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4 金色的MA
看著林哲滿頭大汗地辛苦跑動,羅納並不滿意。
——這樣的速度,是不可能戰勝那些天生做弊的調整者的。
羅納背在身後、握著一個黑色遙控器的右手的拇指摸到了遙控器中心的壓力感受按鈕上。他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猶豫。
——
羅納一按下去,根據所施力量的大小,正在跑動中的林哲會立即感受到不同程度的痛苦,進而最大可能地刺發他身體內沉眠的巨大潛能。唯有如此才可能讓林哲超越自我,獲得超越那些調整者的至強體魄。腦袋已不大清醒的羅納堅信,唯有如此,才能實現自己的痴願。
——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啊!
雖然精於處在異常狀態中,林哲先前禁受不住痛苦而昏倒的經歷還是讓身為父親的羅納心中感到了一絲不安。
但一張和林哲有著三分相似的女性臉龐隨即就引發了羅納鑽心的痛苦,這種痛苦在心海里掀起的瘋狂浪頭瞬間就撲滅了他心中殘餘的理性。
——不這樣做又怎能證明那些調者是錯誤的存在?又怎能證明他們的卑鄙和愚蠢。擁有如此條件的我,不,是我們,對,我們可是有責任的呀。怎麼可以懦弱地逃避它呢。我們得要告知世人真相才行。對,一定得這樣。也唯有這樣,才能…才能……
眼神中糾纏的痛苦被詭異的紅光無聲地驅散,嘴角露出了邪性的微笑,羅納按住了按鈕的拇指開始施力。
林哲痛苦的呻吟和痛苦的表情自動被羅納過的雙眼給濾掉了,他注意到的只有林哲加快了的步伐。
——對,就這樣,就這樣。快點快點,再快點。我可愛的兒子啊!看到你這樣的痛苦,為父我又怎麼不心痛!可為了向愚昧的世人昭示這個世界故有的不變真理,指明正確的進化之路,為父也只好狠下心來了呀。而且……
邪性從嘴角處漸漸擴散,羅納眼底詭異的紅光更亮了。
——而且肩負了如此重任的你,也應該會感到榮幸的吧。父親對你付出了那麼多的愛,你也多少為我付出一點做為回饋吧,我的好兒子哎!
找到了足夠的理由為自己的殘酷行徑開脫,羅納臉上的表情邪性十足,眼底的紅光也帶上彷彿是寄居著邪魔般的懾人笑意。
——更何況,最重要的是,這樣子就能迎回我最愛的妻子,你最愛的母親呀!身為兒子的你必是相當樂意的吧。
完全放下了心理負擔,羅納用最大的力量按住了壓力感受按鈕,開始形變了的遙控器看著隨時可能會壞掉。
——
"啊!"
林哲突地全身一顫,忍不住就仰起頭髮出一聲嘶啞而短促的慘叫聲。非常人所能忍受的痛苦幾乎讓他一下子就要昏過去。
——昏過去或許會更好受些吧。
林哲咬緊了牙關,他還從未這樣真切地感受到過牙齒的存在呢。
林哲的體質的確是太好了,身為自然人的他,身體的各項指標卻都逼近了因進行過基因調整而體質遠超絕大多數自然人的一般調整者。加上他堅定過人的意志,沒有昏過去的林哲就只能咬著牙、默默忍住這非人的疼痛了。
林哲一聲不吭地猛力邁動雙腿,儘力地使自己跑得更快些。他沒有求饒,也沒有慘叫。
他知道羅納的意思,卻不明白他的想法。但他一點都不想去明白,也沒空去明白。那持續不斷的、像是要熔化全身一樣的痛苦讓他連憤怒的情緒都沒空去理會,又哪有空去管那些奇怪又無聊的東西!
這一刻,他只想要儘可能地讓自己跑得更快、再快,直到足夠的快,達到足夠讓那個混蛋滿意的速度。
可惜。
可惜的是,他已經壓榨乾了他身體里可用的最後一絲力氣了。
即是說,他快不起來了。
無奈地忍受著這持續著的、早就達到了極致的痛苦,林哲那從未變化過的、由天生的淡漠催生的冷靜心態,也有了快要崩潰的徵兆了。
——真不愧是人類啊!對自己的兒子都可以殘忍到這個地步。不過,我也不認為這是什麼罪惡?善良或是邪惡什麼的也都只是人性的不同表現罷了。
問題是,我可不是你那個只會乖乖忍受的好兒子啊。
林哲那對冷澈的黑眸中剎時就有猩紅的焰光燃起,滔天的殺意怒嘯而起,在心內恐怖地翻湧著。
——待會就宰掉你。
這一聲仇恨的嘶吼,在林哲的心內激動地回蕩著。
——
5點30,羅納準時地叫停。看也不看一眼形同濕漉漉的爛泥一樣仰躺在地板上的林哲,他離開了訓練室,右手中握著那個好懸沒壞掉的遙控器。
——
林哲只剩下思考的力氣了。
即便由微電流刺激產生的極致痛苦其實只持續了15分鐘,然而連續數小時竭盡所能、不容稍有怠懈的奔跑同樣是一種極致的痛苦。
一種用極致的辛勞構築的極致之痛。
——
——是害怕自己心軟嗎。
注意到了在羅納轉身的一瞬時動搖了一下的眼神,劇烈地喘息著的林哲譏諷地想到。
——差勁透了。
林哲把羅納和從前的父親一對比,一時又是自豪又是心傷。
這時,就像是為了反駁他似的,許多關於羅納的記憶紛紛湧現,爭先恐後地擠入了林哲的大腦,一股不屬於林哲的痛苦也隨之盤踞在了他的心頭。
林哲皺了皺眉,從身體到內心都感到了有一陣子的不舒服。
——這具身體里到底還殘留了原來的那傢伙多少的本能啊?
