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許流年變了,離開五年回來后,變得尖銳,稜角分明,可又沒變,她還是和以前一樣善良,不想他草率地和陳思怡結婚,毀了一輩子的幸福。
但是,他已無路可走,只有和陳思怡結婚,才能撇清,表明自己對許流年沒有想法。
他不想失去程邇然這個朋友,更不想許流年和程邇然的愛情因他而蒙上陰影。
只要許流年幸福,他就感到幸福。
對許流年的愛,在日積月累的得不到中已成了執念,許流年是毒,明知愛她傷身傷心,卻無法不愛。
也不知他能不能想通,把放在自己身上的心思轉移,看著後視鏡里孟子梓孤零零的身影,許流年狠狠地踩下油門。
噪音,堵車,繞著城市轉了一圈,鬱悶的心情並沒有好轉,許流年剛想回程氏,高伯傭的電話打了進來。
「我回公司開會了,剛開完會出來。」他的聲音有些疲倦,還有焦躁不安,「我媽的股權賣給程邇然了,高氏股東除了我,其他人全票通過,手續已辦完。」
許流年預料到程邇然想做的沒有做不成的,卻沒想到,這麼迅速。
高老爺子肯定極力反對,事情怎麼會這麼順利?
「你爺爺沒採取什麼措施反對嗎?」
「我爺爺是第一個贊成的,他只是讓程邇然講了一下,設身處地,若是成為高氏的股東,對高氏現階段的經營有什麼策略,程邇然講完后,他猶豫片刻的時間都沒有就同意了。」高伯傭沮喪不已,「當時的情形你沒看到,我爺爺望著程邇然的目光充滿欣賞跟欣慰,如果不是深知程邇然的身世,我都要懷疑,程邇然是老爺子的私生子。」
怎麼會這樣?
許流年知道,程邇然的人格魅力常常令得對手成為朋友,可高老爺子不同,那是叱吒商場幾十年的老狐狸,不可能輕易被人打動,何況程邇然能力越強,對高氏的威脅更大。
「你父親呢?怎麼不暗裡勸勸你母親?」許流年有些無力,垂死掙扎。
「我父親一點反對的意思沒有。」高伯傭長嘆了口氣,半晌,低低道:「對不起,有負你重託了。」
顯而易見,經此一役,高伯傭已失去和高慶明較勁的資本。
高氏一旦落入高慶明之手,高伯傭將寸步唯艱,別說幫她對付程氏,恐怕高老爺子退休后,他自己在高氏的日子亦無多了。
許流年沉吟,思索著翻轉局勢之策,委實不願就此罷休。
「程邇然太狡猾了,我媽這回是落他圈套了。」高伯傭忽然道。
程邇然善於創造機遇抓住機遇,狡猾的帽子卻扣不上,許流年也不想聽到有人說程邇然壞話,嗤笑了一聲,道:「高伯傭,輸了便輸了,別酸不溜搭的,讓人瞧不起。」
「他要光明正大來我也不酸。」高伯傭叫屈,說:「我媽說,她綁架了程邇然的兒子,程邇然要告她綁架,她迫於無奈才答應轉讓股權。」
嚴楚歆告訴高伯傭自己誤會孩子是高慶陽的私生子,想帶孩子去見高慶陽,誰知孩子是程邇然的兒子,高伯傭自以為是地認為,程邇然使詐,弄了個孩子出來讓他媽以為那是他爸的私生子。
「你媽怎麼就不帶帶腦子,當時反咬一口不就得了。」許流年心情不好,說話極是刻薄。
「我媽也很後悔了,在那不停自責,罵自己蠢。」高伯傭也很是無語,「她還沒想到,這是程邇然在設局呢。」
嚴楚歆怕扯了許流年進去就要提到衣服,說太多高慶陽和高伯傭父子更生氣,只說自己綁了一個誤以為是高慶陽私生子的孩子,遊樂園看到許流年抱著孩子的話略過沒提,高伯傭不知誤會產生的根由,也不知此事和許流年有關。
程邇然不可能故意找個孩子設這樣的局,許流年皺眉,沉默了一會兒,神差鬼使地,說:「孩子在你媽的車裡呆過,你幫我找找看能找到孩子的頭髮嗎?」
「怎麼?你懷疑孩子是程邇然背著你跟別的女人生的,怎麼可能?」高伯傭驚奇地問。
是啊!怎麼可能呢?程邇然對她一往情深,眼裡從來看不到別的女人,怎麼可能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呢!
