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這一夜格外漫長,病房中沒開燈,他又扯了被子把她蒙住,黑暗中官能感覺更強,許流年只覺卻又沒有死,胸腔缺氧,血液噴涌,她覺得自己快死了,幾次三番,死過去又活了過來。
停下來后,程邇然把她緊緊擁在懷裡,聲音嘶啞,說:「流年,咱們把不愉快都忘了,重新開始好不?」
許流年倦得腳趾頭都不想動,腦袋一片空白,閉著眼,勻稱地呼吸,不一會兒,就在他的渴盼著睡了過去。
天明后例行檢查病情,醫生說,身體狀況比之前好了很多,開玩笑問是不是昨晚吃了仙丹,許流年臉一紅,程邇然容光煥發,得意地望許流年,眼神在邀功:「我厲害吧?」
「厲害你個大頭。」許流年翻白眼。
不愉像日曆翻過一頁被新的篇章替換,跟程邇然冷戰一個多月也是許流年的極限了,這一天開始,她對程邇然又和以前一樣,有說有笑。
在醫院裡呆了一個半月,這天,可以出院了,程邇然去辦出院手術時,陳思怡來了。
許流年住院那麼久,她還是第一次來,太長時間沒見面,抬頭間乍然看到,許流年怔了怔,隔了半晌,才喊出陳思怡的名字。
很陌生,不僅是許久沒見面產生距離和隔閡,還因為陳思怡精緻得如同瓷雕的妝容,以及昂貴華麗的衣裳。
她的身上穿的不是大廈和時裝店裡出售的幾百元乃至幾千元的衣服,許流年認得,那是前幾天在電視里看到的巴黎時裝周上模特剛展示的香奈爾最新款,如同蝴蝶羽翼的水藍色薄紗簇擁堆疊出優雅的深藍,夢幻的海水顏色,精緻的同色絨花連成的裙擺,渲染著無與倫比的藍色魅惑。
孟子梓再能幹,這一身裙子也得花掉他一兩個月的收入吧,許流年覺得憋悶,許久方壓制下,笑道:「不好意思,你結婚我也沒去道喜。」
「結婚?」陳思怡曬笑,搖了搖頭,說:「我們的婚禮取消了,以後,可能也不會有了。」
取消了對孟子梓是解脫,也許他想通了,許流年不想問,陳思怡卻想說。
「那些天他失魂落魄,流年,你知道為什麼的,對不對?」
何必問,心照不宣便可,許流年沉默。
「有一個男人向我表白,他說他對我很有好感,他給我買了一套三居室房子,送了我一張銀-行-卡,每個月可以消費十萬塊。」陳思怡吁出一口氣。
「你動心了?」許流年問,不輕鬆也不厭惡。
陳思怡年輕貌美,在情婦市場上,完全值這個價。
「我還沒接受,接受了,就得跟他同居,我不甘心。」陳思怡輕咬唇。
「好好考慮一下吧。」許流年只能這樣說。
這一步走出去,紅塵萬丈,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陳思怡幫著提東西,把許流年送回家,孟子梓卻自始至終沒有出現。
友誼,蒙塵后再來恢復光潔,即便他和程邇然都想保持,許流年不想面對,心中卻知道,自己對於那一晚配合陳思怡的行動後悔了。
雖然天天在醫院中呆著照顧許流年,程邇然也沒怠誤了公事,程氏和高氏的合作很順利,兩家的精英集思廣益,為凱倫公司做的第一個推廣廣告播出,效果空前的好,凱倫公司很滿意,第一筆款划拔過來,程氏和高氏均收益良好。
照這上勢頭髮展下去,不出一年,程氏將衝出g市,成為全國都聞名的企業,許流年肝火很旺,頭疼失眠,焦灼不寧。
兒子已經很多天沒去看望了,打電話過去,雖然通話時還是喊著媽媽很親熱,卻沒有以前的粘糊勁兒了,更加不會哭鼻子了。
「曉南媽媽帶我去吃肯德基了,媽媽,我喜歡吃薯條。曉南媽媽還帶我去圖書館了,那裡面好多書啊,我喜歡《動物世界》……」許峻在電話里繪聲繪色說。
於嬸的女兒對峻峻真好,許流年很是感激,又有些酸醋。
「我怕峻峻玩野了以後回去不開心,許小姐,我想帶峻峻回z市鄉下去,你覺得怎麼樣?」於嬸要過電話問道。
「暫時不回了吧。」雖然一個城市呆著也沒時間去看兒子,可離得近,感覺親密了些,而且,聽來於嬸的女兒對峻峻很好,峻峻多了個伴,也不錯。
於嬸掛了電話,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女兒對峻峻著魔了,完全當親生兒子疼,她愁得不知怎麼辦好了。
女兒口中的有錢男人沒有來看過峻峻,可是女兒卻一廂情願認為,只要峻峻成了她的兒子,那個有錢又英俊男人就會娶她。
許流年覺得一刻也等不下去了,她想馬上報仇,然後回到兒子身邊,陪伴著,看著兒子成長。
和程氏的合作順風順水,高伯傭春風得意,居安忘了思危,甚至跟許流年說,讓她不要搞垮程邇然。
「等你生下他的孩子,程氏就是你的,那也是你的財產,再說,程邇然對你那麼好,何必把程氏毀掉。」他勸道,苦口婆心,許流年聽得怒火更旺,恨不能一巴掌扇過去把他打成豬頭。
她並不在乎財產,即使她能得到程氏,到手了她也是把程氏弄成殘牆廢礫,而不是樂滋滋拿著盈利。
