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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經過一頓拾掇,有了近一畝的菜地,見雨水不停,大郎他們特意從城外砍了些木材回來,又買了幾匹防水布料,搭建起一個菜棚,出太陽的時候,就把罩著的布棚捲起,讓陽光透進來,下雨時及時罩住。菜地四周的排水溝,都用了石頭鋪墊,俱是穩固。這般精心伺弄著,蔬菜瓜果長勢還不錯。

余家的宅子要小點,後院的空地余的不多,經商量琢磨著,不種蔬菜了,種點兒苞米以防萬一,種莊稼用的土就有點多了,二郎趕著季三季四當苦力,三人幾個來回也就搬運的差不多,也砍了木材買了防水的布料,搭建起一個棚子,是費錢了些,不過,這點錢跟糧食相比,就不足為道了。

外面鬧鬧嚷嚷人心慌慌,除了每天出門探探消息,一般大郎他們都窩在家裡,或是練習武術,或是看看花園裡的菜地,余家後院的苞米,或是坐在花廳里和家裡人說話,逗著安安康康玩耍。

今個兒天氣不錯,挺風和日麗,陽光暖暖融融,不帶半分躁意。季歌牽著安安,三朵牽著康康,余氏和阿桃合力搬了個竹榻出來,幾人坐在中庭里曬太陽。這地不大,也就個巴掌寬,鋪著青石板,顯的格外乾淨,後花園近來種著蔬菜,泥濘比較多,就怕倆小傢伙好奇的摳摳玩,因此,只得在中庭呆著。

中庭的周邊放了幾盆盆栽,長勢不錯,綠綠蔥蔥,康康乖乖的坐在竹榻里,安安坐不住,拉著小姑姑,蹣蹣跚跚的走到了盆栽前,毫不猶豫的伸手扯了把綠葉子,回頭舉著綠葉子沖著娘親笑,咯咯咯好歡喜的模樣,奶聲奶氣的喊著。「娘,娘,娘。」

仔細一算安安康康都滿十一個月了,下月初就是周歲,早倆個月就會模模糊糊的爹娘,如今是越發的清晰,還會喊姑姑和姨姨,奶奶等疊聲字兒。

「小孩子還真是見風就長。」余氏拿著手裡的鞋子在康康的腳上比了比。「過了五月,滿了周歲,走的更穩當,可得看緊點安安,小傢伙不老實,別一個沒注意扶著牆溜出了宅子。」

阿桃搖著頭,堅定的道。「不會的,我會看好安安和康康。」她會寸步不離的看著這倆孩子,絕對不會讓他們出什麼事。

「我也會看牢安安康康。」三朵立即大聲的跟著應了句。

安安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看三朵又瞅瞅阿桃,別看他小,滑著頭呢,管事的緊,聽著大人喊自己的名,他會豎起耳朵,這會估摸著是從那表情里瞅出了點什麼,張著嘴啊啊啊啊啊的一頓亂叫,還跺了倆下小腳。

季歌笑著擱了手裡的針線活,走了兩步,把安安抱在懷裡,親了親他胖嘟嘟的臉。「你啊,人小脾氣倒不小。」他得有多精,安安和康康的名放一塊說,他就不會發脾氣,單拎著他的名來說話,他似乎是知道自己比哥哥要皮,準是在說他壞話。

大郎手裡拎著兩條新鮮的鯽魚走了過來,未說話眼裡先有了笑意。「安安在鬧啥,老遠就聽見他扯著嗓子在啊。」

倆條新鮮的鯽魚真的很新鮮,它們是活的,雖被拎在手裡,還會時不時的動彈兩下,空氣里瞬間多了股淡淡的魚腥味。

安安看著那動彈的鯽魚,一雙漂亮的眼睛放大光芒,忽閃忽閃的看著,扭動著小身板,撲騰著胖胖的小胳膊,奶聲奶氣的喊。「爹爹,爹爹。」

「你快進廚房把魚給擱了,看這小子興奮成什麼樣了。」季歌抱著安安轉了個身,背對著大郎,又問道。「他們三呢?」

大郎邊往廚房走邊應著。「說是去東市逛會,那裡人多嘴雜容易探消息。我把魚清出來,咱們中午就燉了吃。」

安安把手裡揪住的一把綠葉打在了娘親的臉上,綳著小臉氣呼呼的指責著。「壞!」淡淡的眉頭擰一塊,小臉鼓成了只包子,那模樣別提有多好玩。

季歌倒也不生氣,笑著親了親他的臉,溫聲細語的問他。「娘哪裡壞了?」頓了頓,又緩緩的道。「安安才壞,丁點兒大就知道沖著娘發脾氣,這是不對的。」

「壞!」安安委屈極了,眼睛里慢慢的湧出霧水。

「弟弟。」乖乖巧巧坐在竹榻里的康康,抬頭朝著弟弟喊了聲。

安安哇的一下就大哭起來了,小肩膀一聳一聳的好不可憐。

余氏停了手裡的活,看了眼,小聲的嘀咕著。「這氣性可真大。」

「姐,我來哄吧。」阿桃有些心疼,忍不住站了過去,眼巴巴的看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安安。三朵也有這心意,緊挨著阿桃站著,漂亮的杏仁眼裡堆滿了擔憂。

