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先前兩人的口頭之爭,算是告一段落,顧吉祥的事也就放在了一邊,靜待吏部的調查即可。
正是六月底的炎熱天,往年這個時段,不如意外的話,闔宮的人都該在雍州避暑夏宮了。而今年,因著皇帝的龍體不適,夏宮之行似乎要改了。
步過龍極殿側的九龍橋,白蘿漫不經心跟在衛明貞的身後,映著四季粉蓮的明亮眼眸,不時盯著前方的一米裙擺,明黃暗紋墜著寶石流蘇,逶迤在地,一動便是華光昳麗。
「小姐,別緊看腳下,抬頭呀。」
行在半肘近的白小朵,發覺白蘿的不對勁兒,忙低聲提醒了一句。
可惜這聲音最先入了衛明貞的耳,儀態萬方的腳步頓停,以至於不及反應的白蘿直直跟了上去,一頭撞在熏了香的太子華袍上,帶著珠花額飾的額頭,生生磕在了最大的東珠上。
「嘶!」
「還在想呢?」
這下總算是回過神來了,捂著額頭,白蘿略施粉黛的面容,瞬間就苦了,看著將將比她高半個頭的衛明貞,她著實想要一拳打在那張意味不明的笑臉上!
「哼!」慣來喜愛笑的白蘿,這番是橫眉冷眼,甩開了衛明貞捻著她衣袖的手指,便準備越身離開。
這小脾氣耍的活靈活現,撩的衛明貞心頭髮癢,捻著衣袖的兩指改為握住了那支暗中發力的細腕,如何就不給白蘿走,儘管不遠處便是帝王的寢宮,她也不盡放在心中。
「你,你鬆手!」
白蘿有些磕巴了,卻不敢再直視衛明貞,清晨的一幕幕又開始不受控制的湧入腦海,羞的她面上發赤,活了十七載了,就數今日最出糗。
衛明貞勾了勾紅唇,掠過清光的鳳眸微眯,沉沉笑道:「有何好氣的,我還不是叫你看了。」
她不說還好,這一說,白蘿就穩不住了,抓著一重袖口的手都在發白,側目睨著衛明貞,便回了一句:「我才沒看你!」
「我可是叫你看的,你自己不看,能怪著我?」
這事吧,全因今日晨間,趕巧是衛明貞休沐的日子,也就沒如往日起的那般早,可還在榻上就聽見皇帝宮裡使人過來了,說是宣她們倆過去,有緊要事談。
夜間殿中溫度也沒降不少,白蘿起來時,便是不適,率先就進了湯池沐浴,結果方才下去,衛明貞就踩著後腳來了。只說皇帝那邊催的緊,她沒時間再等,也不理會白蘿的拒絕,就……
想了想,白蘿還真找不到什麼詞再來形容這人了,千言萬語彙集到最後,也只能變成一個「哼」!
好在有個宮人在前邊引路,見她們停下來了,大著膽子回來問候了一句,衛明貞才斂了一面的笑,鬆了白蘿的手,轉頭如常繼續走去。
白小朵並不知道晨間發生了什麼,習慣性的以為兩人又是鬧矛盾了,只得跟在白蘿的身邊,悄聲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安慰話。
算算時間,白蘿也有些時候沒向皇帝彙報卧底情況了,不過她很清楚,就算她隻字不說,只怕皇帝還是什麼都一清二楚。
奇怪的是,宮人並沒引她們入正殿去,轉而將路帶向了龍極殿的長水廊上,白蘿只隨意望了望,便瞧見兩道多了不少禁衛軍。
「哈哈,太子來了,快過來坐下。」
上了幾層玉階,白蘿便清楚聽見了帝王的聲音,雖底氣不足卻甚是洪亮懾人,來不及去看,白蘿就隨著衛明貞齊齊行禮,瞬間四周便多了太多的異樣目光和竊竊私語的聲音。
待抬起頭時,白蘿才看清了水榭上的人,除了精神大好的帝王,還有幾位著了朱紫朝服的大員,人手一本小冊子,卻只顧著探究的看著她們。
「阿蘿也過來坐下。」
被帝王喚了一聲,白蘿便順著看了過去,見他下首還留著兩個位,就跟著衛明貞過去了,腳步輕曼,禮數到位,引的帝王滿意大笑。
這才坐下,就有人遞了冊子給她倆,打開一看才曉得是名冊,引頭又是伴駕二字,白蘿大致明白了,這是帝王欽選的夏宮隨駕名冊。
「這前堂的事宜,便由太子負責,諸卿旁側指點,後宮就阿蘿來準備吧,這幾日里早些定下來。」
很明確的分工,白蘿還在回味皇帝喚她的話,那頭便有大臣提出異議了,矛頭自然是對準了她這個新太子妃。
「陛下,殿下方才入宮不多時,這後宮事宜,她如何準備的過來?不若,還是讓貴妃娘娘來安排吧。」坐在對排一側的中年男人,冷著臉說到。
