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緣,卻無緣(三)
來到仙島這段日子,君亦蕭一直對她是放縱的。也可以說是不知該如何管教,便由著她胡鬧。前不久她曾纏著他讓他陪她玩,他活了十萬年也未曾與九歲娃娃打過交道,自是不知該如何陪她玩。他被她纏的心煩意亂,打著有要事纏身的幌子逃回自己的北極紫微宮尋清靜。
不過短短一個月,待他再次回到蓬萊島時,整個島嶼的大大小小的靈獸全都跑過來,像是見到救星了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在他面前哭訴。仔細詢問了一番,方才知曉原來她這個小徒弟竟在這一個月內將靈獸們捉弄個遍。怎奈她是這仙島島主的徒弟,靈獸們不敢將她怎樣,只得待島主回來上前告狀。
君亦蕭頭痛不已,這樣放縱下去怕是終有有一日她會把這座仙島翻個個兒,於是一個法術將遠方正在挑弄靈猴的她給召了回來。
「師父!」白容見他回來了,也不管周圍挨她捉弄跑來告狀的靈獸們,歡天喜地的跑過去,一下子撲在他懷裡。
君亦蕭將她從他的懷中扯出,蹲下身溫和地說道,「容兒啊,你這頑劣的性子該收一收了。明日起,為師便教你修仙可好?」
「修仙是作甚?」白容眨著眼睛,好不乖巧。
他耐著性子解釋道,「所謂修仙便是通過某種途徑鍛煉自我,不斷改造自我,且行善積德,待到了一定的時機,便接受天劫的洗禮。度過了便可修得正果,飛升成仙。」
「成仙有何好處?」白容依舊眨著眼睛。
他依舊耐著性子解釋,「飛升成仙,便會擁有比凡人綿長的生命,且可造福人間。」
「那若是未能度過天劫呢?」白容繼續眨著眼睛詢問。
君亦蕭感到自己額頭的青筋跳了一跳,卻還是耐著性子回答,「若未能度過天劫,生命便就此結束。」
「那......」未等她第二個字說出,他的耐性終究是被她磨沒了。君亦蕭直起身子,撂下狠話,「你若不修仙,待過個幾十年,你便會人老珠黃,牙齒掉沒,頭髮全白,而為師卻容顏不變。待過一百年,你便會變成一副白骨,埋入地下,歸於塵土,而為師卻還是容顏不變。你自個兒掂量下,是修仙的好還是不修仙的好。」
白容聽他這一番話,頓時沉默了。腦海里浮現出幾十年後的模樣。自己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而自己的師父卻是風度翩翩,容顏不變。二人走在一起,被人認為她是自己師父的奶奶。又想著一百年後模樣,自己老死被埋入黃土,而自己的師父卻依舊風度翩翩,容顏不變。站在自己的墓碑前搖著摺扇,面上一副「誰叫你當初不聽我的不修仙」的模樣。想到這,白容頓時驚恐地抬起頭,連連說道,「不要不要不要!師父我同你修仙,我不要幾十年後被認為我是師父的奶奶,我不要幾百年後被埋入黃土!」
「......」君亦蕭雖不知她腦子裡到底想了什麼,卻見她答應修仙,總歸是好的。
在君亦蕭逼迫以及她的自行想象之下,白容開始了修仙之路。
見自己的小徒弟如此決絕地答應修仙,君亦蕭心中欣慰了幾分。只是事事遠不如他想的順利。
他知前世的她是懶散怕麻煩的,卻未曾想轉世后的她竟比前世還要懶散,還要怕麻煩。他費盡心力地教她修身,教她法術,教她鍊氣,她卻每樣都學那麼一會便覺著無聊撒手不學。或是趁他不注意跑到遠方調戲靈獸,或是靜不下心來左動動右扭扭。本著身上帶著煞氣,想要修仙會難上許多,自己又不用功,可謂是難上加難。
一晃八年,已十七歲的白容卻只有那麼一丁點兒微薄的仙氣。在煞氣的籠罩之下,若不仔細感受,根本無法發覺。鍊氣聚丹只聚了黃豆大小,法術到如今為止,風舞訣學了個半調子,烈火術差點沒把自己燒了,便是最基礎的御劍術都還無法運用自如。唯一一招修羅斷魂,是學的最好的。只因白容對這招情有獨鍾。