季歌對著她們笑,一臉的柔和。「沒事。」說著,抱起安安慢慢的轉著圈,柔聲細語的哄著。雖說知道他聽不懂,還是和他講著道理。

過了會,安安就沒有哭了,只時不時的哼唧兩下,又過了會,他咯咯咯的笑了起來,抱著娘的脖子,撅嘴在娘的臉上親了口,一聲聲的喊著。「娘娘娘。」軟糯糯的音腔兒,聽在心裡頭啊,熨貼的緊。

十一個月的孩子,份量可不輕,抱著走動小半個時辰,季歌的雙臂早已經累的有些支撐不住,可她還是咬著牙堅持著,直到把安安哄好為止,這才坐回竹榻里,把安安放在康康的身旁。

身上沾了魚腥味,大郎清理好兩條鯽魚后,特意換了個衣裳,遠遠的他就看見媳婦眉宇間的倦意,加快了步子。「孩子鬧你了?」

季歌點了點了點頭,並沒有出聲,好不容易才哄好,別又出幺蛾子。

「我給你捏捏。」大郎坐到了媳婦身旁,力道適中的捏著媳婦的手臂。

安安和康康同時扭頭看著爹,奶聲奶氣的喊了句,安安盯著爹的動作,眨了眨眼睛,小小的孩子似是看懂了什麼般,扭著頭繼續和哥哥玩,後面半響的功夫,倒是老老實實的呆在竹榻里,沒嚷著要到處走動。

日頭開始偏西,倆孩子玩累了,就睡在竹榻里,搭了個小褥子,季歌愛憐的摸著他們紅撲撲的嫩臉,眼裡溫柔都能掐出水來,輕聲細語的和丈夫說著話。「安安其實是個好孩子,別看他皮,跟他好好說話,他還是會聽的,心腸軟著呢。」

「可不是就是。」余氏格外的愛安安些,儘管他有時候鬧起來時有些頭疼。「男孩子嘛,皮實點好,長的快。」

倆孩子睡著后,大郎就坐到了另一邊,用寬厚的胸膛幫他們擋著日頭。「五月五是端午,給他們辦周歲酒,就在咱們自家宅子里吧,外頭這麼亂,別去長山的酒樓里了,咱們收斂點來,等過了這坎,回頭補個熱鬧些的。」

「依我看好。就請咱們幾戶關係好的人家,旁的就別邀了。」余氏早就有著想頭,她早年喪夫,最是懂事藏著掖著的道理,別看事兒不一樣,可道理是同樣的,誰知道這世道會亂到什麼時候,別太惹眼,沒的給人惦記上。

二郎和季三季四回來時,愣了下。「安安康康怎麼睡著了。\」他手裡還拎了些水靈靈的果子。「在東市買了點果子,嘗了下味,清清甜甜,夾了點微酸,想著給他們哥倆吃。」

「二郎哥,安安康康睡著了,給我吃唄。」季四就是個好吃的,被教訓了好幾回,還是不長記性,總是時不時卯不卯的犯饞。

季三懶洋洋的歪坐在椅子里。「就吃了一個,啥味都沒嘗出來,都走半個縣城了,可累死我了。」

「坐沒坐樣。」大郎虎著臉喝斥了句。對季三季四嚴厲,不光是顧著媳婦這層,更是要顧著大妹那邊,如今世道不同,這倆兄弟再不懂事,往後季家的重擔都得壓大妹夫妻倆肩上,想想就愁。

季三不滿的瞟了眼姐夫,到底是端正了坐姿。「那,能再讓我吃幾個果子不,沒功勞好歹也有苦勞啊。」

「留點兒給安安康康,旁的都洗了吧,這時候正好吃點果子。」離晚食還有近一個時辰的呢,季歌覺的三弟四弟近來懂事些了,她就大方了點。

幾人圍坐在中庭裡邊曬著太陽邊嘮家常,吃著清甜爽哭口的果子,空氣里很快飄起了陣陣果香。

說日常瑣碎時,氣氛甚是溫馨輕鬆,當二郎說起在東市打探到的消息,就是呼吸都彷彿變沉重,嘴裡的果子也失了它的香甜。

「前幾天突然竄出的流言,有土匪搶劫附近村子,是確有其事,那山頭叫三寨溝,前朝也曾出過土匪,今上登位后,沒兩年就把那地掃的一乾二淨,這麼些年倒是消停,沒曾想,世道剛亂那又聚了群禍害。」二郎神色裡帶著怒火。「聽說,共兩個村,相鄰不遠,總二百來戶人家,逃出來的沒多少。」

三寨溝。大郎皺了眉。「從清岩洞出山後,山腳下有著不少村落,那一片過去,都是炊煙裊裊的人家,再拐一道,翻兩山頭就是三寨溝了,清岩洞里的村民近年來出山頻繁,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季歌聽著三寨溝離的這麼近,心裡有些慌。「上頭應該會派人剿匪吧,趁著這會土匪還沒成氣候。」她知道的,受難的人家越多,有些人就會因此淪為土匪。

「聽說縣太爺正在加緊點兵,準備近幾日給土匪一個措手不及。」二郎拿了個果子在手裡把玩著,也沒心情吃,暗暗思索。「據傳那群土匪就是當年逃脫還活著的份子,下手才這般兇殘狠戾。」

