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12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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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霞低頭，最後一次檢查了下小背包里的物品，發現沒有什麼東西落下來后，才拿出鎖匙，細心地鎖好了木門的鎖，再闔上防盜鐵門，再反鎖好。

轉過身的那刻，雲彩霞有瞬間的恍惚。

那感覺……怎麼說呢？

彷彿眼前一瞬間浮現出五顏六色的光暈，又彷彿有一種自己發高燒的頭暈目炫，腿腳酸軟的感覺？

油條和肉包的香味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奇特的味道，耳旁傳來雞鴨的鳴叫聲，和不遠處追著一隻花貓跑過的幾條毛髮駁雜的土狗，偶爾從馬路上走過的穿著白色襯衫和喇叭褲的男男女女，比不上一個約摸三十初頭，頭戴一頂土黃-色草帽，騎著已經淘汰了不知多少年的老舊自行車，車后架托著一個寫著「冰棒，雪糕」的泡沐箱子的中年人給雲彩霞帶來的刺激更大！

偏於此時，自行車經過雲彩霞面前時，突然停下：「上海娃娃，今天新到的娃娃頭，要不要來一根？」

「上海娃娃」？

多麼久遠的稱呼啊，只是，她怎麼不記得，這個稱號有廣為人知到連一個自己並不認識的人都清楚的程度呢？

受驚過度的雲彩霞反應還有些遲鈍，低頭髮現自己身上背的小包不見了，遂下意識地翻找自己背帶裙側面的兩個口袋，果然，找到了兩元錢，遞了過去，順口問道：「多少錢一根？」

「一根雪糕，要什麼錢，送給你吃了。」說是一根，中年人卻從箱子里拿出兩根雪糕，徑直遞到雲彩霞手裡，然後，不待雲彩霞反應過來，錢也沒有接，就蹬著自行車跑遠了。

「我的人緣什麼時候好到這種程度了？」雲彩霞自語著，決定回頭就問下老媽知不知道這人是誰，然後將錢送回去，手裡卻忍不住剝開一根雪糕紙，輕咬一口，熟悉的味道立刻襲上心間。

抬頭的瞬間，恰好天空中的太陽終於掙脫了厚重的烏雲，明媚的陽光灑落大地，帶來獨屬於盛夏特有的炎熱感。

雲彩霞忍不住眯起了眼，用手遮擋在額前。

這時，雲彩霞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指雖依然白皙修長，但皮膚嫩滑得根本就不像三十多歲的女人，胳膊上面也沒有雖顏色淺淡，但特別長的汗毛，摸起來滑滑嫩嫩的，給人予一種剝了殼的熟雞蛋般的感覺，倒是有些像十多歲的少女。

看著身上這件久遠記憶中的粉色背帶裙和白色的短袖襯衫，和那平得沒有絲毫玲瓏曲線的身材，即使不照鏡子，她也能清楚地分析出自己此刻的處境。

——這，不正是她小學畢業那年，一慣喜歡打扮她的老媽按照《上海兒童服飾》里的圖樣做的一條可以自由調節肩帶長度，即使個子每年都長高一點點，也能連續穿個四五年的粉色繡花小背帶裙嘛！

所以，她現在是回到了12歲？

「砰！」

厚重的木門，被雲彩霞一腳給踢上了！

不怨向來標榜「淑女」，從來都給人予一種溫柔似水感覺的雲彩霞會做出這種絕對不該出現在她身上的粗魯的行為來。

無它，換了任何一個人，明明只是一個普通的周一早上，開門上班，卻發現外面的景物突然就褪變到二十多年前，而，回頭的時候，發現原本熟悉的裝修擺設突然變成了記憶中早已褪去的模樣，又如何還能繼續保持那幅遇事處變不驚的鎮定自若的姿態？又如何能繼續維持自己長久端著的最易讓人放下心防的獨屬於淑女的溫婉知性作風？

畢竟，在雲彩霞偽裝出來的淑女表相下，是獨屬於「女漢子」才具備的強悍內心。

「……所以，我這是重生了？」經歷了一系列的嘗試，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回去的雲彩霞，臉上的神情似喜似悲，難以避免地沉浸在了對舊事的回憶中，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叮鈴鈴！」

