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一個有文化的流氓
張沐語和西門映雪之間並無恩怨,西門映雪跑去稷下學宮斬落李天逸之時他正向李天逸走去,卻在西門映雪出刀的同時退回。
他和李天逸雖然是同窗,也並沒有多少情分,何況太傅府和太師府本就不大對路。
所以對於李天逸的墜湖,他除了對西門映雪的大膽感到驚異之外,也不像其他學子那般憤怒。
他現在擔心的是這傢伙當了學宮的副院長,等開學了那些學子見到這個小副院長時,會不會出現暴動。
他並不為西門映雪擔心,他為那些學子擔心。西門映雪從來不會吃虧,那麼如果真的那些學子暴動了,吃虧的自然是他們。
張含看著那張很是猥瑣的臉笑道:「明日就可上任,先把在學宮的手續辦了,至於教育處的手續,等你回來或者我去給你跑一趟就好。」
西門映雪端起茶杯來說道:「如此,我也就不再推辭,暫且以茶代酒,以表我對張院長的謝意。」
兩人幹了一杯茶,便聊起了學宮裡的一些事情。
學宮有副院長四人,此前李西喬任副院長之時對其餘三人很是排擠,因為李太師還在台上。
張含對於學院的事情關心的並不多,他一直在找那把劍,可是一直沒有找到。
副院長自然可以隨時入劍樓,劍樓藏了很多劍,雖然不是神器,卻也是這片大陸很有名的一些劍。
劍樓還有很多劍譜,學宮自然不止星羅劍和千鈞劍,只是這兩種劍法修習的學子最多,便顯得有些出名。
西門映雪對這些東西沒有什麼興趣,他學的是畫,是符,比這些劍法高明太多。
天色已晚,兩人約定明日再見,張含便和張沐語離去,西門映雪這才收起了笑臉,很是嚴肅的思考起這件事來。
他並不認識張含,他和張沐語也沒有什麼交情,他和張太傅甚至就在朝堂上見過一面。
張含為何會行此事?
他……需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
西門映雪從不相信天上掉餡餅這種破事兒,但他想來想去,卻想不出個名堂。
張含唯一能夠看上他的便是他的身份。
他是院長大人師弟這件事情目前就承天皇帝和葫蘆親王知道,張太傅應該是不知道的。
在外人眼裡,他就是空島上的弟子。
那麼,會不會是看中了我是督察院小院長這個身份呢?還是看中了我是芊芊公主未婚夫這個身份?
他又仔細的想了想督察院這些日子所行之事,覺得是不是踩到了太傅大人這個陣營里的誰的尾巴,所以張含才會以稷下學宮副院長這個巨大的誘惑來向他交換。
今日張含並沒有提起,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明天去上任,他應該就會提起。
西門映雪想來想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但他依然選擇了接受,因為他需要這個身份,這個身份可以安排學子實修的去向,而衛清和王無悔所成立的新軍,便極為需要這樣的修鍊者。
他自然不知道這只是張太傅想要重新站隊,太傅大人此前一直站在皇上一方,而皇上又是站在皇陵一方。
西門映雪帶著九把劍下南山後所行之事,以及皇上和皇陵的反應,讓他敏銳的感覺到需要重新站隊。
所以他宴請了唐鈺,因為西門映雪支持著唐鈺爭儲位。
但他站得有些隱晦,看起來和以前沒有什麼異樣,他宴請唐鈺甚至支持唐鈺是有道理的,唐霸道既然已經沒有希望,那麼支持唐鈺未嘗不可。
皇上既然將督察院院長的職位給了西門映雪,這便說明皇上對西門映雪的妥協。那麼順著皇上的意思再給西門映雪一個稷下學宮副院長的身份,也沒有什麼關係。
而且太傅大人還要送西門映雪一份大禮,只是時機還不夠成熟,便一直未曾邀請西門映雪一見。
張沐語和西門映雪一樣疑惑。
冷雨夜那晚張太傅和張含之間的對話他並不在場,所以壓根就不知道這其間的曲折。
「爹,為何對他如此高看?」
張沐語和張含同乘一輛馬車,正行駛在回三公巷子的路上。
「因為,他值得高看。」
張沐語愣了愣,這句話除了表達了一個看法,便沒有任何說明的意思。
「你啊,你比西門映雪差太多了。難關芊芊公主會看中西門映雪,上京這麼多的少年,芊芊公主卻唯獨看中了未曾蒙面的西門映雪,這就是眼光。而你欠缺的,就是眼光。」
張沐語沒有吭聲,心裡卻極為不服。
