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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大郎把季母大妞二妞接到縣城,當即送著季母和大妞去了普濟堂,大夫仔細把了脈,檢查了番,各開了四包葯,每日兩次,三碗水熬成半碗趁熱喝下。四天後,季母和大妞都止了咳嗽,人也精神了不少,尤其是大妞,小孩子恢復快,生龍活虎勁頭十足,家裡的大人,懸在嗓子眼的心可算有著落了。
四天的時間,季父那邊情況不是特別好,畢竟年歲大了,身子骨弱了些,暫時只能呆在醫館里,還不能挪動,大夫說,依這情況來看,須得在醫館精心養上十日方能挪移。
原先是大倉和一朵輪流守著,後來季母精神好些了,便是三人換著來。中間季歌去看過兩回,大郎早晚都會去看看。費用方面,季家暫時能撐住,只是真的將家底都給拿出來了,甚至是棺材本也掏出來了。
在季母眼裡,錢財沒什麼,只要人好好的就行。大半輩子都過來了,別臨了到老,卻余了她一個人過,便是守著再多的錢財,都是空的。她這回是嚇壞了,時不時的會罵二兒子,大抵意思就是,往後老二是死是活都不管他了,這是造的什麼孽,生了這麼個寒心窩的兒子,白費了這麼多年的糧食。
整整十天,直到季父能挪動,沒什麼大礙,季母收拾收拾準備歸家時,季有糧都沒有出現過,一直沒有出現過。季母罵罵咧咧的好幾日,後來她就沒有再罵,那是,打心眼裡對這二兒子死了心,這回真的是傷透了。
「娘再住個兩日吧,穩妥些。」聽說娘準備回家,季歌讓阿桃三朵看著孩子,連忙跑去了廂房。「家裡有大哥大嫂在,定會拾掇的妥當,用不著你操心。再說,大夫說了,爹這身子骨得細養著,在家裡不比在這裡方便,多住兩日穩妥些。」
家裡伙食確實沒有這邊好,季母聽著有點心動,錢都花光了,回家后,得勒緊褲腰帶過,就是想把伙食搞好點,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是,在女婿家好吃好喝嘮擾了整十天,她這裡著實有點不是滋味,特不自在,老臉有些臊的慌。唉,家醜都揚到女婿家來了。
「那我帶著兩個小的,就在這邊再嘮擾兩日。」思來想去季母到底是沒有拒絕,都到這地步了,索性就不要這張老臉了,總得把老伴顧好了,別落了病根。
大郎夫妻倆在縣城呆了五天,眼看地里積了一堆活,沒得法子,他倆只好回家緊著農活。老三老四也給帶上了,季母放了狠話,這倆要是再偷懶耍奸,就甭給他們吃飯,讓他們餓著,什麼時候懂事了什麼時候再給吃的。
老三老四平日里躲懶慣了,聽了這話千萬個不願意,可季母下了決心要整頓兩個兒子,就怕他們越長越歪學了老二的壞。知道大兒木訥鎮不住兩個調皮的兒子,還特意跟一朵說,讓她別顧及自個,放手管教著兩小叔子,來狠點,她不說半句。
夜裡大郎回家時,發現丈母娘對自己越來越和藹,說話的時候,眼裡的笑跟春風拂面似的透著暖意。他稍稍一琢磨便知是怎麼回事,心裡有些暗暗欣喜,忙裡忙外的張羅,總算是換來了一份溫情,想來媳婦也會很開心。
「媳婦,你發現沒,娘現在看我,比待大倉還要熱情兩分。」大郎躺在床上,摟住媳婦軟軟的身子,心裡滋生一股久違的滿足感。
這兩天不知怎麼回事,安安和康康忽的又願意睡嬰兒床,可把大郎高興壞了。
季歌眼角眉梢都透著笑,理所當然的答著。「那是自然的,出了事,是你這個當女婿的在撐著,比兒子頂事多了。」難免露了些得意神態。
大郎見媳婦歡喜了,他心裡美的有些找不著北。「我看娘對大妞二妞也上心了些。」
「應該是看開了點。」季歌想了想應著,又說。「大郎我心裡有個想法。」語言間帶著猶豫。
大郎親了親媳婦的下巴。「媳婦想說什麼便說,我都無妨的。」在他心裡,最最重要的便是媳婦了。
「經了這事,季家算是掏空了,爹往後也不能太勞累,二哥又是那般模樣,三弟四弟能不能掰過來還是未知數,家裡算是要靠著大哥大嫂撐著,那麼大一家子,他倆肯定吃不消。」季歌邊想邊說著。
「確實是這麼回事。」大郎接了話,認真道。「媳婦我跟你說,這兩天我也在琢磨這事,你有什麼好法子沒?」
季歌想來想去,也沒什麼更好的法子。「這樣吧,跟清岩洞那邊說一聲,做果醬的法子,我要教給娘家。」清岩洞那邊對劉家很上心,來往甚是密切,情分這東西越深越得注意點,通知一聲,好讓那邊心裡有個底。
