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人一分開,白蘿就朝靠南的方向找去,以小院中的打鬥痕迹看來,衛明貞應該是暫時無事,那麼她沒出現在去雍州城的方向,就說明是轉到了別住,既然知道派人報信,那麼定然走不遠。
傾盆大雨絲毫不見降小的趨勢,夾雜著涼風,雨勢橫灑,白蘿只能勉強虛著眸眼定路,右手拉緊韁繩,左手胡亂擦拭了面上的雨水。
「小姐!這邊有血跡!」
此處已是距離村落很遠的地方了,按照半個時辰的匯合時間,白蘿一行人該迴轉之,可偏生就在此刻,驅馬進了樹林的白小朵發現了異樣,不禁大聲喚出。
白蘿立時打馬前去,就在樹林的邊坡下,看著似是水牛踩下的蹄印留作成水窪,天水滴答,和著大半的殷紅血跡成了顏色不濃的血水。
「定是他們,立刻往上。」
觀那不大不小的水窪,在大勢的雨水中卻還是和著血,只待說明血是順著飄下的,當即令下往坡平上找去。
這片樹林越往裡去就茂密的陰沉,幾人駕著馬行地幾分艱難,時不時便被荊棘擋住了道,白蘿乾脆棄馬徒步,更清晰方便了些許。
「大家切勿大意了,定要當心。「
白蘿看著身後的幾人,除了白小朵還有五名東宮天家暗衛,她只指了指腳下泥濘中殘留的血跡,便微皺眉頭,這血不是在此打鬥留下的,倒像是從別處順著雨水而流來的,是以,能流下如此多的血來,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小姐,我觀這血跡不妙呀,你可還記得那年在平陰打騫奴時。」
自然是記得,平陰之戰只是白蘿觀戰的一役,彼時也是大雨如注,雙方都死傷無數,偌大戰場上,鮮血順著雨水愣是淌了幾里路,跟這個似乎有些相似……
握著手中的清月劍,白蘿面色凝重了些許,拍了拍白小朵的肩頭,一雙慧黠的明眸里卻絲毫沒有退怯,轉身當即再往前。
越往上去,形勢便愈發詭異,沉寂的深山林中寂靜無聲,遮天的參天茂葉擋了太多的光線,大雨再投下也變小了,白蘿卻並未覺得輕鬆,畢竟雨勢一小,便有壓制不住氣味飄來。
例如,濃烈的血腥。
白蘿只覺眼瞼在微跳,心頭不祥,緊了緊手中的劍柄,便謹慎的朝氣息最濃的地方尋去。
「啊!!」
白小朵一聲驚呼,便控制不住躲到了白蘿的身後,而身側的幾個暗衛均是在同一時刻俯身而吐,只有白蘿還在注視著前方。
空曠的草叢間,疊了不知幾層的殘軀斷肢,在大片的嫣紅血泊之中,觸目驚心,大抵有百來人,幾乎是死無全屍,就在白蘿的腳邊,還落著一隻發白的耳朵和斷成幾節的手指……
難怪會有大量的血跡流下。
「小,小姐,快別看了。」
饒是見慣了死人的白小朵,在此時此刻也嚇的不輕,這般慘絕人寰的場面,還真是頭一回見,獨是白蘿倒還挺住了,不僅看了,居然還很冷靜的做起觀察來。
這些人應該同屬一個方面,只看地面上殘碎的衣物便能得知,再看七零八落的武器,都是行家,而且不凡,有金月彎刀千斤錘,方天戟雙星斬,卻似乎都沒能派上用場。
更可怖的是,似乎全都是一擊斃命,這不免讓白蘿想起那一次在碧霞樓見衛明貞時,她所設下的奇門遁甲,殺傷力能達到這般不是人的程度,也只能是奇招致勝了。
白蘿沒時間使人回去匯合,只能以這般慘烈來判斷周圍應該不會再有殺手,開始在四周喚起了衛明貞來,企圖引來回復。
「我在這兒……」
略帶虛弱的清冷聲息在一顆大樹後面低低傳來,站立在一旁的白蘿一聽,便知道是衛明貞,忙跑了過去。到底是白蘿想太多,以為衛明貞有絕世武功傍身會無事,可眼下才一看就知不妙。
那平日里清傲高貴的太子殿下,削弱的肩頭正依在樹端殘喘,一襲極精貴的白曇金絲長裙已是狼狽至極,裙擺前襟上盡佔滿了斑駁血跡和泥污,而一頭如瀑青絲也被雨水無情打亂,泛白的妖冶美顏滿是冷意和無力,眸中彷彿還殘有嗜殺的凶光,卻在看見白蘿的一剎那消失殆盡。
「殿下!」白蘿驚呼,本要上前的腳步卻在瞬間停住。
目光落在了衛明貞旁側的男人身上,不大的年紀,只著了一身單薄的縞素長袍,銀簪挽的髮髻散落腦後,謙和有禮面目,生的一副芝蘭玉樹之貌,倒生生還比南夜好看了幾分。
「絨絨。」