他對她也從無隱瞞,透明得沒有掩飾。
拿著高伯傭在嚴楚歆的車裡找來的孩子的頭髮和悄悄從程邇然頭上拔下來的頭髮進dna親子鑒定中心時,許流年還在想,自己真的是閑的撐了沒事幹,居然做這種無聊事。
程邇然原來想帶許流年和峻峻見面,若是她也喜歡峻峻,就跟於曉南談談由他們領養峻峻的事,然而得到嚴楚歆的股權一事太容易了,容易得讓一向自信的他心中也有了揣測,這些天忙著暗中調查高氏的經營狀況,怕落了高氏的圈套,沒顧上提這件事。
高氏資質良好,經營正常,沒有什麼虧漏,程邇然有些不解,將調查到的資料攤開來,讓許流年幫他分析問題。
「也許是你許諾跟高氏一起做凱倫的案子這塊蛋糕吸引了高老爺子,也許高老爺子篤信他的接班人能與你鬥智斗勇,不怕高氏被你吃掉。」許流年笑道。
「對繼承人要真那麼有信心,他就不會古稀之年還抓著公司不放權了。」程邇然搖頭。
那天在高氏召開的會議才兩個多小時,可是,他卻看出來,高老爺子對高慶明和高伯傭都不滿意,而高慶陽,早在高老爺子決定長房進入董事局的是高伯傭時,便和繼承人位置失之交臂了。
找不到可疑之處,合作便按計劃進行,程邇然將和凱倫公司的業務整個拿出來跟高氏一起做,盈利七三開,程氏七成,高氏三成。
此次合作,高氏固然得利,程氏也不吃虧,互利雙贏的決策。
許流年和程邇然都沒料到的是,高老爺子任命高伯傭為此次合作案的全權代理,將高慶明摒開在外。
本來都以為高伯傭與繼承人之位無緣了,高老爺子此舉,卻又傳遞出一個信息——繼位的將是高伯傭。
「老爺子表態,同意我爸和我媽離婚,不知在打什麼算盤。」高伯傭給許流年打電話,頗有些摸不著頭腦。
「是不是你外祖那邊出什麼事了,你查一查。」許流年敏-感地想到鳥盡弓藏這句話。
高老爺子是商場出名的老狐狸,滑頭的很,絕對不會為高慶陽的家庭幸福同意高慶陽離婚,他同意,只有一個可能,嚴楚歆失去利用價值,甚至是成為高氏的絆腳石。
調查一時半會沒有結果,許流年也不著急,這天程邇然帶班子成員和高氏的人開會,許流年不想參加,蹺班早退出了程氏,打算去接兒子出去玩。
不知不覺又是許多天過去,不知兒子有沒有想自己,許流年有些心急,操近路,不料卻遇上前方出交通事故,道路堵死了,前進不了後退不行。
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果然有道理,許流年懊惱地胡亂按喇叭,抬頭間,忽看到路旁大廈金光閃閃的生物鑒定中心幾個大字,愣了愣。
送了頭髮去做鑒定后,她也沒往心上放,過去這麼多天了,鑒定結果還沒去拿。
車龍長長的靜止不動,看樣子一時半會走不動,許流年拿起背包下了車。
看到鑒定書最後的鑒定結果寫著樣本a和樣本b的親子生物關係可能性986%時,許流年好半晌沒回神,片刻后,遞了回去,不滿地道:「搞錯了,這份不是我的。」
「怎麼可能搞錯,這種鑒定,錯一個就毀一個家庭,我們抹脖子都無法擬補的。」工作人員笑道,接了過去,又仔細地核定,再抬頭時,同情地望著許流年,說:「太太,沒弄錯。」
沒弄錯!
沒弄錯的意思是,她送來的兩份頭髮存在親子關係!
許流年咬住嘴唇,嘴裡還含著口香糖,果橙味道的,甜絲絲像吃著水果,喉嚨間卻是陣陣發苦,苦得咬嚼著黃蓮般。
走廊很靜,許流年輕飄飄往外走,腦子裡空蕩蕩的,什麼想法也沒有,手裡的紙張隨風動了動,像微風吹過樹葉響起的簌簌聲。
許流年想哭,放聲大哭,卻哭不出來。
有時候,哭泣也是一種奢望,許流年想起在山區里挨毒打謾罵的日子,老男人的皮帶落在身上時,疼得死去活來,她都沒有哭,哭泣是弱者才有的表現,她不允許自己是弱者。
那時,報仇的執念支撐著她,這會兒,她不知靠什麼支撐。
這個時候才明白,沒有程邇然對她的愛,再深的仇恨也無法支撐她活下去。
「你不也一樣,背著他生了個兒子嗎?你們扯平了。」心底深處有個聲音說。
「不!不一樣,你懷上兒子是被逼的,沒有選擇。」另一個聲音站起來大聲反駁。
「也許,程邇然也是被逼的呢,說不定是邵碧青給他下藥,然後把他和一個女人弄到一起去了。」
「不管是不是被害,有沒有苦衷,他跟別的女人生了孩子是事實!」
「你們早就沒有未來了,在你決定報仇時,所以,他有沒有跟別的女人生下孩子有什麼關係呢!」
是的!沒有關係,程邇然是否和別的女人生下孩子和她沒關係,他們的結局,早在她決定報仇時就已經註定。
許流年低低笑著,坐進汽車,打開妝盒,仔細地補妝。
車是程邇然給她買的,兩百多萬元,配置極好,附件也美崙美奐,妝鏡熒光閃閃毫無瑕疵,清晰得像千萬像素的數碼相機,眼角淺淺的皺紋也看著一清二楚。
許流年拿出妝紙細細地吸去妝米分,再緩緩掃抹上紅玫瑰花米分,一番工夫下去,白皙的臉頰更光滑,青春少艾,明艷照人,歲月的陰影消失得無影無蹤。
車禍處理好了,長長的車輛開始流動,路過出事的地方時,許流年瞟了一眼,只見地面暗紅的一攤血漬。
想必事故不小,也許死人了,許流年有些羨慕。
如果出事的是自己,無知無覺不能自控中死了,也挺好的。
手機鈴聲響起,是程邇然,許流年瞟了一眼,摁掉。
「我開會出來了,你在哪裡?我去接你。」信息跟著進來。
「我在逍遙快活,想回去時自然就回去,別煩我。」許流年拿起手機,一邊開車,一邊發信息。
一心二用,眼睛也沒盯著路面,卻愣是平安順利什麼事故沒發生。
手機鈴聲沒有再響起,繞著城市轉了不知多少圈,從白天到黃昏,再到夜的暗黑,許流年有些疲倦,把車停到天上人間夜-總-會門外,信步走了進去。
天上人間是男人的歡樂窩,女人的地獄,許流年聽說過,據說,進去的女人,姿色平庸的便罷了,有幾分姿色的,誤入了,出來時,莫不生不如死。
許流年偏不信邪,她也不怕,她想品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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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