「依我看,說不定縣太爺的兵早就出發了。」大郎想了想說道。「你們都能打聽到的消息,那群子土匪定也清清楚楚,到時再去,別說偷襲,說不定得被反將一軍。」

二郎覺的這話挺對。「不管怎麼說,希望縣太爺能一舉消滅了那群禍害。」

「現在物價是個什麼情況?」余氏也有兩三天沒出門,憂心仲仲的問了句。

季四嗷嗷嗷叫著應。「又漲了!糧食漲了二十文一石,那些個小吃美食,通通都漲價了。」他還真沒有想過,有錢也買不到幾口吃的,這日子過的可真是糟心透了。

一石糧約摸著是一百二十斤,算算前面漲的價,合著一數,差不多每三斤漲一文,也不是特別離譜。

「怎麼又漲?上頭沒人出面阻止這事?就眼看著黑心商人撈災難錢?」余氏緊緊的皺眉,十分生氣。

這事大郎也知道些許。「這啊,不怪上面,還真不好控制,周邊的農戶就趁著這時候,把手裡攢的糧食買了些換錢,對他們來說,這算是難得的掙錢機會,有點存糧的,都不想放過。」如此一來,就不好管了。

「唉,都是一個窮字鬧的。」余氏嘆息著。「但願別被錢財迷了眼,眼看還真看不出後面是怎麼個世道呢,不留點底兒,回頭有錢也難買糧了。」

「想來他們心裡都有數。」季歌卻是不太擔心。「除了個別太過貪心的,那也只能說是自找的,一般的人家,都會攢些糧,手裡有糧心裡才不慌。」

季四眼巴巴的看著季歌。「大姐,咱們家的糧食夠麽?」說著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他可不想餓肚子。

「不太夠,所以,三弟四弟你們得努力種田,種了田才能收穫糧食,才不會餓肚子。」季歌認真的應著。

季三撇了撇嘴。「也就你這傻帽相信這話。」

「回頭你試試,不幹活的話,有沒有飯吃。」季歌笑盈盈的看著三弟。

季三扭著臉,把後腦勺對著她,抿著嘴不說話。也不知道他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才得了這麼個大姐。

眼看太陽要落山,眾人搬著竹榻椅子往花廳里走,大郎和二郎分別抱著仍在睡覺的安安康康,季歌和余氏去廚房張羅著晚飯。

次日上午,街道里突然沸騰了起來,他們呆在宅子里,只依稀聽見些熱鬧聲響,卻聽不仔細,大郎和二郎快步出了宅子往街道里跑,季三季四緊跟著跑了出去。

「聽著像是有好事。」余氏洗著抹布,擰乾水,繼續擦拭著灶台。她是個乾淨的,屋裡屋外收拾的利索,季歌也是個愛乾淨,倆人越處越好。

季歌在拾掇著碗櫥,今天的太陽也好,她裡外擦洗一遍,在外面暴晒一天,也就乾的差不多了,碗筷鍋瓢勺等,也用滾燙的水浸一浸,再仔細的洗一遍。「難得這麼熱鬧,也不知道是什麼好事。」

正說著呢,大郎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縣太爺帶著兵把三寨溝的土匪都給清了,還綁了好幾十回來正在遊街。」

「縣太爺親自帶的兵?」季歌有點意外。

大郎點著頭。「就是縣太爺親自帶的兵。我再去外面看看,回頭再跟你們細細說著。」言罷,他又匆匆的走了。

季歌和余氏對視一眼狠狠的鬆了口氣。這可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大抵是近來天氣好,都是大晴天,繼成功剿匪后,沒多久,縣城裡得風寒的人都漸漸治癒,一個個生龍活虎。田地里,四月初趕種的莊稼都發了芽,長勢很不錯,綠綠嫩嫩的小苗兒迎風搖曳,在所有人的眼裡,這就是最最美好的風景。

城內的氛圍忽的就輕鬆了,街道上恢復人來人往,天剛剛蒙就能聽見各種吆喝聲,一派繁華景象。大郎和季歌商量了下,既然風寒都過去了,用心經營也該重新找活干,別剛剛攢的一點名聲,又給沒了。

白天大郎二郎領著季三季四帶著用心經營的工匠們到處找活干,眼見世道慢慢在穩定,由上頭出面,各種飛漲的物價也在慢慢回歸。四月下旬洪婆子重新回來做事,季歌和余氏也重新把倉橋直街的鋪子開起來了。

持續了二十多天的大晴天,四月底開始淅淅瀝瀝的飄起小雨,雨勢小,雨絲極細,顯的相當溫柔。這場雨下的好,地里的莊稼需要的就是這微風細雨滋潤,不過,今年雨水多,去年大雪紛紛,地底里積了不少水,這會又飄雨,倒是有點多餘。

自去年到今年,余氏都被老天給整有點膽戰心驚,她捏緊著手裡的小鞋子,慌慌的看著季歌。「大郎媳婦,你說這雨會下多久?不會又是整月整月吧,這會莊稼正長時,需要的是陽光呀。」

「不會的。余嬸你別自個嚇自個。這是春雨,你看細綿綿的,有個一兩天就停熄了。現在這時季,總會飄些春雨。」季歌笑著安撫,實則心裡也有點七上八下,這反覆無常的天氣,捉弄著老百姓可不是一回兩回了。

余氏緊蹙著眉頭,心不在焉的點著頭。

其實不光是余氏,心思比較重的人,這經歷了反覆無比的天氣,這會飄場雨,同樣有些擔驚受怕,廟裡的香火再一次繚繞起來,縣城裡透著絲絲縷縷的壓抑氣息,只是不太明顯罷了。

也不知老天到底是怎麼想的,抑或這天下真是要經這遭磨難,季歌冷不丁的想起一句古言:月滿則虧,勝極則衰。會不會是氣數盡了?她看著仍在飄著細雨的天空,格外的清澈好看,如同水洗了般,像嬰兒的眼睛。

