。這三個本來應該是盜竊犯的人因為莫名其妙的夢就能翻身的如此漂亮，讓她如何接受？

正義算什麼？公平又算什麼？犯罪可以因為一個夢就逆轉至此，這世界到底還有沒有秩序了？

她不服。

更別說，她對蘇葉還有些微妙的心思。

這微妙的心思，源自於沈欣瑤。爭強好勝的她只想問蘇葉一句，這沈欣瑤有什麼好的？

二十七八個小時前，沈欣瑤說「我要親自照顧蘇葉，你們誰我都不放心」，她答應了。當然為了防止嫌疑犯有別的舉動，她也留了下來在旁邊看著，結果，沈欣瑤是怎麼照顧的？

在茯苓的角度來看——

先是趴在蘇葉懷裡，哭哭啼啼了好幾個小時，不去看這人惡毒腿傷；後來哭完了，心情舒服了終於想到這事了，笨手笨腳的差點把蘇葉都弄殘了；等她看不過去，讓專業的醫生來，這人還在旁邊一臉懷疑的看著——這是女朋友？這是仇人吧！

茯苓不能認同沈欣瑤的舉動。

她更不能認同的是，世上怎麼會有人蠢成這樣。沈欣瑤都這樣對她了，她還一副深情如斯痴心不改的樣子。順著她哄著她，明明沈欣瑤給她塗藥水的時候痛得要死都不肯叫一句，那個葯有多痛她一個會不知道，自己當年也是眼淚止不住的ok？

蘇葉，你是不是真的蠢？

前方，沈欣瑤不知道咯咯說了一句什麼，蘇葉笑了起來低頭在她臉上啄了一口。而旁邊，宋澤照樣撇嘴，說你們夠了。

茯苓看的一陣胃疼，心機、綠茶這樣的詞她已經開始往沈欣瑤身上貼了。這樣的場景，讓她有些不舒服的同時，也讓她有了些其它的感覺。

羨慕？妒忌？還是也想擁有的期望？

茯苓下意識的看了下自己的腳，雖然穿著厚厚的警靴，但她似乎已經能看到右腳缺了一指的醜陋模樣——那是曾經出警時候留下的最嚴重的傷。

而那個時候，自己的女朋友，是的，也是女朋友，就這樣離她而去。

「親愛的，你已經殘/疾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殘/疾人。」那個金髮女孩這樣對她說道。

消沉了多久，才從陰影里走出來？茯苓都快忘了，但她沒有忘掉的是——她一直一直希望，能得到一個人，無論她怎樣，都能待她不離不棄。

像蘇葉這般有多好？可為何，蘇葉要喜歡這樣的女人？

直到三人走到研究所的時候，茯苓依然有這樣的疑問。若非常年對這正義兩位元組一根筋的執著，怕是也會被這樣武斷的疑問，給弄得迷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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