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被傷,心更痛(九)
斷斷續續的言語,包含著絕望的祈求,讓在場所有人無一不覺著揪心。望著白容的目光早已沒有了最初的唾棄鄙夷,而是無盡的同情。
「其實白姑娘也沒做什麼......不過就是對錯的人動錯了心思罷了,帝尊未免太過殘忍了......」
「是啊,管教一番便好了,何須下如此重手呢。」
「一直以為帝尊是個溫潤如玉的君子,不曾想暴虐起來竟是如此可怕。」
四下又悉悉萃萃起了議論聲,只是這次針對的並非白容,而是受盡尊敬,高高在上的紫薇大帝君亦蕭。然而,當事人卻如同沒有聽到般,冷冷地掃了岳文魄一眼,降低一個音調,「怎的?莫非本尊的話都沒了用么?」
然而,不待岳文魄有所打算,慕無痕再度開口。
「帝尊!」慕無痕上前一步,怒氣似忍到極限,口不擇言,「你身為紫薇帝尊,是天界高高在上的神祗,應當是心懷慈悲,造福六界蒼生的,如今卻對因一點可大可小的事兒,便將自己徒兒弄成這幅模樣,你說你如此暴虐,如此血腥,你這紫薇帝尊同那魔界的人又有何不同?」
是了,他再也忍不住了。這樣的白容看的他委實心痛,恨不得替她承受。
這般直白的指責,
「無痕!」岳文魄與蘇決大驚,忙出聲制止。
「帝尊這般做,想必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還不趕緊像帝尊道歉!」岳文魄沉下臉。
蘇決亦是接過了話,呵斥道,「你向來穩重,怎的說出如此渾話?還不跪下!」
慕無痕卻是如同沒聽見般,理也不理,目光依舊直直地盯著君亦蕭,一直以來溫潤的雙眸此刻如同刀子般凜冽,竟是與平常判若兩人。「你這般,當真不配做神仙,更不配做她的師父。」
「放肆!」這一句話,終於成功的將君亦蕭心中一直以來憋存的無名怒火激起。隨著這聲放肆,強大的仙力自體內釋放,「本尊所做之事,輪不到你這黃口小兒指責!」然而,誰都不知這怒火下又埋藏的多少的害怕。他多怕她會再度入魔,他多怕事情又會演變成她上一世那般一發不可收拾;他多怕自己又不得不與她敵對,更怕她的事情暴露,仙帝會為了三界,將她灰飛煙......
在這強大的仙氣之下,眾人紛紛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一直以來,君亦蕭身上所散發的仙氣都是溫潤的,雖濃厚,卻柔和。而此時,他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仙氣竟也可以如此有魄力!這種壓迫感,不同於白容方才所散發出的令人恐懼的煞氣,而是讓人不由自主地折服。
然而畢竟都是肉體凡胎,即便有少數人修得了仙骨,到底未歷劫列入仙籍,屬於凡人,在如此強大的仙氣中難免有所不適。離得遠的還好些,最多便是被壓迫的無法起身,呼吸不順,修為稍淺的亂了氣息。離得近岳文魄與蘇決已是喘不上氣來,五臟六腑似要錯位般難受,額頭冷汗直流。而離得最近的慕無痕更是被震得生生嘔了一口血,軟軟地癱跪在地,動彈不得。
許是驚覺了自己的失控,君亦蕭壓制住了自己散發出的仙氣,恢復以往的面容,只是聲調依舊冷若寒霜,「白容依照本尊方才所說,關入百靈塔。而慕無痕,心氣過盛,目無尊長,口不擇言,罰其到後山冰洞思過,為期三年。」
留下這句話,君亦蕭再度深深地望了一眼地上早已昏厥的女子,拂袖離去。
氣場隨著君亦蕭的離開而消失,所有人紛紛起身,唯有慕無痕依舊癱跪在地上,頭朝下,看不清表情。蘇決見此,嘆了口氣,「你這孩子,雖說同白容要好,看不得她受罪,可你今兒個說的話當真是過分了。」說著,一手拉住慕無痕的胳膊,一手探向他的手腕。片刻,再度嘆口氣,一面為他渡了些靈氣調理,一面道,「這過強的仙氣傷了心肺,在後山思過這三年,你且自己好好調息靜養,權當閉關了。」
如此近距離地受了那般強大的仙氣的洗禮,他與岳文魄都被震得輕度內傷,更莫說慕無痕了。好在慕無痕已修得了仙骨,再換個修為較淺的弟子,怕是早已七竅流血,內臟迸裂而亡。
「帝尊此番做法,雖有些殘忍,想來也是有緣由的。」岳文魄橫抱起岳輕音,朝慕無痕安慰道,「那孩子煞氣太重,你也瞧見了。關起來也不見得是壞事。」語畢點名幾個弟子,將白容帶到百靈塔關起看守,而後帶著岳輕音率先離開。
眾人也漸漸散開,蘇決再度嘆口氣,「可需要我派人送你去冰洞?」
慕無痕一直沒有答話,甚至未曾看過任何人一眼,包括白容。自己緩緩起身,步伐蹣跚地朝後山走去。他不知自己此刻的心情是如何。不知自己為什麼見到白容那副模樣,會如此心痛;在帝尊處罰白容時,會如此衝動;還有......在冰鏡中看到那一幕幕後,會如此失落......
活了兩百多年,他從未愛上過誰,以至於用了三年時間,方才發覺,原來自己會因為白容心痛,衝動,失落,是因為自己早已愛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