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10.7
皇帝一噎:「找到了?是哪家姑娘?」
還真有這麼一個人啊。
太后笑道:「你也認得,是顧尚書的女兒。」她小心觀察著皇帝的神色。
皇帝愕然:「是她?」他鬆了口氣,以為是誰呢,原來是她。他神情凝重,甚是為難的模樣:「母後有所不知,這個姑娘,不行。」
太后忙問起緣故。
皇帝遲疑了片刻,便將顧嘉夢八字奇特的事情說了。這姑娘易招惹鬼物,實在是不堪與央兒為配。不然,當初怎會好端端地就解除了她跟姬然的婚約?
他不無遺憾地道:「若單單是因為她曾與老四有婚約,倒也罷了。大不了著人尋個由頭掩了天下人的耳目就是。可惜,她八字太怪,易招鬼。」
「易招鬼?」太后迷惑了,「皇帝是說她八字輕?這有何難?教人給她畫了符戴在身上,哪裡還能有鬼氣入體……」
太后又說起皇宮有皇帝在,龍氣重,什麼邪魔外道只有躲避的份兒,哪裡敢上前?況且她八字怪,姬央的就不怪么?*師都說了啊,萬物相生相剋。他們的都怪,配在了一起,正合適。難道皇帝真的忍心看兒子一世孤苦么?
皇帝沉默了,如果顧嘉夢只是易招惹鬼物,將她許給姬央,也無不可。可是,她明明還有貴不可言的命格啊!
女子貴不可言是什麼?是皇后,是太后。若是真的許給了姬央,難道要在皇帝百年後,由姬央繼位么?
誠然他答應過費氏,會善待姬央,有生之年絕不廢黜東宮。可他也在心裡發誓過,他活著不能給皇貴妃后位,死後,定要許她一個太后之位的。
他是皇帝,一言九鼎。而且,他的確很喜歡姬然。
皇帝很為難,只對太后說,事關重大,他要好好考慮一番。此刻的他儼然是一個慈父模樣:「朕不能拿央兒的安全開玩笑。」
太後點了點頭,卻有些不以為然。想來*師不敢拿這種事情說笑。他既然說了適合,那就一定適合。
皇帝離開后,太后令人合了八字。確然般配,龍鳳呈祥,天作之合。
太后著人將結果送給皇帝,等他表態。
恰好,這一日,含山公主進宮,正親自斟了茶水,奉給皇帝。
皇帝感嘆著女兒貼心,連斟的茶水都比宮人的香甜。他近來感覺自己是越發的年輕了。
含山公主問起姬央的婚事,皇帝將太後送來之物給女兒看。再次解釋自己的無奈。
皇帝知道含山公主和姬央感情深厚,料想她不會同意拿弟弟的安危冒險。
正說著,忽然有宮人來報,說是新近得寵的一個年輕妃嬪有了身孕。
皇帝聞言大喜,也顧不上女兒了,連忙親去探視。
他不免有些得意,他都快到知天命的年齡了,竟然又有了孩子,還是在新年來臨之際。他如何不喜?
走在去探視妃嬪的路上,他心中忽的閃過一個念頭來:他身子康健,活二三十年不成問題。既是如此,那麼便是給了姬央一個貴不可言的妻子又能如何?何況,那還是一個能招鬼的。
貴不可言,追封的皇后,也是皇后。
想通了此中關節后,皇帝的腳步輕鬆了些,心情卻複雜難言。
唉,說到底這是他的長子。他也曾期盼過姬央的出世。可惜,二十多年過去,他們竟成了這般模樣。
幾日後,皇帝親自去了東宮,與姬央詳談了許久。他終於給了太后答覆,等過了年,就教人著手姬央的婚事罷。
翌日,皇帝又傳了顧尚書進宮,委婉提起此事,皇帝言說:「朕欠了你們顧家一個王妃,現在還一個太子妃。顧愛卿不吃虧的。」
顧尚書暈暈乎乎,猶在夢中:「這……皇上三思啊……」
天下女子多的是,皇帝是跟顧家杠上了嗎?
「皇上不是說小女命格奇特么?如何進得東宮?還請皇上三思,太子身份尊貴,不能冒險……」
皇帝擺擺手:「無礙。朕已經請高人看過了。顧愛卿莫不是看不上東宮?」
顧尚書忙說不敢。
「既是如此,那朕即日下旨。東宮年紀不小,此事可速辦。」
……
顧尚書雙腳如同踩在棉花上,腦海里混沌一片。太子尊貴不得聖心,前路吉凶未定。跟他綁在了一條船上,不是什麼好事。
夢兒先許景王,后許太子。也不知外人會如何看她。
早知道,還不如先給她定下親事。顧尚書後悔不迭,驀地想起那天提起姬央時,女兒的神情。也不一定都是壞事,至少夢兒應該是願意的。
回府後,顧尚書與妻子兒女說了此事,並教顧嘉夢早做準備。
顧嘉夢一愣,喜悅洶而至。皇帝賜婚,是說她以後就會是他的妻子么?