五月里細雨仍在飄,淅淅瀝瀝沒日沒夜,可能是有了心理準備,接二連三的折騰,心累身也累,落了十來天的小雨,城裡也沒什麼變化,就是顯冷清了點,不知誰在唱著曲兒,凄凄婉婉的調子,襯著的冷幽幽的雨天,更顯幾分潮濕,那份潮濕能直接濕透每個人的心。

沒有日照,莊稼長不好,細嫩的根有些直接爛在了土裡。自飄起細雨,大郎他們再一次收工,專心在家裡伺候著花園裡的蔬菜以及余家宅子里的苞米,那真是比伺候祖宗還要來的細心妥當。再細心妥當,少了陽光日照,莊稼都蔫巴巴的,這天再不放晴,只怕也挺不了多久。

這上半年的收成是徹底的不景氣了,再怎麼搶救也搶不回多少,好不容易回歸正常的物價,在一夜間又漲了回去,像是都能感覺到,那股子氣勢洶洶。

前段時間物價好不容易回歸正常,大郎領著二郎他們,又購買了一批糧食,是分頭買的,數量都不是很大,合一塊就挺可觀。原先本來就存了批糧,加上這回存的,能整整吃一年還能餘一些。

本來大郎是不會這麼謹慎,可看著睡著的倆孩子,胖嘟嘟的小臉,紅撲撲的,他們還那麼小,倘若真有個萬一,存的糧不夠,餓著了怎麼辦?這是他的孩子,劉家的根。災年裡,大人苦,可最苦的還是孩子。思來想去,他決定冒回險,不管怎麼說攢點糧在手裡,就算不鬧災年,慢慢吃也不打緊,再者,還有倉橋直街的鋪子,糕點也是個吃糧食的。

現在看著這沒日沒夜飄著的細雨,大郎深深的呼了口氣,緊握的拳頭都有些微微的顫抖,還好他冒險了。

五月初五安安和康康滿周歲,頭一天,大郎租了輛牛車去了趟柳兒屯,如今飄著雨,地里的活也不能拾掇,村裡比較清閑,雖清閑卻沒有歡笑,一個個都擰著眉頭看著細雨里的莊稼,吧吧的抽著旱煙,一桿又一桿。

大郎去接人的時候,季家那邊大大小小都過來了,季父想留著看家,可外孫滿周歲是大事,這個缺席不得,想讓老二一家子呆家裡,都不同意,無法,只得一併擠在馬車裡去了縣城。

周歲酒辦的很低調,柳氏母子倆,白家那邊看的起,拎著禮品都過來了,花家雖沒名份,這麼多年過來,是默認的劉家長輩,再加上余家,以及在錦繡閣里做事的二朵和秀秀,人挺多,都相熟著,也沒客人,就分了兩桌,男一桌女一桌。

城裡近來著實有些顯冷清,大郎他們不想太惹眼,就意思意思的放了串鞭炮。飯菜卻是費了心思做的,這裡頭長山也出了力,尋了兩樣稀罕物回來,香噴噴的飯菜擺滿一桌子,宅院深深,裡頭的歡聲笑語,外頭也聽不太清楚。

難得聚這麼齊,一屋子人坐在花廳里,說起眼下的世道,你一言他一語,就怕親友忘記了,都把自個記著的說了遍,提醒著要注意,屋裡的氣氛還算溫馨,也怎麼顯沉重,大約是被這天氣折騰得沒了心思,全都在琢磨著怎麼度過這個坎,也沒就哀聲嘆氣。

嚴格的來說,國家隔三差五的就會鬧回天災,就是地兒不同,也都不太嚴重,皇帝把國家治理的好,哪地收成不好就減稅,軍里的用糧拿收成好的地方來養著,日子過的自然也就風調雨順。松柏縣這塊,大抵是福澤深,還真沒鬧過什麼災難,這一回,可把百姓們嚇的夠嗆。緩過神來,日子還得繼續過,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出乎意料百姓們的情緒平靜了許多。

夜裡躺在床上,大郎有些睡不著,抓著媳婦的手握在手心裡。「媳婦。」

「嗯。」季歌側了側身,依進了丈夫溫暖寬厚的胸膛里,聲音懶洋洋的。「安安和康康滿一歲了,可真好。」古代條件不太好,小孩子一個沒留神就容易夭折,尤其是前段城裡大片得風寒,看著不顯,可夜裡卻是睡不踏實,心整日都提在嗓子眼。

「是啊,慢慢的他們就會能跑能跳能上房揭瓦了。」大郎的話里透著濃濃的笑意,他把媳婦往懷裡摟緊了些。有媳婦有孩子有家,再大的風雨他都有力量扛住。

季歌在丈夫的懷裡抿著嘴笑,笑的眉眼彎彎,她想像著安安康康長大時的模樣,他們成親時的場景,忽然覺的,就算年華不復,垂垂老已,也是種幸福。這輩子,倘若真能依著她的心愿活到老,她什麼都滿足了。

「媳婦。」過了會,大郎試探著喊了句。他有事沒說出來,睡不著。

「你是不是有事?」季歌這才反應過來,黑暗中,她抬頭看了眼丈夫,伸手親呢的摸了摸他的下巴。「有點兒札手,又長鬍渣了。」

大郎握著媳婦的手塞進了被窩裡,在她額頭上親了口。「明天你來給我刮。」每回媳婦認真專註的給他刮鬍子時,他整顆心軟的都能化水,別提有多歡快。

「再留一天也不遲。對了,你剛剛想說什麼?」季歌隨口問了句。

「喔,我想著世道有點難,讓季三季四回季家呆著吧,老二夫妻倆不頂事,爹畢竟年歲大了,又摔了一跤狠的,到底要不同點,這倆孩子看著懂事了點,讓他們回家分擔分擔,有了些經歷,才能迅速成長。」大郎說著自己的想法。

