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以勢壓人
等到申時,大夫人身邊丫環過來請蘇宛去前廳說話。蘇宛輕理衣衫,蓮步緩移,不多時便來到前廳之中。
大夫人與蘇悅早在前廳之中等候。今日蘇悅乃是蘇懷遠特許參加。否則,蘇悅定然還因為燙傷蘇宛之事在禁足。
蘇宛今日有意收斂,來到花廳之中,跟大夫人請過安之後,便靜靜的坐在一邊,任由其餘兩人對自己品頭論足。
看著安坐椅上的蘇宛,大夫人心中覺得有些奇怪,如此安分,任由自己與悅兒品頭論足,不像現在的蘇宛,反倒像是之前的蘇宛。
不過,大夫人上次試探便碰了一個軟釘子,這次沒有十足的把握,自然不會輕舉妄動。所以,心中雖然疑惑,但是卻沒有說出。
正在大夫人細細思量之間,廳外馬夫回報,「夫人,車駕已經備好。您看,是不是可以出發了?」
大夫人點頭,然後起身走出了前廳。蘇宛雖然一聲不發,但是眼力極尖,緊跟在大夫人身後走了出去,身後跟著因為慢了一拍生悶氣的蘇悅。
三人上了馬車,一路無話。大夫人心中在想蘇宛今日為何如此安靜,蘇悅卻還是因為方才之事在生悶氣。至於蘇宛,卻是在等待時機。
不過一盞茶功夫,馬車便停了,三人在婢女的服侍下下了馬車。
百花園中此時已經極為熱鬧了,馬車小轎來來往往,車簾掀起,便有俊秀儒雅的京城才子從車上走下;轎簾掀起,便有清秀漂亮的大家千金邁步而出。
此時的蘇宛早已不同於參加金釵宴之前的蘇宛,那時的蘇宛聲名不彰,加之許久未曾在眾人面前出現,是以眾人要被大夫人提醒之後,方才能想起威武候府還有位二小姐。
但今日的蘇宛聲名卻早已傳遍京城,金釵宴上,一曲廣陵散,力壓原家大小姐活靈活現的宮裝仕女圖,更為其聲名之上添了幾分傳奇色彩,眾人心馳神往,皆以聆蘇宛一曲為榮。
是以當大夫人帶著兩人邁步進入百花園之後,眾人紛紛上前跟大夫人寒暄幾句,便跟蘇宛聊了起來,至於蘇悅,卻是無人理會。
聽著周遭眾人七嘴八舌之言,蘇宛微微一笑,對眾人的寒暄一一回應,對答得體,禮數周全,不曾冷落一人,也不曾遺漏一人,顯得極是遊刃有餘。
一邊的大夫人與蘇悅看得快要呆住了,若說蘇宛之前能在金釵宴一舉奪魁,是靠多年苦練;那今日如此嫻熟應付眾人的功夫是哪裡來的?這可不是看幾本經書就能練成的。
站在人群之中的蘇宛一邊笑著與眾人交談,心中一邊感慨,這種感覺當真是好陌生,又好熟悉。當年凡是自己出席的宴會,哪次自己不是被眾人團團圍在中間?
正在這時,蘇宛眼角餘光看到百花園門口緩緩停住一輛極為華麗的馬車,馬車之上印著一本斗大的書籍,蘇宛雙眼微眯,她認識這個標誌,這是宰相府的馬車。
果不其然,馬車停穩之後,一個極為美貌的少婦從車上走了下來。那少婦面容帶著江南女子獨有的精緻秀雅,正是蘇宛的老熟人,齊若冰。
蘇宛嘴角微微盪起一絲笑意,對圍在自己周遭的人說道:「宰相夫人來了,我等前去迎接一下吧。」眾人點頭,蘇宛在前,等著齊若冰進門。
齊若冰進得百花園便看到蘇宛領著園中一干男女齊齊看著自己,齊若冰一愣,隨後便聽蘇宛說道:「蘇宛攜百花園中眾人,見過宰相夫人。」
言語之中卻已經將自己放到主人位置之上,身份地位在蘇宛之上,又是這次宴會主辦之人的齊若冰,反而在頃刻之間,被蘇宛用一句話變成了客人。
可偏生今日乃是慶祝百花生日的私宴,以蘇宛現在在京城之中的名聲,絕對擔得起這個事情,而且還讓齊若冰一點意見都說不出來。
良久之後,齊若冰方才回過神來,強笑著對蘇宛說道:「蘇姑娘有心了。大家都起來吧。」
一語雙關,如此大的場面若說蘇宛不是故意為之,根本不可能。齊若冰一句話便點破蘇宛心思,暗示蘇宛,你這些小手段,我已經看破了。
聽到齊若冰的話,蘇宛微微一笑,這等伎倆本來不足為奇,被齊若冰看破也屬尋常,「只要宰相夫人今日開心便可,蘇宛費些心是應該的。」
看著面前一臉盈盈笑意的蘇宛,齊若冰初見蘇宛之時那股心悸又重新浮現,她冷笑一聲,然後不再理會蘇宛,徑直走進了百花園中。
不多時,一頂明黃色的大轎抬到暖園門口,前面八人將轎子壓下,轎邊清秀如玉的侍女將轎中之人請了出來。門口唱和之人看清楚那人之後連忙高聲喊道:「靜雅公主駕到!」
園中眾人跪拜迎接,雲靜雅從園門走入,對眾人笑著說道:「都起來吧,今日乃是靜雅辦的私宴,宮中的那些繁文縟節今日就統統免了。」
