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告白

賀子鈺的聲音很輕很輕，好像隨時都會消散，但這輕輕的話語卻仍舊被海風送入了景晏殊的耳畔里。

這讓原本有些故意忽視賀子鈺的景晏殊不由得朝著他看了過去。

璀璨的星空、踩在腳底綿軟的沙子、被冷風拂過微微波動著的海面。

然而，這些風景里，最美的卻是站在這裡的他。

冰冷的夜風拂過賀子鈺墨濯石一般的眼，讓他的眼比這夜晚的大海來的還要深邃迷人。

景晏殊轉過頭看他的時候，就像是撞進了浩瀚的深海里一樣，竟然有些不受控制的沉醉在他的溫柔里，有些失神。

「你不高興？」以為景晏殊沒有聽到自己的話語，賀子鈺不由得又重複了一遍，只是，跟上一次相比，這句話已經從疑問句轉換成了肯定句。

尤其是景晏殊看著自己有些失神的模樣，更是讓賀子鈺以為景晏殊被自己勾起了傷心事，陷入了回憶里。

可是，卻就是這一句，拉回了景晏殊有些失神的思緒。

想起了自己之前在車上的時候已經做好了的決定，景晏殊近乎狼狽，近乎倉皇躲避的別過了自己的頭，不再看向賀子鈺，怕自己會忍不住沉淪：「我沒有不高興，我只是覺得這裡很美，很美，所以看得有些失神了。」

景晏殊啟唇輕聲的說道。

烏黑的髮絲在她的臉龐上微微的浮動著，將她臉上的表情掩蓋了個徹底。

景晏殊低垂著眉眼，看著自己的腳踩著的沙灘，不敢抬起自己的臉，怕會顯露出自己的情緒。

然而，幾步開外的賀子鈺卻忽然朝著她走了過來，拉著她的手坐了下來：「既然你沒有不高興，那麼，可不可以勉為其難的陪一下並不是很高興的我。」

景晏殊被他手腕的力量帶動，便也隨著他坐在了沙灘上。

兩個人的身影靠的很近，很近。甚至，從後面看過去，夜風吹動著景晏殊的長發和賀子鈺的短髮交織在一起，就好像兩個人互相依偎著一般。

沒有想到賀子鈺會這麼做，景晏殊不由得有些詫異的看向他，卻見他臉上表情淡淡，看著不遠處的海面。

景晏殊原本想要站起來的動作一下子停滯了下來，轉而想要從他的手裡抽出了自己的手。

卻見賀子鈺轉頭看著她，一向淡漠的臉上竟然勾出了一個可以稱之做是溫柔的笑意：「這樣子做，會不會有些冒昧？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要這麼做，就連我自己也找不到理由，也許，我只是想要找一個人陪我看一看夜景。」

「賀……」話還沒有開口，卻被賀子鈺打斷。

賀總這個稱呼就這麼被景晏殊咽回了嘴裡。

「噓。」賀子鈺打斷了景晏殊的話語，眼睛卻目不轉睛的看著海面：「你不覺得這裡的風景很美嗎，讓我們安靜的看一會兒風景，不要打斷，行嗎？」

景晏殊閉了閉眼睛，她不知道賀子鈺為什麼忽然會這麼做，心裡有一剎那的波動，甚至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她對他不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心底隱隱的有欣喜在慢慢的滋生，但是，只是一瞬間卻又被理智澆滅。

她和他，不管怎麼樣都是不可能的。

景晏殊咬了咬唇，或許，她可以在今夜，放下自己一切的顧忌，好好地跟他享受一個美麗的夜晚。

等到，今夜過去，她和他依舊跟從前一樣，橋歸橋，路歸路，不再會有交集。

「好。」景晏殊低聲的應道，轉而也專註的看起了風景。

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坐在沙灘上，看著夜色下的大海。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海邊的溫度也越來越低。

穿著比較單薄的景晏殊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看著目光放在海面上的賀子鈺，她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很冷嗎？」然而，只是細微的動作，賀子鈺敏銳的發現了，不由得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給景晏殊披上。