季歌思索了下,有些遲疑。「時日有點短,會不會一回家就現形了?那咱們前面的努力都白費了。」

「不會,以前是爹娘沒有管,眼下這情況,他們會管著的。」大郎倒是有些信心。爹娘真放任著季三季四,說不得,這個家就得散了,情況這麼緊急,他們分的清楚。

「也好。」季歌點了點頭。「那明日得租兩輛馬車吧?」

「沒事,也費不了幾個錢,我就不去送了,讓他們自個回去。」

「就這麼著吧。」

絮絮叨叨的說了會,夫妻倆便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送走了季家眾人,大郎和二郎照樣去看著院子里的莊稼,連續多日下雨,就算照顧的再細緻,莊稼也漸漸泛黃枯萎,再不出日頭,不久就要萎死了。

季歌也曾想過種植大棚菜,一則她不懂其原理,沒碰過這一塊,再者什麼都不懂,就魯莽的來,這樣的事她做不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三朵阿桃帶著孩子的功夫,季歌去了後花園,站在棚子里看了會。「都開始泛黃了。」

「上個月日頭足,蔬菜長的壯實,還能堅持些日子,就是不知什麼時候能放晴。」大郎細細的清掃著棚子。「再看一兩日,真不成,就把一些還能食用的,摘了做腌菜,也別浪費了。」

「我看行。這個啊,我不太在行,余氏懂的多,一會跟她說說。」季歌呆了會,就被大郎催著回了屋裡。

還在走廊里,就見洪婆子急急慌慌的跑過來,臉色煞白煞白,看見季歌跑的更快了,衝過來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夫人好多災民,城裡湧來了好多災民,聽說有村子遭了泥石流,整個村子轉眼就沒了,附近的村子也都遭了災,有些離咱們縣城近的,就收拾收拾都奔了過來。」

季歌沒有說出口,隱隱擔憂的事情,它真的發生了!她的心猛的一緊,只覺的那一瞬連呼吸都停頓了。

洪婆子的聲音很大,濃濃的恐慌,透著股尖銳。大郎他們在後花園都聽到了些,忙擱了手裡的活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一路的泥濘腳印。

「慌什麼。」見媳婦像是被嚇著了,大郎說話聲就有些凶。

這一嗓子,倒是把倆個慌了神的婦女給震回了神。

「老爺外面好多災民,好多災民。」洪婆子哆嗦著念著。

季歌拿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溫聲細語的說道。「洪大娘你先暫時回家吧。」

「噯,好,那夫人我就先回家了。」洪婆子顧不得客套,去了廚房把自個的物件收拾收拾,匆匆的走了。

二郎綳著臉說了句。「我去外面看看情況,大哥你呆在家裡。」

「行,你自個當心些,有了消息就回。」大郎這會也是不想走開,他得在家裡鎮著,穩住家人的心神。

「咱們先進屋。」大郎握緊媳婦的手。

他的手溫暖厚實,便是那粗粗的厚繭,有些微微的刺手,此時,也覺的甚是安心踏實。季歌沖著他露出個淺笑。「好,咱們先回屋。」

「可是出甚事了?」自這天氣又開始景氣后,倉橋直街的鋪子自然也關了。余氏時常會去天青巷走動走動,或是去跟柳氏說說話,一般都是在劉家,帶著倆小干孫玩耍,給他們做小衣裳小鞋子。

大郎把洪婆子的話說了遍,余氏立即就怔住了,失神的看著手裡的小衣裳,想起生死不明的兒子,鼻子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嘴裡不說,其實她一直覺的兒子還活著,可外面那麼亂,她的兒子不知道在哪裡遭著罪。

「余嬸別哭,沒事的,沒事的。」季歌聽著她低低的哀泣,心裡難過的不行,知道她大約是想起阿瑋,不好怎麼安慰,只得含含糊糊的來。「會挺過去的,余嬸,一切都會過去的。」她也覺的阿瑋阿河阿水他們還活著,總是不願意相信他們真的就死了,那麼年輕的三條生命,不可能說沒就沒了,定還活在某個地方。

三朵和阿桃各抱著一個孩子,摟著他們軟軟香香的身子,才覺的撲嗵撲嗵亂跳的心,有了些許安撫。安安和康康見屋裡氣氛不太好,他們很乖巧,都沒有哭鬧,就讓姑姑和姨姨抱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泛著天真無邪,骨碌碌的轉啊轉,帶著好奇。

二郎很快就回來了,連同一起的還有長山。

本來是打算在五月里讓花長山和余秀秀成親,卻沒有想到,這天說變就說,一直不見放晴,眼下這麼個光景,花長山不願意委屈秀秀,死活想著要等這坎過去了,再風風火火的迎娶秀秀。他說的情真意切,一輩子就成一回親,定是得熱熱鬧鬧歡歡喜喜的來,不能委屈了秀秀。如此這般,倆家長輩也不好再說什麼,隨著他去了。