靜雅公主開口,眾人自然不會拒絕,臉上含笑謝過公主殿下。
今晚的私宴之上,最尊貴的便是雲靜雅。現在雲靜雅既然到了,那便表示所有的賓客都已到場。坐上主位的雲靜雅淡笑著吩咐開宴。
各種珍饈美味流水一般的送上桌來,眾人在廳中飲宴,廳外有教坊司六十歌女齊跳百花獻舞,絲竹之聲不絕於耳,衣帶之風撩人耳目。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雲靜雅端起手中酒杯,沖著廳中眾人說道:「今日多謝諸位賞光,靜雅以此一杯薄酒,敬諸位。」
聽到雲靜雅說話,蘇宛嘴角微微一笑,手中也隨著廳中眾人舉杯還禮。隨後,以身份論,本該齊若冰敬酒,就在這時,蘇宛忽然端著一杯酒站了起來。
蘇宛手中端著酒杯對雲靜雅說道:「公主殿下,蘇宛本是京中普通一女子,得蒙公主殿下青目,僥倖得了鳳頭金釵,方有今日盛名。蘇宛心中感激不盡,今日借花獻佛,敬您一杯!」
園中眾人頻頻點頭,將目光集中在雲靜雅的身上。雲靜雅看著亭亭立在階下的蘇宛,身上的淺紅色織金海棠花緩緩搖動,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之後,雲靜雅方才說道:「蘇姑娘客氣,那日你能得鳳頭金釵,非是本宮青目,而是姑娘才學力壓眾人而已。鳳頭金釵賞賜於你,合情合理。」
說完端起酒杯與蘇宛遙遙一碰,然後一飲而盡。
見到雲靜雅將酒喝完,蘇宛嘴角微微一扯。本來客人第一杯酒應是來賓中身份最尊貴之人來敬。今日論身份最為尊貴之人當屬齊若冰,但是蘇宛今日就是要打去她的風頭,所以才會故意搶在她的前面。用得理由也無懈可擊。
不過,雲靜雅也非善類。自己方才雖然出其不意,但是雲靜雅在短短時間之內,用幾個字便在眾人與自己之間埋了一道隔閡,這設計陷害的功夫也是爐火純青。
坐在雲靜雅左手的齊若冰深深的看了一眼蘇宛,今日進園之時,蘇宛便給自己使了個絆子;現在又來搶自己的風頭,看來她定然是知道了自己要對付她,所以在向自己示威。
就在齊若冰思量之間,忽聽一個聲音柔柔說道:「這杯酒我敬房夫人,當日百花詩會之上,夫人曾對我多加指點。蘇宛心中一直不敢忘卻,今日再遇夫人,自然該敬上一杯。」
在座眾人對蘇宛所說之事心知肚明,當日宰相府的後花園她們也是座上客。對於雲靜雅與齊若冰偏袒蘇悅一事,心中都如明鏡一般,只是懼於房元禮權勢,不好開口。
聽到蘇宛提起當日之事,又思及蘇宛方才舉動,齊若冰暗道,今日蘇宛來勢洶洶,難不成是想報當日一言之仇不成?心中頓時有了不詳之感。
正在權衡之時,只聽耳邊蘇宛又連叫幾聲,齊若冰猛然抬起頭來,正看到蘇宛向自己看過來。鳳目之中,一股精光閃現,幾乎看穿自己心肺,秀眉微挑,兩股威勢突涌,好似直戳自己五臟。
驚訝之下,齊若冰雖未叫出聲來,兩手卻不由自主按在桌上。只聽一聲悶響,眾人循聲望去,卻是齊若冰慌亂之下,失手將桌上酒壺碰翻。
蘇宛走上前去,輕輕將酒壺扶起,然後又給齊若冰重新斟上一杯酒,輕聲說道:「房夫人,小心些。」
聽到蘇宛話中的雙關之意,齊若冰臉上神色一變,隨後又恢復正常。
看著齊若冰臉上那強自鎮定的神色,蘇宛心中很是痛快,踏著自己屍骨,成為今日的宰相夫人。風光如此長得時間,今日也該當是向陳家還債之時了!
齊若冰此時終於恢復了過來,伸手接過蘇宛手中酒杯,嘴角向上一扯,「有勞姑娘。不過,百花詩會之事,本就是若冰份內之事,姑娘心中不用記得如此清楚。」
聽到齊若冰的話,蘇宛臉上依舊溫和笑著,但是心中卻不以為然。方才自己搶了她的風頭,雲靜雅沉思片刻,便能於無形之中挑撥自己與眾人之間的關係。
可是齊若冰不僅慌了手腳,甚至還當眾出醜。在自己面前也只會將她摘的乾乾淨淨,甚至最後一句話,還隱有求饒之意。
看著滿頭珠翠,妝容精緻,服飾華美,清秀非常的齊若冰,蘇宛搖搖頭,膽氣如此之小,又怎能撐起這華麗衣衫?
沒想到,你即便在宰相夫人這位置上呆了如此長得時間。一遇事,卻仍舊只能變回當初模樣。
想著,蘇宛轉頭看向高踞台上的雲靜雅,不知你在這公主之位上,可待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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