他承認西門映雪在修鍊方面確實極有天賦,他確實看走了眼。但如果他願意,他便可以從玄階中境破地階中境。
西門映雪入了空島,這也是出乎他意料的一件事情,這也說明西門映雪在修鍊上比他更有潛力。
但修鍊只是一方面,人活於世間,修鍊自然不是全部,比如他讀的書就比西門映雪多很多,比如他不會像西門映雪那樣無恥,他更不會像西門映雪那樣貪財。起碼在品德學識涵養胸懷方面,他自認為比西門映雪更優秀。
西門映雪就是個混混,他在洗馬廣場逼著李天逸退去千里之外,他一旦得勢下了南山便將李天逸斬落墜星湖。
他當了督察院的小院長,卻正事不幹一心斂財,甚至逼死了兩名朝廷命官。
他居然以空島弟子的身份威脅皇上,令皇上連下了三道聖旨。
他根本沒有廉恥之心,他的心胸比針眼還小,他睚眥必報,他甚至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
就這樣一個除了披著空島弟子這張光生的皮便一無是處的傢伙,居然還成了稷下學宮的副院長,還是父親親自去請的,他居然還想要好處……
張沐語越想越覺得想不通,越想怨氣越重,心裡就更加不舒服。
張含看了他一眼,緩緩的說道:「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明確的目的,他能借勢,他有資格借勢。權力或者身份對他來說就是利益,他需要某種利益,才會接受甚至強求某種身份。」
張含嘆息了一聲又說道:「懂得利用手中的權力,懂得看清楚大局謀定而後動。懂得自己該做什麼,什麼不該做。懂得去結識什麼人,什麼人不需要去結識等等。我且問你,你懂得嗎?」
張沐語低著頭想了想,說道:「這豈不是一個利益小人?」
張含搖了搖頭道:「這當然不是利益小人,這是……梟雄。當你還在自以為是的讀三千道藏的時候,他就和唐鈺交往極好了。而唐鈺未來將是南唐的皇帝,這就是他的投資,起碼唐鈺在帝位之上時,西涼會得到最好的資源。他和文采晨,葉瀧舞也很好。文采晨現在雖然在文家說話根本沒有分量,但文采晨在西門映雪和唐鈺身上的投資卻令文老爺子另眼相看。這種投資不是指物資和財力上的,而是感情上的投資,這才是最關鍵的。」
「他不遺餘力的打壓唐霸道,支持唐鈺,便是為西涼未來百年著想。他堅決不放過李家,也是為了斬草除根。他借著督察院手中握著的那些官員的證據明目張胆的敲詐勒索,同樣是為了西涼,因為他為西涼爭取到了擴軍三十萬。西涼需要錢,所以,他不擇手段的弄錢。」
「而今更重要的是他空島的身份,這次下南山他能借到九把劍,那麼誰知道他下次下南山,是不是也會帶著九把劍呢?我認為他可以,只要他願意。這就是手段,看起來無恥下流,像個流︶氓一樣。但他就算是個流︶氓,也是個有文化的流︶氓。比起你空讀的三千道藏,有用得多。你可懂得?」
張沐語這次沒有再辯駁,他很認真的反思。
他是稷下學宮的學子,文采晨和趙無極也是稷下學宮的學子。但他和文采晨趙無極幾乎就沒有交往。
文采晨就是一富家公子,花花少爺,他根本就不想和這樣的人打交道。
趙無極是趙太保的孫子,整天悶悶的除了修鍊便不知道其他事情。這種沒有任何情趣的人,他也不願意去打交道。
唐鈺在榕園,他一直就沒想過唐鈺有一天會登儲位,因為唐霸道太優秀,而三皇子又是空島弟子,雖然四皇子神出鬼沒幾乎沒有人知道在幹什麼,似乎也比唐鈺更有潛力登儲位。
西門映雪在洗馬廣場一戰,他動過去和西門映雪交往的念頭,但那僅僅是念頭。
就算是那個念頭,也在西門映雪的無恥表現中打消了。
他自以為表現的很優雅,很有學問,很有風度,能夠引起芊芊公主的注意,卻沒有想過這一切在現實面前,什麼都不是。
就像那驕傲的孔雀,拔去一身羽毛,連雞都不如。
細細思量,他很是羞愧。
「你和西門映雪不一樣,這是性格使然。西門映雪能夠做到的,你未必能夠做到。而你具備的,西門映雪未必具備。每一個人都有不一樣的命運軌跡,你爺爺似乎看見了某些軌跡,所以開始投資。你無須妄自菲薄,卻必須戒驕戒躁,必須務實,你永遠都要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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