「情況稍在控制中,縣太爺第一時間做了安排,把進城的災民都妥當的安置,眼下街上有點亂,估摸明兒就好了。」二郎說著打探來的消息。

花長山接了話。「我從一個災民的嘴裡打探到,這次的泥石流來勢洶洶,甚為猛烈,只說災情比較重的,就央及了周邊共五個村子,其中有倆個是大村,投奔到縣城來的,好幾百人,這兩天陸陸續續應該還會過來點。」

倉促間只是做了個初步打探,幾句話就說沒了,花長山在劉家說了會話,主要是陪著丈母娘說說話,約小半會的時辰,他就急急的走了。

沒兩日縣城裡重新恢復秩序,縣太爺還是挺給力的。五月中旬雨停了,卻是個陰天,雖這樣,可也著實讓百姓們歡喜了一通。

同時自五月中旬起,總會看見有結伴進城的百姓,他們形象都有些狼狽,上面也收到了消息,南方發大水,俞江一帶災情百年難得一遇,存活下來的百姓,拼著命的往北方逃離。

縣太爺知道事情要嚴重性,立即發布出種種命令。自這日起,出入縣城得經過嚴加檢查。

俞江離松柏縣有些距離,乘馬車得三四功夫,靠走路的話,少說也得十來天。即將進入六月,最炎熱的夏季,似是一夜間,城外湧出大批災民,縣太爺早就猜測到了這個情況,硬著心腸下令關閉城門。

五月里的泥石流,就發生在松柏縣的隔壁縣,那邊山體倒塌了不少,毀掉了不少道路,那縣地理位置有點特殊,原本只有三個口,經過嚴重的災情過後,只剩下一個口通向外面,想要進入縣城,需得繞很多路,不如直接來松柏縣。

經過千山萬水好不容易到達了目的地,卻不能進入城內,很多災民在城外鬧了起來,陣勢特別大,城內的百姓們聽著那動靜,紛紛縮了肩膀躲進了家裡,一時間,街道上冷清的猶如過年般,都沒什麼行人。

城外鬧的兇狠,縣太爺沒有出聲,只是士兵們加強守備,但凡誰出現了差池,立斬不赦。

過了倆日,城外的聲音漸漸小了些,有些百姓見松柏縣沒指望,經過短暫的休整后,就收拾收拾重新上路,往北方前進。也就是這時,縣太爺出現在了城外,他多餘的話沒有說,只講了兩點,大致意思是,城裡安排不了這麼多災民,不過,可以給配送乾糧,會抽出部分士衛護送他們去北方。

這麼一說,眾災民都很心生感激,也有少數老弱病殘實在是走不動了,縣太爺收集好完整的資料,便讓他們搬進了城內。

一場大危機,就這樣被縣太爺輕描淡寫的給度過了。不管是城裡的百姓還是城外的災民,都對縣太爺很有好感,儘管災難當頭,城內的氣氛卻突然輕鬆了不少,他們相信再苦再難有縣太爺在,這天也塌不下來。

不知是不是老皇帝聽到了民聲,真心覺的今年災難重重是沒有立太子的原故,六月十二突然下了詔書。立六皇子為太子。

百姓離朝堂遠,不知詳情,可身在朝堂里的眾官們,卻是明顯的感覺到,暗潮洶湧一下就擺到了明面上,老皇帝真的老了,又因災情重重,他思憂過甚,衰老的更加快,都能看出他不適合坐在皇位上,他老了,力不從心,連眾皇子的爭奪都沒有發現,一心一意想著怎麼解決災情。

於百姓來說,他是個好皇帝,心心念念的想著,解救了天下眾生再退位。對江山社稷而言,他卻不算個好皇帝,他的不退位,只會引來更多動蕩和*。

六月底,立太子不足一月,便有兩地揭竿而起。依舊是拿著天災當借口,說話的漂漂亮亮,端的是正人君子,為了國家,不想眾百姓於水深火熱里,他們要解救天下蒼生,創一個全新的國度,造盛世繁華。

一時間,江山染血,內部動蕩,外族聞腥而動,國家搖搖欲墊。更艱難的是,六月里天氣放晴,氣候升高,水災變瘟疫,人心慌慌,那麼熱烈那麼明亮的太陽照耀著大地,可人們看到的,只有黑暗。

這是真要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季歌抱著安安,重重的嘆氣。只希望這場動蕩能早點結束。

戰情在北方,柏松縣還未被波及,七月里莊稼顆粒無收,眾多的人口要存活下來,又因戰亂起,需要大量糧食,天災*湊一塊,短短一個多月,糧食漲到了一個做夢都想不到的價格,最便宜的糙米,也漲到了九百文一石的地步,這還是上面出手控制的原因。

買不到糧食,又想活下去,除了參軍,只剩下當土匪一條路,松柏縣周邊突然就出現了四個土匪窩,好在他們只搶糧不傷人命,有些心性不好的,會搶好看的小姑娘,雖如此,可這不是比丟了性命還要讓人絕望痛苦的事情麽!