溫熱的外套似乎還帶著他的體溫，披在景晏殊的身上，一下子衝散了冷意。

然而冰冷的海風也隨著溫度的降低冷意愈盛，吹著景晏殊裸露在外面的臉頰，這讓景晏殊不由得看向了把外套脫給了自己，只剩下一件白色襯衫的賀子鈺，目光里含著關心。

「我們走吧。」

景晏殊剛想這麼開口，但是賀子鈺卻比她更早一步拉著她起身朝著車子停著的方向走了過去。

兩個人站了起來，景晏殊想要放開剛剛兩個人坐著的時候牽在一起的手，可是賀子鈺卻依舊牽著，沒有放手。

似乎是察覺到了景晏殊的掙扎，賀子鈺臉上竟然有些赫然，好像在這一刻才發現自己竟然牽著女孩的手不放手，連忙鬆開了自己的手。

「對不起，我剛剛在想事情忘記了。」賀子鈺低著頭說道，雖然聲線裡帶著天生的淡漠，可是卻微微的顫抖著，將他的緊張泄露。

「沒有關係。」

說著，景晏殊率先的朝著前面走了過去，沒有要問他在想什麼事情的意思。

身後的賀子鈺卻好像一下子看開了一般，在後面慢慢的走著，開口慢吞吞的解釋道：「其實，我剛剛並沒有在看風景。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說著，他頓了頓，「我在思考，我是不是喜歡上你了。」

賀子鈺的話語很淡，很淡，好像只是在給出一個解釋而已，卻成功的讓景晏殊霍然的停了下來，轉身有些不敢相信的看著賀子鈺。

在景晏殊的目光里，賀子鈺卻慢慢的笑開了，墨濯石一般的眼裡亮的驚人：「我想了很久，然後終於確定了，我好像真的喜歡你。

我以前從來沒有喜歡過人，所以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的。

我對你的感覺好像跟對其他人不一樣，看到你不開心難過的時候，我會不自覺地關注，心疼。我會想為你做一些事情。

然後，我在想，我是不是可能喜歡上你了？

可是，好像，就在剛剛，我確定我真的喜歡上你了。」

其實賀子鈺很早就察覺了自己在對待景晏殊的時候的不一樣。

他不喜歡幫助別人，卻在第一次看到昏迷在車前的景晏殊的時候動了惻隱之心，把她帶回了自己住著的地方。

他說他是商人，不喜歡做虧本的事情，卻在幫助了景晏殊以後沒有任何的要求。

他討厭醫院，卻還是去了醫院去看望她。

他不喜歡回憶曾經的事情，卻會用自己過去的事情來安慰景晏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會不自覺地關注起了景晏殊，可是他下意識所做的每一件事情卻都在顯示著自己對景晏殊的不一樣。

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只是因為每次她遇見自己的時候都太過於狼狽以至於自己竟然難得的起了惻隱之心。

但是，慢慢的，卻發現，根本不是。

賀子鈺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的，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樣去討女生的歡心，他甚至很少跟女生打交道，最近幾年以來，他唯一接觸的最為親密的人是賀鈺鎏。

他甚至在確定了自己喜歡景晏殊的時候，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景晏殊自己的心意。

就在糾結徘徊里，看著一直在前面走的景晏殊，賀子鈺卻忽然衝動的開口了。

他很想讓她停下來，跟自己一起並肩行走，而不是兩個孤立的人，各自走著各自的路。

可是就在開口的時候，賀子鈺卻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其實，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跟別人告白過。

不是沒有女人為了他的身份靠過來，但是也許是天生在這一方面缺少情感，所以賀子鈺對於異性一直都是淡淡的，沒有什麼感覺。

他以為他會一直這麼下去，直到某一天，遇到一個自己不討厭的人，步入婚姻，僅此而已。

他人生唯一的使命，好像就只剩下了讓弟弟和妹妹健康的成長。

可是，就在剛剛他確定了自己的心意以後，在看到景晏殊的時候，卻忽的想起了賀鈺鎏的話：「愛就要大聲的說出來才會有人懂！哥哥，i-love-you，我愛你，哥哥，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愛你！」

如果自己真的喜歡她，為什麼不告訴她？

……

景晏殊根本沒有想到賀子鈺剛剛竟然不是在看風景，也根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對著自己告白。

甚至在自己都還在對賀子鈺的感情糾結悵然的時候。

景晏殊一下子呆住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整個人顯得有些懵，好像平白被人打了一棍，腦子都是混沌的，反應不過來。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賀子鈺竟然會對自己告白，而且以一種很嚴肅的姿態，就好像小學的時候，她闖了禍，認認真真的寫檢查跟爸爸道歉的那種。

這讓景晏殊甚至忘了自己剛剛才聽到了賀子鈺的告白，有些結結巴巴的道：「你剛剛說什麼？不好意思，我沒有聽清楚。」

她的耳朵竟然下意識的屏蔽了剛剛的那些話，整個腦子都在充斥著一個想法。

這不可能！

「我說，我喜歡你。」

賀子鈺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景晏殊，然後開口道。

轟隆一聲，好像煙花在眼前炸開了一樣，好像春天到了萬物消融，百花齊放，景晏殊感覺整個人都是暈的。