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5 遲來的覺悟
神罰之劍在將將要斬殺掉巨人的千鈞一髮之際毫無徵兆地被折斷了。一雙無形的大手驚險地捏碎了它。
遠遠望去,核彈先是熔成一個微小卻不可忽視的光點,一個彷彿蘊含著無限力量的小小光點。然後,在無法把握住的極短瞬間內,這個光點一晃就膨脹成了一個與殖民地衛星等大小、半徑數百公里的巨大火球。
它就像是一個小型化了的太陽一樣,無聲息地突然出現在了尤利烏斯7號身前,懸滯於相隔僅僅數百米處,持續地散發出驚人的能量。
那股散發出的驚人能量化做上千度的熱風,無情地烤灼著巨人其實並不特別堅強的體表。
那前所未見的耀目白芒震撼了所有觀望者的心神,就連林哲也不免為之失神了片刻。
於是,無論是正面的大戰場還是側面的小戰場,每一部荊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動作、每一部莫比烏斯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動作,連敵我雙方的戰艦亦俱都不由自主地同時熄火了。
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這剎那間沉寂了下來。
——
自CE1年"最後的核"在約什米爾地區爆炸之日起,相隔70年,恐怖的核能之焰終於是再度於這人世間展露出它猙獰醜惡的獠牙了。
——
迎著那常人難以直視的刺眼亮光,一回過神來,林哲就自然而然地聯想起了父親生前說過的一句話:
"科技這玩藝,根本就不應該太發達的!"
與眼前的所見一比照,林哲覺得父親的這句話對他此刻所處這個世界應該同樣也是適合的。即便是在這個世界,人類顯然也同樣沒能發展出那種足以"把持利器"的宏大氣量。
接著林哲突然皺起了眉頭,他又想到了一個更加嚴重的問題。
經此一事後,"plant"和聯合之間的戰爭是勢不可免的了。但這場戰爭居然一開始就發展到了要動用核彈的地步,那麼接下來又會發展到哪個地步?
不用多想,林哲就覺得自己已經隱隱地觸及到那個洋溢著不祥氣息的彼岸了。
不過,現實已容不得他再深入地思考下去了。
世界,好像醒過來了。
"媽媽—"
正面的大戰場內,隨著第一個清醒過來的扎夫特士兵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相繼回過神來的扎夫特官兵們用近乎瘋狂的攻擊傾瀉出了他們內心無比的憤怒。反之,多少都自覺有失於正義的聯合官兵們則在相繼醒過來后,從整體上表現出了一種發自內心的疲軟。
縱橫的火線,即刻以更加瘋狂的姿態在這個戰場內又一次張開了。
而在側面的小戰場內,儘管在這裡的聯合眾人都可以算是那一幕慘劇的幫凶,不過他們所受的影響反是最輕的。跟隨羅納日久的那些官兵們個個都是心智堅硬之輩。
至於林哲,他就更不會有心理負擔了。駭式的動作依舊優雅且充滿了血腥氣,未見一絲一毫的遲緩,四具莢艙如地獄魔王的爪牙一般地四向伸展了開來。
——
從某一個角度上來說,"義"跟"理"在他心中可完全是沒地位的。
何況,核彈還正是被他提前引爆的呢。
為了掩飾住彈道,林哲先假裝失手,只用機槍打碎了一部荊的部分表面,之後才用裝甲彈對它進行致命一擊。穿甲彈一如預計地穿透它被削薄了的軀體,命中了處於同一條直線上的核彈。
——
戰鬥才重新打響不久,但在羅斯福號的艦橋內,敵人的瘋狂攻擊卻已令這裡的氣氛凝結到快要掉下來的程度了。
接過了指揮權的副艦長正在沉著地發號施令,通訊士急急地趕緊把命令傳遞下去,舵手應聲改變航母的動作,炮手則冷靜地把一發發炮彈送了出去。
除了羅納外的每個一人都正在井然有序地緊張忙碌著,本能地在為生存而努力著。
而羅納……
值此危急時刻,他卻竟然是正在發獃。他痴然地望著遠方,兩隻被那一輪白色的太陽佔滿了的瞳孔中寫滿了如夢初醒般的迷茫。
"我到底做了什麼啊?"
良久,伴隨著一聲慘叫似的呻吟,他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羅納的確是真正地瘋了。
被他等價於是整個世界的妻子居然一聲不吭地就突然和一個調整者跑了"plant",在如此等若是世界崩潰的可怕打擊下,他又怎能不瘋。
雖然內心裡清楚地知道,他的妻子離開他的原因就是謙棄他沒情調,但他就是沒法這麼想。那樣子的她就實在是太醜惡了,而他,還不可自拔愛著她呢。
因此他只能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調整者的身上。唯有藉助於瘋狂地憎惡調整者,他才能暫時地忘卻失去她的可怕痛苦,讓他的心,不至於真地碎成兩半。
可他總歸還是正直善良的。縱使雙手早就沾滿了血腥,但那也是為了打退來自敵國的侵略者而不得已沾上的,他向來是問心無愧的。
此刻,核彈的恐怖威能終於震醒了他的本心。
只是,一切顯然都太遲了。
即便不知為何核彈提前被引爆了,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下爆炸的核彈依舊會給殖民地衛星造成致命的傷害。即是說仍是會有許多逃生不及的無辜民眾慘死。這讓意識到了的羅納感到了格外的痛苦,簡直無法去正視。
——
遠方,由於為了使上下兩個底面能擁有足夠的重力,看似一動不動的殖民地衛星實際上一直在繞著貫穿了整個沙漏狀構體的軸心不斷地自轉。這冥冥中避免了它因面對著核彈的一側局部過熱,而在核彈爆炸的一瞬間就直接被毀掉。
但這位可愛、亦可以說是可敬的的巨人還是快要走到生命的盡頭了。它的整個身體都已經被烤成了通紅。
果然,在核能之日消失前的最後幾秒內,已經被烤得綿軟至極的外壁終於是承受不住來自內部的巨大風壓,被衝出了數個大小不一的孔洞,有很多樹木或建築物的殘骸什麼的從中翻滾著接連飛出。
通過扶手上的一個獨立顯示屏,不經意間觀察到這一切的羅納注意到,那些殘骸中還夾雜著的形似人體狀的物體。這讓他他愈發地感到痛苦了。
他完全能想象得出他們在臨死前一刻的恐懼、痛苦以及無助,完全是緣於他的恐懼痛苦無助。
這時,通訊士的一聲驚呼讓他稍稍地從痛苦中脫離了一下。但是……
"林哲少校,你要往哪裡去?請回歸陣列。林哲……"
通訊士的聲音至此嘎然而止了,就像是忽然被掐斷了一樣。
羅納聽聞了異狀,下意識地抬頭望向了窗外。
他愕然地發向駭式正急速地私自脫離戰場,而與此同時,卻又有4艘勞亞級戰艦正急速地接近中。
艦橋內一下去安靜了下來。
……
良久良久,倒是本該受打擊最深羅納率先反應了過來,目光中的愕然漸漸轉變為了一種苦到了深處的釋然。
"我被自己的兒子……拋……棄了。"
艱澀無比地低聲自語了一句后,他旋及就用極大的意志力強壓下了心中再也無以復加的疼痛,緩緩地站了起來。
——要痛就待會再痛吧,讓你痛個夠好了,痛死了也無所謂了。反正此身已經沒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資格了。不過,這之前,我一定得要先做一件事啊。諸君,我實在是……
然而,或許是上天對他的一種懲罰吧,他還未能有所行動,20道光束組成的洶湧洪流就吞沒了整艘羅斯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