外面亂的不成模樣,余氏和劉家眾人商量著,要不,就讓柳家母子搬到余家宅子里,離的近也好幫襯些。就這樣,柳家母子退了房子,搬進了余家宅子里。物價上漲,房租也跟著漲,以前能租半年的房,現在只能租兩個月,得知這事時,柳氏哭的都沒法出聲了。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遇著了劉余倆家。

外面亂城內也不安全,大郎和季歌親自去了趟錦繡閣把秀秀和二朵接回了家裡,葫蘆巷那邊,衛夫子見情況不對,早早的就閉了館。一大家子人難得聚這麼齊,卻是在這個時候,阿瑋阿河阿水他們也不在,便算不得團圓。

柳家母子雖住在余家裡,吃喝卻是在劉家,反正關係都這麼好,眼下這光景,也用不著太客套,隨意點就好。因這般,柳家和余家存的糧食是一併交給劉家管著的,分三個地方藏著,費了老大的勁挖的地窖,藏的很隱蔽嚴實。

這世道太亂了,前倆天聽說了有入室搶劫事件,季歌就不放心,立即和大郎商量著,去鐵匠鋪里定製些五角星的鐵片兒,鑲在圍牆上,只露出個鋒利的小尖尖,翻牆入室的賊子定會著了道。

大郎覺的這法子挺過好,當天就和柳安商量著,由二郎看著家裡,他們倆去了柳安師傅的鐵匠鋪里,鐵匠鋪里的生意很冷清,李師傅花了兩天時間就把定製的東西給做出來了,成品相當的不錯,除了五角鐵片了,大郎還定製了好幾把鋒利的刀,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五角星鐵片鑲好后,宅子里的人都安心了些。七月里的天氣更加酷熱,連糧食都沒有,哪來的西瓜可吃,大夥就窩在花廳里,喝著用井水冰鎮的綠豆湯,或許是腌梅子糖水,酸酸甜甜的,味還不錯,安安康康愛吃這個。

倆小傢伙都一歲多了,走路穩妥了些,說法也利索了不少,這些日子,每每聽著外面的消息,所有人心口彷彿壓了塊巨石,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好在有這倆小傢伙,他們的天真無邪,那甜甜的笑,清澈的眼睛,總能讓大夥稍感欣慰。

慢慢的,慢慢的,從最開始的慌亂驚恐,到現在的平靜鎮定,再怎麼艱難,也算是讓他們熬過來了。往後的日子,就好好的守著家,等待天明的到來。

天氣炎熱,小孩子火氣旺盛,白日里就給他們穿個小肚兜,閑著沒事,不能出門,季歌她們就給倆孩子做他們穿的衣物,一屋子足有七個人,除了季歌針線活不算利索,個個都好手,這天災*的年景,安安和康康倒是不愁衣物了。

劉家三兄弟和柳安就照看著宅子里的莊稼,因地少,人手夠,事情不算多,慢慢悠悠的來也張羅的過來。

外頭日頭烈,安安不喜歡呆在屋裡,就愛往外面跑,他死活纏著爹要去後花園玩,雖很少去後花園,可他還是知道,後面是個好玩的地方。嗯,小孩子嘛,越不讓的事就越想著去做。大郎鬧不過安安,只得抱著他去了後花園。

康康有些懶散,能躺著就不愛坐著,能坐著就不愛站著,弟弟喊他時,他搖著小腦袋,趴在了竹席里,看著娘親做針線活。不去就不去,安安早就習慣了哥哥的安靜,歡喜的抱著爹爹的脖子,嚷嚷著要快點去後花園玩,一雙眼睛亮晶晶,笑的別提有多高興,總算是嘗了心愿。

響起大力的敲門聲時,坐花廳里的嘮著閑話做著針線活的眾婦孺們,還真嚇了跳,要說這敲門聲,也有好久不曾響過了,眼下這世道,都縮自個家裡窩著。就算是花家人過來走動,也不是這麼個敲法。

伴隨著敲門聲響起,還有一道粗獷的嗓子。「大郎開門,大郎門開,我是平安。」

「平安。」季歌鬆了口氣。「我去開門,二朵你去後花園說一聲。」言罷快步出了花廳。

阿桃不放心緊跟在姐的身後,柳氏和余氏也擱了手裡的活,讓三朵秀秀看好安安康康,隨著一併去了門口。

才要走到門口,就見大郎飛快的跑了過來。「媳婦,我來開門。」他連汗都來不及擦,順著臉頰落進了衣襟里。

季歌笑著點頭,微笑著站在大郎的后首位置。

大郎小心翼翼的開了門,看了眼真是平安,他麻利的就開了門,一把抱住平安往屋裡走。「怎麼過來了?真是沒有想到。」

季歌迅速關緊了宅門,沒有進花廳,拐了個彎去了廚房那邊,自井裡取了冰鎮的綠豆湯。

平安確實累極,端起綠豆湯,三兩下喝光,抹了把嘴。「大郎我就長話短說了,村裡人出來買些日常用品,走時村長和里正特意叮囑我們,一定要過來一趟,問你們要不要隨著回清岩洞,現在這世道,不知道要亂到什麼時候,咱村位置隱蔽只要不隨意進出,旁人也發現不了。」

「平安你替我謝謝村長和里正的好意,我們呆在縣城挺好的,就不回村裡了。」這時候帶著大量的糧食出城,那簡直就是不想活了,大郎這才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平安覺的很可惜,沉默了會才說。「那行,還有一件事,村長說,倘若哪天缺了糧,等情況緩和些了,記得回清岩洞,咱們村裡存了些糧。」頓了頓,又掏出一個包。「這精選出來的種子。」

「好,平安替我好好謝謝村長和里正。」大郎握緊著種子,伸手拍了拍平安的肩膀,眼眶有些微微泛紅,是激動的。

平安狠狠的點頭,又喝了碗綠豆湯。「我還得去趟花家呢,我先走了。」

大郎他們送著平安出了門,心裡頭暖融融的,老天無情人有情。

各方土匪頻頻打劫村落,範圍越來越廣,被搶劫的村落,手裡沒糧,就算有糧饒幸逃脫了一劫,也怕遇第二次,誰知道下回有沒有這麼好的運氣,走投無路的他們,只得奔向最近的鎮里或縣城。