不待帝王開口,便有人不贊同了,坐在白蘿下首的一老臣工便道:「徐大人此言差矣,貴妃正是病中,由殿下代勞是合情合理,何有不足之說。」
反駁之音方落,白蘿便從那位徐大人的面上看見了譏諷之色,無非是因她和衛明貞的同性之別,到底只是個挂名的太子妃,連稱呼時,都要避開那三個字,喚個殿下,也算是敬畏。
「姚老所言極是,徐氏今年不便掌管,就由阿蘿來吧,這丫頭千軍萬馬都管理的頭頭是道,依朕看,如今早些接管,也免得日後一竅不通。」
此言一出,猶重千斤,明裡暗裡都將帝王的本意表達的明朗,那千軍萬馬四字,是在提醒諸位別忘記白蘿的爹是何許人,而那句日後,則是在暗示未來國母的名頭。
也是這時,白蘿才發現自家大伯坐在她下首一側人中,楚聿章見她看來,便投了一記安定的眼神過來,引的白蘿回之一笑,雙頰梨渦將將甜甜旋起,卻因廣袖下的細腕一疼,而將將僵住退卻。
立時,白蘿不敢過於大動,而掐著她手腕的人,還是那般高貴冷艷的睥睨著下方的臣子。好在衛明貞也沒用太大的力度,到後面都改成了握,只要白蘿不動,她也就不動。
待皇帝令眾人散去了,白蘿才得以解脫,又陪著皇帝說了好一會的話,她便被揮退了,獨留下衛明貞扶著皇帝回正殿去。
出了龍極殿,坐上早已備好的鳳攆,白蘿才挽起了衣袖,果不其然腕間便是一道淺淡紅痕,心中不禁將衛明貞反覆扎了一回小人。
「小姐,這是侯爺給你的東西。」
回了東宮,白小朵才將包袱送到了白蘿的手上,沉甸甸的重量,叫她甚是好奇。
待打開了,才看見一封書信和一個朱漆雕花的盒子,信是出自楚珺宸的手,而盒子的則是她祖母備下的點心,十八個小格子,樣樣精緻。
自大婚後,白蘿就沒再和楚珺宸說上話,洋洋洒洒的幾頁紙,白蘿愣是看了一炷香的時間,卻儘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到最後她才說夏宮見。
「……」
「小姐,這次是你去還是殿下去啊?」
白蘿一愣,似是沒聽懂白小朵的話般,有些遲疑的問道:「什麼意思?」
「我跟宮人打聽了,這一去就是幾月,陛下定是要留人在京管理的,人選大概就是你和殿下了,差不離。」
「這樣啊?」
眸光幾旋,白蘿突然就賊兮兮笑了,大抵是想著能和衛明貞分開了,簡直是不開心都難……
果不其然,衛明貞回來時,面色就不大好,看她的眼神簡直了,好在經過了不少風雨,白蘿知道這種時候萬不能當著她面笑,不然後果難負。
可惜白蘿低估了人的本性,她這一高興,動作間都是有體現的,即使面上不顯,也被衛明貞看了個清楚。
「這般開心,可是知道我不去了?」
坐在錦繡軟凳上,白蘿拿著象牙筷箸的手微頓,聽出了衛明貞話中的不愉,忙咽下口中的魚肉,口齒不清的說道:「啊?殿下不去?不去哪裡?」
「你聽錯了,我是說我和……你,都不去。」
「咳咳!!」
這話無異于晴天霹靂呀,白蘿一口氣沒壓住,就嗆住了,餘光偶爾瞥見衛明貞陰沉的面孔,瞬間咳的都停不下來了。
要她和她留在宮裡?不!如果可以,白蘿恨不得現在就跑去皇帝跟前,她這做卧底的,沒功勞也有苦勞啊,怎地旅遊休假還不帶她了?
當然,她也可以大方一番,讓衛明貞去也不是不行的。
「殿下……」
總有這麼一個人,會在你要說話之前,毫不猶豫的打斷你,比如南夜,一陣風的進來了,極其曖昧的和衛明貞耳語了一番,兩人就一起走了,徒留下一臉怨念的白蘿細細回味著,衛明貞最後留下的笑意。
毛骨悚然……
「小姐?你怎麼了?」
估計是看見衛明貞走了,在殿外候著的白小朵,迫不及待的就進來了,看著一臉呆愣的白蘿,便小心推了推。
「你知道她方才說什麼嗎?陛下居然讓我和她一起留在宮裡。」一想到要和不用再那般忙的衛明貞,呆在一起那久,白蘿就覺得整個人不好了。
白小朵一愣,遲疑說道:「啊?可是為什麼我聽他們說……是殿下一個人留下,陛下點了你管理隨駕眾妃呢?」
「……」
所以,衛明貞在逗她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