「這法子不錯,就是成本可能要高點。」家裡沒有果樹,得對各種果子做果醬,利潤相對的就小了些。大郎想,有總比沒有好。
「還有呢。」季歌也想到了這點。「村裡家家戶戶都會種兩棵杏或梨或柿子,到了季節,這幾樣果子會很便宜,勤快一些,也能掙些錢財。」說著,停了會,才繼續道。「第二呢,我想著,咱們先借點銀子給季家,佃田總歸不是長久的,不如自己買些良田,加上果醬的收入,只要吃的苦,慢慢的日子也就好起來了。」
大郎有點意外,媳婦竟然想到了這份上,心裡頭高興極了,抱住媳婦胡亂的親了兩口,喘著粗氣說。「行,就按媳婦說的,這法子特別好。」
一激動,興緻就上來了,沒的心情說這些瑣碎事,美滋滋的享受春風一度。
又過了兩日,氣溫是愈來愈寒冷,才十月中旬,就有種隨時會飄雪的錯覺。今年的冬好像來的格外早呢。
季歌思索著,明兒娘又該說起回家的事,趁著這會空閑,屋裡只有她們娘倆,便說起了那夜和大郎說的話。
三朵和阿桃帶著大妞二妞在廂房裡和安安康康玩,多了兩個小夥伴,安安康康可開心了,那笑聲,就算在花廳里都聽的清清楚楚,聽著心情格外的舒坦愉悅。
見季母久久不語,季歌遲疑了下。「娘,這事我和大郎都商量好了,眼下家裡寬鬆,總不能看著你們過的緊巴艱難,擔子都壓在大郎和一朵身上,他們還年輕著呢,別早早的就累垮了。」
「這事啊,我得跟你爹說說。」季母眼睛發澀,喉嚨里如同卡了個根魚刺般。她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家裡最艱難的時候,竟然會是出嫁的大閨女伸手幫襯著。她是從來沒有想過嘴裡口口聲聲的賠錢貨,有一天比兒子還要可靠,一時間,千百種滋味湧上心頭。
「噯。我就是跟娘說說我們倆口子的想法。」頓了頓,季歌把有些話又吞回了肚中,要說出來的話,總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感,還是別說了罷。
季母模模糊糊的嗯了聲,沒了旁的話,匆匆忙忙的跑出了花廳。
季歌卻是清清楚楚的看見,季母盛滿淚水的眼睛,那是哭了麽?瞬間,鼻子有些酸酸的。唉!
最終,季父季母接受了大郎和季歌的心意,借了十五兩銀子,很是認真的讓三郎寫了個借據。關於果醬的法子,季母也承諾著,除了大兒一家,絕對不會讓旁人知曉,她還正兒百經的寫了個契書。
季父季母帶著大妞二妞離開的那天,是十月二十,待到了晚間即將響更那會,這天吶,竟然飄起了鵝毛大雪,剎那間,安靜的衚衕,一下就熱鬧起來了,鬧鬧哄哄的,透著股人心慌慌。
尚未立冬,就飄起了鵝毛大雪!這個年,要難過了。
隔日一早,洪婆子買完菜回來,邊搓著凍僵的手邊哆嗦著說。「夫人,菜都漲價了,那木炭漲的飛快,幸好家裡存了一冬的炭。」她家托東家的福,也早早的就存了兩車炭,在清岩洞鋪子里買的,也是比市面少了兩文一斤的實惠價。
「這雪不知什麼時候才停,估摸著菜價還得漲,洪大娘這會有點空閑,你要不要回家一趟?」季歌善意的問了句。好在家裡的後花園栽種了些菜,便是菜價漲的再高,也影響不了多少。
洪大娘確實憂心著家裡,聽著這話,連連點頭,也沒多推脫。「多謝夫人,我且回家看看,午時前定會趕過來。」
飄了一夜的大雪,這會是辰時末,那雪厚的,都有一指深了。
這樣的天氣,鋪子里沒什麼生意,傍晚大郎早早的就關了店門,回家守著炭盆陪著媳婦兒子嘻鬧。
「家裡的炭也夠了,柴木卻不足,看這情況,得再備些柴木。」季歌一整天都在想著這事,今年這天太反常了,別成了雪災,該準備的還是早點準備著,就算是想多了,也好過真到了緊張的時候,再要準備就更難了。
這事啊,大郎心裡有底。「柴木的事,明天我上午出趟城,去旁邊的村裡買兩車回來。糧食的事,回來的時候,我去清岩洞的鋪子里說了聲,會留些糧食給咱們,還有各種乾貨,等這雪停了,就拉過來。」
「下這麼大的雪,山裡都封了,等鋪子里的存貨賣完了,就讓他們來咱們家住一段,等山裡通了再回家。」
「我都跟他們說了。」應在是在花廳里說話,一家子都在呢,大郎克制著沒把話說的太過肉麻。
自己想的丈夫都想到了,並且辦的妥妥噹噹,季歌心裡甚是歡喜,這樁心事落了,又想起另一事。「這樣的天,二郎他們還在外面呢,也不知是個什麼情形。」這才是最最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