衛明貞微微勾起失了血色的唇角,投向白蘿的目光帶著幾分不知名的情愫,染著豆蔻的纖弱五指抬起便朝白蘿招了招手。
白蘿暗吸了一口濁氣,聞聲往跟前去了,蹲下了身子,握住衛明貞微顫的右手,入手的徹骨寒氣讓她微訝,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初見那日。
不過這一次冶麗如妖的女人卻是極其親昵的投入了她的懷中,薄弱的肩頭蹭在白蘿的胸前,沉沉笑意自口中發出,反握住了白蘿的手。
「你怎麼才來。」
本該是質問的話兒,卻輕柔的似是揉了水,不帶一絲苛責,多了幾分情意入了白蘿的耳。
立時只覺耳根發熱的白蘿瞬間有些不適,下意識想要推開懷中的衛明貞,卻又發現她挨的極緊,一雙腕子輕巧的就環上了白蘿的腰。
「殿下你先鬆手,此地不宜久留,我帶你回行宮去吧。」
「好。」泛著艷冶光芒的鳳目對上了白蘿的清亮明眸,額頭將將落在白蘿的肩頭,親昵而親近。
白蘿還甚是尷尬,她說了好,卻又不動,壓著自己的肩頭怎的能動,後邊還有幾人,這幅情景若是落了眼,不知要被旁人如何作想。
思及此,白蘿只覺面上火燒火辣的,不得不反手去解背後衛明貞環上的雙手,兩人靠的太近,彼此屬於自己的馨香纏繞在了一處,在泛涼的雨天中,卻也還是能清晰的聞見。
「殿下,鬆手!」
不過才幾日不見,白蘿還未想到衛明貞怎麼變的這般「放蕩」了,不免加重了話音,熟料只得了人家堪堪一笑,目光又觸及旁側的美男,實在是叫她怒火中燒。
解了自己身上的蓑衣披在了衛明貞的身上,好不容易才將人攙起,將她大半的身量都倚在自己身上,才使了白小朵去扶那不知名的美男。
「還是儘快離開這裡吧。」
踩著坑坑窪窪的泥濘往山下走,實在是有些艱難,白蘿不得不將看似已虛弱脫力的衛明貞背上肩頭,吃力的一步一步淌下。
這是白蘿第二次背她了,好上一次的氣氣憤憤不一樣,這次多了一分擔當,就那麼靜靜倚在肩頭的衛明貞,揉著幾分笑意,將額頭更加湊在了白蘿的頸旁。
「那些人都是我殺的,他們該死。」
說不出為什麼,衛明貞就是想解釋給白蘿,她認識白蘿太多年了,甚至在有些時候比白蘿自己都還了解她的脾性,她今日定然是看見了那若小山般的屍首,卻難得沒問,只怕是在心中將她暗罵作了何。
白蘿沒有說話,只那片刻僵直的後背,微頓的腳步無端泄露了心中所想,還真如衛明貞所思,她心中確實將衛明貞定義在了濫殺之類,不過也卻無過多的苛責,畢竟那些是殺手,不是他們死就得是她死,一個殺字是避免不了。
「呵呵,是不是又開始罵我殘忍了?可是誰叫他們要來擋我的路呢。」
不甚輕巧的話語,夾雜了一分清淡的怒氣,對於那些人的死,衛明貞是漠然的,唯一作用就是讓她生氣了,氣那些人擋住了她的路,讓她差些……見不到她的絨絨了。
無端感受到身後傳來懾人的戾氣時,白蘿微吐了口氣兒,知道衛明貞是個不安生的,只得轉移下話題,問道:「南夜去了何處?」
從第一次見衛明貞時,白蘿就能隱約察覺周圍的氣場時有不同,那是隱蔽的高手氣息,而有高手環繞保護的衛明貞今日狼狽成這樣,第一護衛南夜卻怎麼沒了人影?
豈料,衛明貞是淡然一笑道:「我派他卻接一個人了。」
若不是她這個臨時起意,只怕今日也不會這般狼狽,還差些命喪此地。
白蘿秀眉微皺,踩著一片草皮踏過,緊抿著唇瓣說道:「你不該讓他離開左右的,自己的身體難道還不知道么?」
縱然是衛明貞有絕世武功和奇門遁甲,可是她卻有一副拖後腿的孱弱身軀,別看她今日能布陣在一瞬間殺了那麼多人,卻早已是傷到了元氣。
「這般擔心我?」
薄唇緊挨著耳機,似乎險險擦過,激的白蘿差些亂了方寸。
「咳咳,殿下還是省著些力氣吧,我方才觀你傷了元氣,若不好好休養,日後會落下病根的。」白蘿胡亂扯了幾句,忽而又想起了什麼來,忙續道:「哦,對了,是誰給你吃了和氣丸?」
傷了元氣的衛明貞到現在還能說話,白蘿知道除非在第一時間服用穩固心脈的和氣丸,不然早已吐血幾丈身亡或走火入魔了。
似乎驚嘆於白蘿的這點高超醫術,衛明貞只挑了挑細眉,笑道:「是承安。」
承安?那又是誰?似乎還有幾分耳熟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