高伯傭這邊靠不住,許流年抿思苦想,怎麼讓程氏破產。
程邇然參股高氏,又用和凱倫的合作案分享綁牢了高氏,無疑如虎添翼,現階段要打擊程氏,最好的策略是讓程氏和凱倫的合作出現意外。
許流年背著程邇然找出程氏和凱倫的合約,仔細研究,卻沒找到漏洞。
程邇然做事周密細緻,經他手的合約想找出紕漏簡直難於上青天。
頭髮剃光后只長出寸來長,整張臉像個小絨球,許流年每次看到就冒火,煩躁的心情雪上加霜,這天從衛生間出來,洗手時不經意瞟了一眼鏡子,忽見黑色小絨球上的白面一點腥紅,湊近一看,碩-大的一粒痘,懊喪得不經大腦,手指狠狠掐住,要把那痘痘擠出來。
鏡子一暗,有人走了過來,靠得很近。
「痘痘不能擠,會留疤的。」來人說,眉眼方正,身段高挑,是成方周。
「這可是女洗手間。」許流年笑道,定定看著鏡子里的面龐。
「路上,不自覺就走了進來。」成方周笑了笑,鏡子上方的琉璃小水晶燈因他的笑容光芒閃了閃,許流年心口一跳,腦子裡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須臾間,變得清晰。
「恐怕不是路過吧?這層樓的人,這會兒大家都跟程邇然去高氏開會了,我說的對不對?盧公子。」許流年低笑,哈出一口氣,鏡子染了霧氣,迷朦的一片,鏡子里的人也跟著搖曳不明。
「你怎麼知道我的身份?」成方周臉色一寒,手掌慢慢搭上許流年肩膀。
「我當然知道,成方周不是你的本名,你是盧家少爺,盧芊芊那個自幼在f國長大的弟弟。」許流年一側身,避過成方周搭在肩膀上的手,笑靨如花,說不出的誘人風情。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成方周問,人資部里那個模樣周正端方,沉穩有理的人變了樣,沒有咄咄逼人的尖銳,也沒有霸道冷酷俯視眾生之態,然,矜貴與倨傲之氣從身姿語言滲了出來,讓人無法忽視。
面試那天許流年就覺得不解了,她湊近成方周,魅色惑人,成方周卻不為所動,停車場她再一步試探,成方周眼裡有研判,探究,獨沒有迷亂。
她故意鬧失蹤到成方周的公寓過夜那次,成方周的表現更加深了她的懷疑。
許流年自信,她的容顏雖說不上傾城絕代,迷惑一個小小的經理卻綽綽有餘,能不為所動的,不是在花叢中馳騁縱橫過見慣絕色美人,就是gay,成方周看她時眼裡有男人特有的驚艷眼神,顯然不是gay,那麼,就是前一種可能了。
程氏開出的薪水雖不菲,卻不足以能讓他閱盡群芳不迷亂,他應該出身不俗。
其後,成方周通過人脈極快地抓對那個撬包的小賊,證實了她的猜測。
後來想起程邇然說盧芊芊在五年前和她同一晚出事時,她的腦子裡隱隱約約就將成方周和盧氏聯氏起來。
「找我有什麼事?」許流年問,開門見山。
「程邇然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背後朝他捅刀子?」身份被揭穿,成方周不再掩飾,微眯起眼,研判的眼神看許流年。
「五年前,你姐姐出事那天晚上,我也出事了,罪魁禍首是程邇然的母親,程邇然對我失信,導致了一切悲劇。」許流年平靜地說,像在講著與自己無關的故事。
「怎麼可能?我怎麼沒聽說。」成方周半闔的眼睛霎地睜開。
「你姐姐的事不也無人知曉嗎?」許流年反問。
成方周沉默了。
「說吧,找我有什麼事?」許流年閑閑道,不相信成方周只是找她磕牙閑話。
「我姐夫在公司里的處境不大好,高老爺子看來是想讓高伯傭繼位,我想找你幫忙,一起對付高伯傭和程邇然。」成方周沉聲說。
「你已經有計劃了?」他這樣的人,蜇伏得很深,比高伯傭更沉得住氣,既然開口了,想必經過深思熟慮且已謀算好成竹在胸。
「是的,你只要把程氏和凱倫公司的合約偷出來銷毀便可。」成方周不慌不忙說,眼睛緊盯著許流年。
「凱倫那邊你們有內應?」許流年閑適自在地洗著手,看珠將自己的一雙手沖得更加光潔,心頭不自禁地卻沉了沉。
「嗯,這個人你也認識,陳思怡,邱彼得對她很著迷。」
「那個買一套房子給她,又給銀-行-卡的人是你?」許流年很意外,成方周看起來不像是會將個人感情作交易的人。
成方周默認了。
「說個日期。」高伯傭那邊靠不住,成方周能破壞凱倫和程氏的合作也不錯,許流年毫不猶豫。
偷出那份合約對她易如反掌,不過,在事情爆發前不能給程邇然發覺,不能偷得太早,也不能偷得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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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