而後告訴自己要知足的他隨意地翻閱起了那些被這具身體殘留的本能刻意地擺在了面前的記憶。
慢慢地,就像是發生了共鳴一樣,林哲的表情有些變了。
看著記憶中那張爽朗粗獷的笑臉,看著那上面與自己所見、所認為的狠心的羅納戴然不同的溫暖神情,看著那個粗魯的中年男子深含關要愛的一舉一動,林哲的目光變得複雜了起來。
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林哲無意識地把羅納的身影與自己記憶中的某個深愛著的身影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醒醒吧,父親。"
這句殘留在記憶中的呼喊中,到底傾注了原來的林哲多少的痛苦與悲傷,林哲覺得,自己觸摸到了。
於是,一個特別的念頭悄悄地破開了林哲心內如鐵石般堅硬的表面,生出了嫩嫩的萌芽。
——
林哲在地上足足躺了半個小時之後,才多少回復了一些行動的力氣,卻還是在正好忙完了繁重的工作趕過來的伊露的幫助下,才勉強站了起來。
女孩看到地板上的那一大灘汗水,心疼得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看她雙眼淚瑩瑩的架勢,林哲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麼的話,下一秒她就要淚流不止了。虧得他在原世界追求那個女孩的時候自學了幾樣哄人的技巧,才讓伊露堪堪止住了哭泣的衝動。
——
在伊露的摻扶下,兩人來到了公共餐廳。在這裡,林哲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的胃口可以這麼的好,他總共吃掉了5人份的晚餐。
但看著周圍官兵或習以為常,或略帶憐憫的目光,林哲改變了想法,這八成該是那該死的訓練的後遺症之一吧。
接下來一個小時多的時間,林哲是和伊露一起度過的。
女孩本來是想像往常一樣和他分享一下她這一天的遭遇與心情、聊一些有趣的日常話題的。可林哲卻讓她講訴一下外面世界的大體局勢。
不解於"從不關心時事的哥哥怎麼會突然想了解這些"的伊露還是認真地把自己所知的告訴了林哲。
然後將近8點的時候,伊露戀戀不捨地離開了。做為艦隊的司令副官,她的工作很繁忙。
臨去前,不放心於自己記憶中那個死愛胡鬧的哥哥,伊露再三地叮囑了他一番"要好好休息"、"不要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之類的話語。為此,聯想到了在另一個世界的另一個女孩的林哲成功地首次明白了鬱悶是怎麼回事。
——女人怎麼都這麼羅嗦。
最後,在伊露離開后20分鐘左右,躺在床上努力整理原林哲的記憶的林哲就支持不住越來越乏力的身體,疲憊地沉沉睡去了。
林哲,渡過了他在新世界里有意識到的第一天。
——
一晃,4天就過去。
4天來,林哲每天都得睡到中午才會自然地醒過來,經過了那樣殘酷的訓練的身體急需大量的休眠來調養。這樣也可減少能量的損耗,否則每天通過飲食獲得的那點能量哪夠他消耗的啊。到了下午,不用說,該訓練去了。因為林哲那天在心中生出的特別念頭,羅納不僅沒有"因病"暴死,林哲還努力地配合他。
晚上的少許時光,林哲照樣是和伊露一起渡過的。
這天是星期日,沒有訓練。看來羅納也的確是個意志堅定之輩,縱使是深陷於瘋狂之中,在許多問題上,他仍是保持著比較清醒的頭腦。他還沒忘掉勞逸結合才是硬道理。
晚上7點整的時候,在林哲的一頭霧水中,伊露就笑著道了一聲"祝你玩得開心哦,哥",便讓他預料不及地離開了房間。
——
——原來的他這天的這時候有什麼特別的活動嗎?
林哲一邊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邊在記憶中搜尋著相關的記錄。
沒費多少工夫,在吞下第二口水的時候,林哲就找到了答案。於是考慮了一會兒,林哲出了房門。
——
"中尉,又要出擊了嗎?"
"你好,中尉。"
"阿哲啊,你又要出去發瘋了呀。"
"你…你好,林…林哲中尉。"……
不管他們的反應,不管他們與以前的"他"關係如何,林哲沒有刻意地去模仿"他"的言行舉止,對路遇的眾人,他或敬禮或點點頭,表現得非常淡漠。
——就讓他們當成大病後的性情大變好了,反正沒幾個人會想到穿越這種太夢幻的事。
他七八拐地進了一間格納庫,即武器整備倉。裡面很暗,從門口透進來的燈光實在照亮不了多少地方,他僅能看到有一個龐然的黑影擋在面前,佔住了這個倉庫大半的空間。
在門旁內側的牆壁上摸索著找到按鈕,他點亮了燈火。耀眼的金光立即佔滿眼界,一部金光閃閃的巨大戰機立即以壓迫式的身姿與氣勢直直地闖入了林哲的雙眼。
他一時被震住了。
林哲獃獃地仰望著它,仰望著這部從前完全屬於"他",現在完全屬於他了的MA,獨一無二的特裝機——
莫比烏斯[駭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