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季歌心裡記掛著大郎天未亮就要趕山路這事,睡的並不好,模模糊糊中覺的時辰差不多了,她立即從睡夢裡驚醒。
屋外仍是漆黑一片,偶爾有狗吠聲響起,以及蟲鳴哇聲。
劉大郎睡的很沉,雙手仍牢牢的抱著她的身子,不緊不松,被子里熱騰騰的很溫暖。季歌想,一張床上躺一個人還是躺兩個人,差別還真大。想著一會他就要走了,莫名的有些不舍,她竟開始貪戀起這股溫度來,明明他們倆在一起的日子不算多,交流也不多,卻格外的要深刻些,大約這就是夫妻吧,總歸是不同的。
季歌剛有動靜,劉大郎就醒了,也不能說是醒了,他的語氣裡帶著濃濃的困意,呢喃著。「媳婦。」雙手把懷裡的人抱緊了些,好似不太滿意,伸出一隻大腿壓住了懷中人的雙腿。
不想吵醒大郎,想讓他再睡會,可她又必須起床,睡覺時才知道他天不亮就要離開,她得起來張羅早飯,給他收拾衣裳鞋襪,總得讓他吃飽喝足,一身熱氣再出門,山裡寒氣重,就算他火氣旺,也要多多注意,現在不顯老了露出來了要怎麼辦?季歌想著,擰緊了眉頭,得趕緊掙些錢才行,至少不能讓大郎這麼累。「大郎,我去趟茅房。」說著,她掙扎著想起來。
「茅房?」劉大郎的聲音清醒了點。
季歌就勢起了床,邊把被子重新掖好邊柔聲說著。「你再睡會,還早著呢,再睡會兒。」
「外頭黑,我陪你一道。」劉大郎麻利的起了床。家裡窮,油燈對他們來說都算是個金貴物,今夜無月無星星,他自然是不放心媳婦摸黑上茅房的。
季歌沒想到弄巧成拙了,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黑暗裡,她主動握緊了劉大郎的手,那手可真粗糙啊,都有些微微的刺膚,她心裡頓時一酸,各種情緒湧上心頭,說話時聲音都透著幾許嘶啞。「我沒想上茅房,想給你做頓熱騰騰的早飯,再收拾幾件厚衣裳。」
劉大郎沉默了會,才低啞著嗓子說。「我給你燒火。」他鬆開了媳婦的手,摸著黑開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你等會,我去拿火摺子。」
很快,夫妻倆輕手輕腳的進了廚房,手腳麻利的升起灶火,又在火塘里起了個火堆,屋內被火光籠罩,是種極昏黃的暗色,濃濃的,厚厚重重的溫暖感。
既不費時,又有營養味美的早餐,季歌思索了會,決定做南瓜餅,也就兩個的份量,他吃一份路上再帶一份,十幾分鐘能搞定。本來想*蛋餅,可家裡沒雞蛋了,她開了個老南瓜,手腳利落的開始忙著。劉大郎坐在灶前,就著這昏暗的火光,看著認真忙碌的媳婦,只覺的整個胸膛都被填的滿滿的,像喝了糖水,一股子甜味曼延全身。
「以後不要這樣了。」季歌覺的屋裡太靜,便輕聲細語的說著話。「好不容易收了回早工,你該好好歇著,別匆匆忙忙的趕回家,天不亮就得早早的趕往鎮里,次數多了,太損身子骨了。」
劉大郎是個不會說話的,有些木訥,他不知道要怎麼說出自己的一腔心思,他靜靜的看著媳婦,眼裡含著笑意,卻沒有答話。
「進了冬,一旦飄起了雪,你就趕緊回家,山裡彎彎道道,路太窄,容易被雪封住,也危險。」季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沒多注意劉大郎的反應。「你不需要牽挂著家裡,家裡有我顧著,別的不說,讓幾個孩子吃飽穿暖還是可以的,你多顧著自己,別仗著年輕就拚命掙錢,往後……咱們還有大半輩子要過呢。」說完,她覺的這話好像有點老氣橫秋了。
劉大郎心裡頭甜滋滋的,滿臉的憨笑,一雙眼睛亮的有過份,他好開心!好想大喊大叫,好想抱住媳婦,好想讓全村都知道,此時此刻他是多麼的激動興奮。到底還是存了些理智,雙手緊緊的握著拳頭,死死的按捺住了這股來勢洶洶的情緒,好一會,才伸手抹了把臉。「媳婦,我都記著了。」
「添幾根柴木,火勢要大些。」還有什麼要說的?季歌嘀咕著。「對了,大郎你的伙食怎麼樣?可不能只管飽,也得偶爾打打牙祭。你的厚衣裳我都看了遍,都不保暖了,我給你做了件新的,等天冷了,你記得在鎮里給自己再買件新的,兩件也好換洗。二郎他們有衣裳,等明天手頭寬鬆,就給他們做新衣裳。」
「嗯。好。」劉大郎已經被幸福砸暈頭了,媳婦說什麼都是好嗒!
一會的功夫,廚房裡就飄出濃濃的香味了,正在睡覺的幾個孩子,被香味勾醒,迷迷糊糊間下了床,一頭霧水的往廚房這邊走來。
「大哥,大嫂。」劉二郎最先過來,一個勁的打著哈欠。隨後,二朵領著雙胞胎也過來了,一個個都迷迷蹬蹬的揉著眼睛。
季歌沒想到會把幾個孩子鬧醒。「你大哥一會還得趕路進鎮,我給他張羅早飯,你們都去睡著,離天亮還早著呢,快去吧,夜裡寒氣重,別沾了寒氣。」
「嗯。」劉二郎打著哈欠回了屋,二朵和雙胞胎在屋門站了會,眨巴眨巴眼睛,才慢悠悠的走開。
「有點燙你慢點吃。我去給你收拾衣裳鞋襪。」走時,季歌看了看沙漏,才剛到丑時末呢。這三更半夜的,要怎麼趕路?「捆個火把吧。」
劉大郎正美滋滋的吃著媳婦做的南瓜餅,心裡想著,還是媳婦手藝巧,聽著她的話,忙道。「這個我有準備,一會就做三個火把,你放心,早兩年就是這麼過來的。」
「嗯。」季歌說不出更多的話了,她匆匆忙忙的進了隔壁屋。
寅時正,恰巧是凌晨三點整。劉大郎吃飽喝足,背著小竹蔞,站起屋檐下,看著身前的媳婦,心裡特別的滿足,全身都暖烘烘的。「媳婦,我走了。」
「嗯。」季歌想說些叮囑的話,又怕說多了,反倒不好,話到了嘴邊便換了句子。「我等你回來。」
劉大郎卻沒有立即走,他目光深深的看著季歌,右手伸進了衣兜里,猶豫了會,他握著一樣物件,飛快的塞到了季歌的手裡,舉著火把慌慌張張的大步離開,很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竟是連頭都沒有回。
季歌低頭看著手裡粗陋的木梳子,一看就是初學者的手筆,上面沾了些許濕痕,她伸手輕輕的撫過濕痕。那人該有多緊張,才會沁出層層汗。她雙手握緊木梳,抿嘴露出一個笑,明媚的有些炫目。
等他回來了,定要告訴他,她很喜歡這把木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