那天跟他見面后,她想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但她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她悄悄低下了頭,嘴角不可抑制地揚了起來。快要過年了,明年一切都會很好。
姚氏驚詫莫名,但知道天意難測,也只是感嘆了一句:「太子將來可是要當皇帝的……」
顧尚書以眼神制止了妻子的話,心中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
姬央是太子,原配嫡出,東宮儲君。只要他不犯下謀逆的大罪,他都不會輕易被廢。這一點,毋庸置疑。
所以,也許情況沒他想的那麼糟糕。
……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皇帝要給太子和顧家小姐指婚的消息,漸漸散開。連對此事不大關注的景王姬然都有了耳聞。
——信王從他母妃那裡得到消息,特意透露給了景王知道。
「四弟且莫動怒。聖意難違啊!」信王口中安慰著,心裡又是同情,又是快意。
祁玥沒到手,先前的未婚妻竟然跟了大哥。雖然說這算不得實打實的綠帽子,可老四的腦袋上也泛著綠光啊!得了老四不要的未婚妻,大哥臉上也不見得好看。
他越發覺得自己先前在馬場的設計高明。
大過年的,也不知道老四還能不能好好過年了。
景王一驚,手中的茶盞一歪,溢了些茶水出來。父皇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父皇愛面子,怎麼會允許一女兩次許給皇家的事情發生?
信王卻甚是篤定:「聽說都合過八字了……」
信王說了好一會兒,見老四始終面無表情,他也覺得無趣,略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
景王一動不動坐在那裡,許久之後,才慢悠悠地出了門。
臨近年關,街上洋溢著新年的氣息。走在街上,他心中莫名生出一些惆悵來。
生在皇家,萬事由不得他做主。二哥他們羨慕他有父皇寵愛,但這寵愛卻教他難以承受。
他不清楚父皇這一舉動意欲何為,但是無疑在很多人眼中,這是把大哥放到了他的對立面。
他尊重大哥,他不願與大哥為敵。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竟到了城南。他心念微動,眼前忽的浮現出一個人的面容來。
他胸口一窒,微微嘆了口氣。
畫面陡轉,很快又成了顧九九含笑帶淚的模樣。
他心中一動,既然已經到了城南,何不索性見她一面?他後來教人查過她,知道她的底細。
他信步前往,根據記憶,來到九里巷。試探著敲響了其中一戶的門。
很快有小丫頭開了門:「公子找誰?」
「羅員外在嗎?」
小丫頭連連點頭,見景王一表人才,風度翩翩,自然很有好感,當即引了他進去。
景王剛一進門,就看到顧九九穿著一身白色大氅,烏髮如瀑,坐在檐下。
看見他,她跳起來,眼中流淌著喜意,像個小孩子一般飛奔到他身邊。
她猶豫了一下,沒有撲進他懷裡,而是對他柔柔一笑:「你可算來了……」
「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景王詫異。
顧九九搖搖頭:「沒有啊,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來。我只是每天在這裡等著。你要來了,我自然歡喜。你若不來,也沒關係啊。」
景王大受震動,過去的幾個月,她就是這般等著他的到來么?
這個顧姑娘待他,倒是一往情深。他何德何能,有她待他如此?
聽聞有客人,羅員外夫婦趕忙出來,見景王氣度非凡,呆了一呆,有些手足無措。
景王瞧瞧顧九九,知道這是她現在身體的父母。他這才意識到不妥來,頗為歉然。他自稱姓姬,是顧九九的故人。
姬是國姓,羅員外夫婦一聽,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兩人局促不安,連忙磕頭行禮,被景王攔住。
景王知道他待在此地,只會讓他們拘束,便也沒有久留,坐了一會兒,就要告辭離去。
臨走時,顧九九依依不捨。羅員外送景王出了九里巷,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王爺大人,你們什麼時候接她回去啊?她一個姑娘家,在外面不大好。」
景王訝然:「接回哪裡?」她現下不是他們的女兒嗎?
「她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是皇上兒子的媳婦兒。怎麼好一直留在這兒受委屈?」
景王愣了愣,略一沉吟,答道:「老丈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原本的顧小姐早就回去了,現在好端端地在家裡待著呢。」
他下意識迴避了羅員外那句「皇上兒子的媳婦兒。」他和顧九九的婚約,自然是不能作數的。
不再理會羅員外,他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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