修羅斷魂,是重瑤最拿手的一招,屬於幻術。但此術修鍊不易,凡有一丁點兒的差錯方會被陣法反噬,命喪於此。世間除了君亦蕭便是重瑤能夠使出此術。
術如其名,中招者將會步入猶如修羅場般的幻陣,雖說是幻象,但在陣中對靈魂的傷害卻是真實的。所以中招之人,輕者重傷,重者魂飛魄散永不得超生。
白容在習此術時,遭受到了兩次反噬。若不是君亦蕭救得及時,她怕是早已去冥界報道。亦或者直接乾乾脆脆的消失。即便如此,她還是喜愛此術喜得緊,大多數的精力都用在練習這招上了。
是夜,繁星滿天。君亦蕭卻瞧著天上的星星面色嚴肅。白容見他臉色不好,便也瞧了瞧天上的星星,不禁有些奇怪,「這天上的星星這般美,師父怎的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君亦蕭將目光移向白容,「容兒,星相有變,怕是魔界出現了變動。我擔心......」未等下半句話說完,對上白容在星光下那雙清澈動人的鳳眸,一時間竟怔在那裡。明明該是百媚多嬌的,在她的臉上卻是如此清亮,如此靈動。
一晃八年,那個九歲的女娃已長成了婷婷玉立的姑娘。自從三年前,白容初來葵水,他便覺著自己的徒弟長大了,再也沒有抱過她。如今她已長到自己的肩頭,若是再抱她,想必與小時候大不相同罷。
白容見君亦蕭一直這麼瞧著自己,忽地覺著自己面上有些發熱。八年來,他從未這般凝視過她。她亦是從未正面瞧他瞧得這般長。她從第一次見他便覺著自己的師父是極好看的,只是對著他的面容看了這麼多年,便也見怪不怪了。如今這般對視,她竟覺著心下一動,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變得不安分起來。「師父?」終是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白容開口詢問。
君亦蕭似如夢初醒。他在想些什麼?怎的會產生想要抱抱她的想法?而後有些彆扭的移開目光,道出接下來的話,「咳咳,我擔心封印在南山靈清門的嗜魔珠會被魔界奪回,便想著到凡間走一遭。」
「哦......」白容心中糾結不已,一直不曉得那股不安分的情緒是什麼。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不想了。搔了搔頭,「那......師父要何時能回來?」
嗯,或許是覺著小娃娃抱起來的手感好,如今這麼快便長大了,有些感慨罷。君亦蕭為自己不知所以的想法找了借口,便有些釋然,「若嗜魔珠無礙,幾日便可回來。若嗜魔珠已被奪回,怕是要呆的久一些。」想起白容前世與魔界的瓜葛,便囑咐道,「容兒乖乖在此等候為師,勤練法術,萬不可去凡間。可曉得?」
白容點了點頭,「徒兒知道了。」
而後又有些擔心道,「修羅斷魂之術反噬厲害,你是曉得的,遑論你還未熟練。為師不在時,你萬不可自行修鍊。若是遭受反噬,無人能救得了你。」
白容繼續點頭,「徒兒知道了。」
君亦蕭想了想,接著道,「莫要再去捉弄靈獸。若哪天將它們惹急了,你不會好過。還有便是有一隻上古神獸朱雀在此島受罰,如今封印在瀑布后的洞穴中。算算日子怕是即將期滿,她便可出來。她不是好人,你可莫要被她拐走。」
白容有些無奈,卻依舊點頭,「徒兒知道了......」
「還有便是......」不待他說完,白容終是忍無可忍的打斷他,「師父,再不走天亮了。」
一語道破夢中人,君亦蕭糾結了。他怎的變得如此啰嗦?或許是因為這次去凡間,不曉得多久能回來。他這個小徒弟從不讓他省心,所以有些擔心,便啰嗦了一些罷。他不會覺著自己是不願離開這個小徒弟,更不會認為自己是上了年紀。
淡淡撇了白容一眼,不在說任何話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