刺耳的電話聲，驚醒了陷入深思中的雲彩霞。

「……一定是我聽錯了！」記憶中，直到自己三十多歲，家裡都沒有裝電話，所以，一定是鄰居家的電話在響！

雲彩霞自我安慰著，奈何，那響到斷掉，再繼續響起，且近在咫尺的電話可沒理會她那複雜的眼神，依然歡快地唱著唯有自己才聽得懂的歌謠。

「喂，你好，我是lily，請問有什麼能幫到你？」接起電話的那刻，雲彩霞立刻就恢復了一位都市白領特有的精明幹練模樣，哪怕她的手裡還剩下一根沒來得及吃的娃娃頭。

電話那端有瞬間的沉默，很快，對方就反應過來：「雲麗？」

雲麗，是雲彩霞的別名，小學四年級前，她一直叫這個名字。後面，在雲南做工程師的二爺爺回鄉后，說這個名字太俗，就強硬地將她的名字改成了「雲彩霞」。但，家裡的親人，包括她的父母在內，依然喜歡親昵地喚她為「雲麗」。

這個久違的稱呼，也再次喚起了雲彩霞記憶的閘門，而那熟悉的聲音，也讓她不由得紅了眼眶。

「媽？」

「真是你這丫頭啊！」程鳳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回原地，也有了閒情逸緻教訓雲彩霞：「我還以為家裡遭了賊，這賊還膽大包天到敢接我的電話！」

雲彩霞摸了摸鼻子，訕笑道：「媽，我這不是看了電視劇上面演的，所以就活學活用，沒想到竟然連你都嚇到了，看來，我還是有幾分演技嘛！說不定，往後我去演戲，還能得一個金雞獎呢！」

話一出口，雲彩霞就知道自己又錯了，只因，記憶中，這個時候的自己性格那叫一個內向，可謂是「敲一棍下去也冒不出幾句話」，又怎麼可能說得出這種類似於「自黑」的幽默話語？！

果然，程鳳就再次遲疑地問道：「雲麗，你……」

「呃……」雲彩霞怔然了會，本著「多說多錯，少說少錯」的原則，岔開話題，問道：「媽，你去哪兒了？怎麼沒在家？什麼時候回來？」

下一刻，雲彩霞立刻掩住唇，總算是將到喉嚨的那幾句話咽下肚去，心裡也不由得哀嚎：時光回溯除了帶來了一切翻盤重來的好處之外，也是有壞處的。

瞧，眼下，不就如此？

讓一個「隱形話嘮」裝內向，還得儘力地將話題給繞回來，偏偏越繞，那露出來的痕迹就越多，誰讓程鳳是雲彩霞最為親近的老媽，而雲彩霞又從不在家人面前設防呢！

沒想到一向性格內向到一天到晚說出來的話不超過十句的女兒竟然是這樣關心自己！

程鳳笑眯了眼，立刻就將心裡的遲疑疑惑等情緒拋到一邊去了，嗔怪道：「你這丫頭，睡一覺就將我昨晚說的話給忘記了，真是……也不想想看，你們才結束期末考試，我不在學校改卷子，你們怎麼能儘快拿到成績單，然後考慮到哪所中學報名？」

雲彩霞再次捂住嘴，總算是將到喉的那句「媽，你才小學畢業，就教小學生，也不怕誤人子弟，毀人不倦？」這句話咽下肚去，忙不迭地再次轉移話題：「爸呢？怎麼也沒看見他？上班去了嗎？」

「這個時候，你爸他當然在上班。」程鳳滿臉的無奈，不過，一向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雲彩霞竟然記得關心起家人了，她還是很感謝雲彩霞最近追看的那幾部電視劇的，心裡盤算著難得雲彩霞這次小學升初中考試的成績不錯，過幾天就搬一台新彩電回來犒賞一下也是不錯的。

「對了，你爸剛才打電話過來，說中午有幾個領導過來，要辦招待，所以就不回來吃飯了，你自個兒到外面隨便吃點吧。」

「……」領導？就我爸那因為寫字寫得好，所以才被外聘到小鄉鎮做一個戶藉錄入員的職位，有那麼大的臉面去招呼領導？

雲彩霞默默地將上面的話咽下肚去，轉而問道：「我弟呢？怎麼一大早就沒看見他人？該不會又跑去跟那些小孩子玩了吧？真是……」每天都在外面瘋跑，這麼熱的天也不嫌出一身汗，臭得慌！

「你哪來的弟？」程鳳驚訝地挑了挑眉，末了，想著大抵是和雲彩霞相差四歲的小堂弟，遂笑了笑，道：「聽你嬸子說，雲浩瀚一大早就去他外公家玩了，估計等暑假結束才回來吧。」

頓了頓，程鳳又補充道：「之前你不是跟雲浩瀚不怎麼說話嗎？怎麼今兒個這麼關心他？電話機旁邊有一個電話本，上面寫了你三嬸家裡的電話，回頭你打電話給他吧！」

「……」媽，我說的是我的親弟雲浩歌，不是雲浩瀚這個堂弟！

只是，這句話，雲彩霞並不敢吼出來，只因，哪怕平日里再遲鈍，此刻的她也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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