縣太爺是焦頭爛額,皇帝下了聖旨要上交多少糧食,湊齊了糧食是第一步,運算才是最最艱難的,戰事吃緊,根本就沒派什麼兵過來。這麼大批糧食,也不知消息是怎麼走漏的,好多勢力都在虎視眈眈的盯著,無法,他只能抽手裡頭的兵運送糧食。

可是這樣一來,縣城這邊的守衛就薄弱了,不僅如此,原本他還想分派些兵馬,幫襯各村抵抗土匪的搶劫,這下也抽不出人手來。兵到用時方恨少啊,縣太爺只好在城內進行招募。

這世道,男人們都想呆在家裡守著親人,很少有人願意應徵,就算是吃不飽的人家,都沒人站出來,有的也只是身邊沒有牽挂的孤家寡人。

上面催的緊,縣太爺無法再拖,只好先緊著聖上的任務,招募來的漢子,加緊時間做基礎訓練,至於城外的百姓,人太多,他也不能開放城門,只得設粥棚,保證他們一日兩餐,吃不飽卻也餓不死。

八月氣溫還是很高,沒什麼雨水,可也比下雨強,有太陽就好,地里缺水,多出點力,往河裡挑水澆著,總能收穫些。

忽傳來消息,七皇子安王帶領一隊人馬悄然南下。松柏縣的位置卡在北方和南方的中間,稍稍的偏南一些,一旦崇陽郡失守,緊接而來的就是松柏縣。最最無奈的是,縣太爺派出護送糧食的兵馬被鎮北將軍緊急徵用。也是沒了辦法,內擾外患,一旦失了這重要城池,京都岌岌可危。

縣大爺一夜間愁白了頭。

九月崇陽郡郡守歸降於安王殿下,九月初七一封信不聲不響的落到了縣太爺的案桌上。

初秋時節,氣溫稍有了些涼意,傍晚便擺在中庭里吃晚飯,涼風徐徐甚是舒坦。飯桌上不適合說的話,飯後收拾好家務活,大夥忍不住說了起來。

「崇陽郡已經失守了。」二郎說著今日打探來的消息。「梧桐縣過來,就是咱們松柏縣,也不知是個什麼情況。」他緊皺著眉頭,有些惴惴不安。

柳安說著自己探來的消息。「說七皇子性情極好,有大智慧。」

「性情真好,他會起兵造反?」季歌壓低著聲音嘀咕了句。

「這倒也是。」柳安摸了摸鼻子。「要是沒有這事,就算是天禍來了,苦是苦了點,也能安安穩穩的過去。」

余氏點著頭。「可不就是這麼個理,全是人鬧出來的,好端端的日子不過,非得爭這爭那,好處是他們得的,罪全得咱們受著,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這世道,再溫和的性情也得發脾氣。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沒個顧及,外面不能說,還不興在屋裡念念泄泄怨氣。念叨夠了,心裡舒坦些了,天色也暗下來了,今天月色好,月光不錯,光線還算明亮。眾人收拾收拾正欲回屋睡覺時。

就見月光里有三人一陣風似的沖了過來,都張開著雙臂。

「娘。」

「三朵,我回來了。」

阿水沒人可抱,可張著雙手總得抱一個,隨手就拉著旁邊的二郎抱了把。「可算是回到家裡了。」

三個大男兒均是聲音哽咽帶著泣音。

道他們是怎麼悄無聲息進宅子里了,原是有高手輕鬆躍過圍牆,輕手輕腳的打開了大門放他們進來的,才有了這會的驚喜。

同一天夜裡,縣太爺的案首上,悄無聲息的留下第二封信,內容沒人知道。只知,三天後,縣太爺歸降七皇子安王。

在家裡短暫的停留後,阿瑋阿河阿水還得跟著隊伍出發,好不容易見著兒子回來,轉眼又要上戰場,萬般不舍,軍令如山,不能抗拒,余氏哭暈在地,醒來后,兒子已經走遠。

季歌他們冷靜的接受了現實,細心叮囑著,又在有限的時間,好在家裡人手多,眼看天氣轉涼,給他們仨做了緊實的保暖厚衣鞋襪,還有乾糧和肉乾等,把他們仨顧的妥當體貼的送出了家門。

元和四十九年,七皇子安王成功登位,改年號為始初,國號為慶,一個新的朝代如東方的太陽冉冉升起。

始初元年,聖上下旨開恩科。年僅十二歲的劉三郎得童生,他的師兄沈小夫子,被聖上親點為探花郎。

同年,花長山和余秀秀,二朵和余瑋,阿桃和柳安,三對新人共同成親,辦了回熱熱鬧鬧的喜慶婚禮。

次年,在親朋好友的嘮念下,二郎和吳婉柔成親。這情形,把大夥給驚著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也不知這倆人是怎麼湊一起的。不過季歌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覺的這樣也挺好,看這倆口子的眼神,往後的日子定會幸福。

多年過去,昔日青澀的姑娘成長為一位從容大方的女子,眼眸淡然,卻帶著柔和,眉宇溫婉,透著祥和寧靜,氣息里隱約帶了些裊裊檀香。這位浸透佛意多年的女子,到底是沒能看破自己的執念。

他來了,說娶她,她便欣然的嫁了。這輩子,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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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長嫂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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